《长乐千里》一位大人家的乔

13、麒麟火、荆棘生、粑粑味儿...

　　待这边李长乐痛快骂完，那厢的紫衫女真真又惊又气，就听她怒声道：
　　岂有此理，你是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竟能勘破我的结界。

　　李长乐向前半步，微微侧身昂头，脸上带着睥睨笑意说：
　　所谓路不平有人铲，你管我哪来的，我今儿就是老天送进来专门教你道理的。

　　紫衫女听了，杏眼睁的更是圆滚。她愤愤地向一边啐了一口，叫嚷着还是老娘先来教教你吧，说罢就举手往李长乐这边抓了过来。

　　这紫衫女本就是个妖物，其原形为荆楚花。这荆花藤蔓冗长密匝，同时也造就了妖女可将手臂尽情伸长的功法。

　　看着眼前蓦然凭空伸长抓过来的手，若是常人自要吓得半死。但李长乐打小鬼物见得多了，那些鬼里，长舌头、长指甲、长手臂的多了，故而此刻见到紫衫妖女的长臂，李长乐只觉得意外和片刻的惊慌，害怕倒是没有的。

　　纵身提气，此时了缘教授的蝶恋花正是用武之时。

　　紫衫女伸臂的动作迅疾阴狠，她对自己的功法一向很有自信。可此刻，却分明眼看着就要挠那小丫头一脸血了，却在手掌触及对方呼吸的分毫，那丫头就忽地没影了，仿佛瞬间遁地一般。

　　紫衫女一时不着头脑，正瞪了眼珠在前方寻找时，忽地耳边风拂发丝。

　　转目间，李长乐就悄无声息的从她后方探掌袭来。

　　紫衫女见状，立时点了脚尖后纵。只是她虽反应及时，退的迅疾，可李长乐速度也不慢。眼看着李长乐的掌风已经到了紫衫女肩上，电光火石间，紫衫女的肩上就凭空长出好几束高高低低的尖刺，刺身为绿色，尖顶是紫色，就跟荆楚上的荆棘一个模样。

　　李长乐眼力不差，脑子反应也快。见着刹那出现的刺棘，也是连忙收掌。只可惜刚才她出去的力道几乎是用尽全部，此刻要收又谈何容易。

　　见收不回势道，李长乐瞬间转念，将力量倾斜，想借此转移攻势，以躲开手掌被刺穿的局面。

　　只可惜，角度偏是偏了，但她却并没能完全躲开，紫衫女的刺棘还是伤到了她手掌外侧。

　　掌上的皮肉瞬间划开，刺扎之痛疼的李长乐倒吸一口凉气。

　　咬住牙关，没有喊痛出声。李长乐在脚尖落地一刻就接上了紫衫女反攻的一拳重击，身子直接被怼，向后扔出去，好死不死竟正好落在了后面呆站着的读书郎身上。

　　不过也幸好有这个读书郎做了肉垫，李长乐才没摔个好歹。只可惜了被她压着的读书郎叫苦不迭。

　　姑..姑娘，你无碍吧。读书郎强忍着痛，关心的问李长乐。

　　李长乐啊呦着从他身上爬起，连着把他也拉起来，说：
　　我没事，你呢？

　　读书郎见她也关心自己，心头不禁一热。尽管他被李长乐砸的几乎骨头都散架了，可还是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面子，便回说：
　　哦，我也还好。

　　原本以为，要上演的是危难时刻，相互关心彼此扶持的戏码。可李长乐在听了读书郎那句我还好之后，就真的很是诚恳真挚，不疑有他的将其向自己身前一拉，让自己彻底掩在其身后，对他说：
　　好，那就劳烦你帮我顶一下。

　　读书郎也没想到这女孩竟这般直接，硬推着把自己做了肉盾。
　　啊…我…我…姑娘……

　　在他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应对时，紫衫女看着他，已经几乎要原地爆炸了。

　　她心道自己关了他这么久，天天好吃好喝甜言蜜语，别说吃肉了，连他身上的汤味儿都没闻着。可这小丫头才见面不过片刻，他竟然敢为她挺身而出了。当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读书郎见紫衫女近过来，想到刚刚李长乐的麻烦二字，不由想也没想，直接双臂张开，抖抖索索的做了个老母鸡护仔的架势。

　　紫衫女见此，更是心潮澎湃。想说原本以为这读书人连月来不为所动，全是因为了他是个书呆子。可看他现在竟然不顾自身安危，要做护花英雄。这才晓得，他并非书生意气，而是实实在的挑三拣四，原来他是喜欢嫩的，果然男人都喜欢年轻的。思及至此，紫衫女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她只恨自己不应墨迹这么久，原就该在将其掳回来那天，就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把他给推到办了。那样，甭管心如何，至少自己还能少亏点。

　　紫衫女站在读书郎对面，即使眯着眼皮，也都难掩她目光里的怒火。现在的她看在读书郎眼里，像极了一条吐着芯子，发出嘶嘶声，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

　　你，让开！

　　紫衫女因为极度愤怒，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沙哑。

　　听了她的话，读书郎目光向一侧转了转，虽有犹豫，但还是摇了头。

　　哼。紫衫女从鼻腔里发出冷哼。哼声未了，掌声已到。读书郎都没来得及看清是怎回事，身子已经被她连抓带推到了一边。

　　李长乐在眼前肉盾被清扫开去一瞬，手上一个掌印已经悄无声息的向着紫衫女推了过来。

　　这个掌印还是当初游历时，叶千里教的。是霹雳诀中的雷印。诀印相合，振聋发聩，威力无穷。只可惜读书郎帮她拖延的时间不够，她诀虽默念完了，可掌印却只团了一半。

　　李长乐掌诀仓促，况掌印也才划拉了一半就不得不迎战，故而心里很是没底，暗自想说恐怕要玩完。故而不由得闭了眼睛。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她闭眼的当儿，就听轰隆咔擦，对面一声尖叫，啪叽啪叽，鼻子里竟闻到了些许烧烤的味儿。

　　睁眼看去，哪还有什么紫衫女，对方已经全身黢黑，俨然成了一坨冒烟儿的巨大黑炭。

　　李长乐见紫衫女被自己的半个雷印就烤了，不禁有些不可思议。她慢慢儿凑过去，低头看横在地上，斯斯冒烟儿，眼珠都不转了的紫衫女，见她当真是焦的动弹不得了，不禁抬臂看自己的手，只觉得叶千里这招霹雳决实在厉害的离谱。

　　她熟了…她死了…真的死了…

　　听见读书人在耳边念经似的唠叨，李长乐扭头，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靠近站在自己身边，而且她分明能从对方看着紫衫女忽闪忽闪的目光中，瞧出些兴奋的情绪来。李长乐不禁有种感觉，下一刻，这书呆子就要欢呼了。

　　李长乐点点头，垂目在紫衫女身上，忍不住眼神儿也忽闪强烈的说：
　　嗯，熟死了。

　　哗哗声从凭栏外响起。李长乐收了心神看过去，惊讶的发现竟是荆楚的花植在迅速枯萎。

　　眼见着那刚还鲜艳的紫花，如泼出去的覆水般的速度，夸张地泯灭。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有团白光正从花植中间呈圆环状扩张。随着面积迅疾增大，光线也是越来越强烈。直至后来，李长乐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和书屋都吞没在了白光里。

　　当李长乐好容易才缓过神睁开眼时，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进入壁画之前的位置。而师兄了凡和八哥李思正，也都在。

　　谁干的，谁啊，到底是谁……

　　李思正不满的叫嚣着，眼里尽是意犹未尽的憾然。

　　神戟都已经被我握在手里了，下面的石坑儿都撼松了，眼瞅着就要全拔出来啦。就连那麒麟都不敢喷火了…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坏人好事…

　　李思正边抱怨边向着了凡和李长乐那厢靠过去，可还没等他完全过来，了凡和李长乐齐刷刷叫停他，两个几乎把他当米田共一样，绕着捂了鼻子，蹬蹬地逃命似的跑下楼梯，奔出阁楼。

　　在阁楼外的场院里，三个人做着二比一的对峙状。

　　李长乐掐着自己的鼻子，尖声说：
　　八哥，什么味儿，你这是被那麒麟火烧的没辙，就跳粪坑保命啦！

　　了凡蹲到一边草丛里，抓了一把开着小星花的草叶，扎成两小捆，扔给李思正，说这个叫燕草，让李思正在身上拍打，可以去除异味。

　　李思正这会儿好像把刚才的抱怨忘了，乐呵呵的笑着就接了师兄的草束。他先用本来已不怎么干净的袖子在脸上蹭了两下，本意是想把熏黑抹掉点，可反而越擦越黑的花俏了。然后李思正又往自己肩上细嗅一口，脸上霎时间给熏得皱眉不止。这才举了燕草束在身上拍打挥舞。边拍，边说：
　　我从一进那画里，就被麒麟发现了。然后它就一直拿火招呼，要不是咱身法厉害，早给烧成渣了。说来也是奇了，我打一进画里，就莫名觉得自己就是要去拔神戟的。就好像，冥冥中有人下药一样。后来，我找了个地缝儿钻了，那麒麟找不着就消停了。哼，那卷毛畜生以为会喷点火就厉害了…可惜，它今儿碰上的是小爷我，李思正。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如我，在地缝躲着时候，通过我惊人的观察力，终于找到了它的弱点…

　　李思正说到这儿，故意卖了关子。他停顿半晌，用力拿燕草束在屁股上扫两下，才说：
　　我发现啊…海边崖上有很多红嘴的黑鸥筑巢…鸟拉屎，你们见过吧…都是飞的时候顺带的。我就观察到吧，这些黑鸥在海空上盘旋是，麒麟是躲着他们的…那个的。嘿嘿，于是呢，我就灵光乍现，想出了个绝妙好计。我就爬到黑鸥巢穴下面的岩石堆里，抓了黑鸥的……

　　停！李长乐再也按耐不住，出口叫停了哥哥的叙述。甩甩头，用力将脑中情不自禁跟着八哥的描述勾勒出的画面打散。

　　好了，别说了，你那些细节自己留着吧，千万别再说了。
　　李长乐捂住胸口，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
　　当了凡带着师弟妹进入顶礼殿时，复观正在和叶千里一起品茶。

　　听见脚步声，复观不紧不慢的抬头，可却在看着李思正的片刻，手里的茶碗不由得哗啦抖了两下。然后，才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掩在口鼻前，问了凡说练壁都完成了。

　　了凡这边还没说话，叶千里那先一个坐不住了。他先把李长乐叫过自己身边，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开了塞子往两人身前一洒，便有好些浅金色的粉末如透明的帘幔般悬浮在两人身边，也同时的将李思正那股子粑粑味儿隔绝开来。

　　复观见叶千里居然把金莲粉都拿出来了，当真是为他的重色轻友不胜唏嘘。

　　这厢复观心里活动时，那边叶千里倒开口了：
　　小八子，什么味儿啊。莫不是你为了躲那麒麟火烧烤，自己跳粪坑了？

　　须知李思正向来不喜欢叶千里给自己的这个称呼，小八子，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很不像个正经男人该有的名讳。因而，每次若赶上叶千里这样叫他，总免不得要争辩一二。可今天不同往日，一来他刚斗过麒麟，还很兴奋；二来就是这叶千里的问话几乎和李长乐如出一辙，有了李长乐在前也算是免疫，所以李思正此番听来小八子三个字，也不觉得多别扭，反倒因为第二次被人问同样的问题，不禁有些心虚的起来。

　　所谓香臭不自知。因着这臭味儿是自寻而来，且发自自身。所以，李思正自己是真的不觉得味道强烈。也是看见周围人的越来越多退避三舍的反应，他才稍稍感到或者自己这味儿是有点大的。

　　抬手揉揉头顶，把袖子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师兄了凡这儿挥了挥，茫然的问：
　　真的很臭么？

　　了凡很是镇定的宣了声佛号，同时也很是镇定的做了个佛礼，只是这次施礼的右手特别向上，直接挡在了自己鼻子外侧。一番动作之后，了凡并未对问话予以回答，而是又极为镇定的向李思正相反方向斜跨了两步。做完这一切，他直接将师弟无视，举目恭敬的对着师傅复观道：
　　师傅，师弟妹的练壁都完成了。师弟得了麒麟火，师妹接的是荆棘生。

　　复观听了点点头，说了声很好，又道：
　　你们师兄妹四个，都能一次就过练壁，说明师傅这徒弟收的不错，你们的天资都很好，师傅很高兴。既然此关已过，那么师傅也就可以放心的闭关，为那鲛魃鬼孩净化。

　　说到这般光景，还在金莲粉帐中的叶千里开口了：
　　老和尚，你要怎样净化他，就靠你佛门那些经咒么。

　　复观将自己用过的茶碗在洗皿中涮了，缓缓擦干摆好。抬头目光沉静的望着负手而立的叶千里，回说就是如此。

　　叶千里的目光落在茶海上，无甚情绪的动下眼皮，才有对复观道：
　　那小东西身上的戾气可是不轻，佛门经咒虽有效，恐怕拖沓时日也久…说来巧了，今年我才得了个宝鼎，若是你我相合，再借鼎力，不过足月即可成事。这可比你自己势单力孤的净化要省时省力不少。即说到此，看在咱们多年老友份上，我便帮你此忙吧。

　　复观在旁，听着叶千里这厢自说自话，好一番大义凛凛，为朋友两肋插刀状。却不自心里暗暗腹诽。即为老友，自己又岂会不知他内心名状。他分明是怕自己闭关日久，耽误了皇宫家宴，若是自己去不了，那他叶千里也就没法称心。这说来是卖个人情给自己，实则是一石二鸟的好策略。

　　故而细想来，妙字境主当真够心眼，好手段。只是，复观此刻看着心意满满，正缓慢挂上得意笑容的叶千里，总有几分不顺眼。也正因着这份不顺眼，让他生出不想让对方太顺心的念头来。

　　于是就见复观微微皱眉，做踌躇状半晌，道：
　　我知你好意，但是这净化本就是我佛门普度众生之责。况又还得闭关，也非朝夕可完成。此中辛苦，不想自知。我怎忍心劳烦拖累友人。罢了罢了，境主的好意，贫僧心领既是。

　　没想到会被拒绝，叶千里不禁有些怔住。但他心念稍做辗转，就明白了复观虚实。心眼里虽恼老和尚狡猾，但嘴上肯定还是的说好话。

　　眼睛眯了一眯，叶千里陪着笑说:
　　哎，老友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反正我现在也是闲来无事，与你合作净化鬼孩，也是顺带把我那新入宝鼎做个试炼，老友就不必推脱了，我这也是对己有利的事，你大可不必觉得是亏欠人情。咱们合作，也是互利互惠。

　　复观见自己以退为进起效，自是不再推诿，便顺着叶千里的话把好处接了。

　　叶千里这厢见自己原本计划好的便宜 没沾着不说，反而还要为自己的倒贴对人说谢。思量来去，总觉得老和尚变坏了，不如以前厚道。

　　带着心头的不痛快，转头瞥见还在下首站着散味儿的李思正，就拿他做了出气筒说：
　　小八子，我和你师傅说话都半天了，你还杵着呢。明儿你师傅就闭关啦，你总不希望他走前最后一次见你，留下的记忆是粑粑味吧！

　　叶千里这话说的颇有歧义，但复观刚一番曲折口舌，戏弄他很是称心，故而也并不为他这话着恼。

　　慢悠悠起身，缓步站在临窗的日光里，交代了凡说，正好今日了缘把南殿内汤池引入热泉，让李思正去洗涮刚合适。然后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自己明日就要闭关的事宜后，就让了凡带着李思正出去了。

　　虽则李思正离开了，可他那股味儿在殿内一时还散不开。复观也没得耐力，找个借口也走了。

　　于是，殿室里就只剩了被金莲粉圈着，闻不到臭味儿的叶千里和李长乐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