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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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赌坊内，仅寥寥站着几个人。这倒让郭长生有些不适应，他之前也来过几次，哪一次不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全面地看见一楼地砖的颜色究竟是个什么样。
然而不适应归不适应，正事还是要办。郭长生的目光在大厅内的几人之中扫荡片刻，很快就锁定在了赌坊老板金一两的身上。
只见这位郭校尉昂首阔步，只消几步便走到了金灿灿的金老板面前：“金老板，还请把人交出来。”
按岁数来说金一两要比郭长生大上近二十岁，要算是长辈了。但在郭长生看来，喊他一声金老板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好在金一两也不在乎称呼问题，仅笑了笑：“哦？不知郭校尉是要找何人？”
“碰！”
暴躁的郭长生抬脚猛踢了一下身旁空置的红木椅，名贵的家具当场就被踢折了一根椅子腿，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
“别装疯卖傻！有人说逃兵李正义在你这里，老老实实把人交出来，我们各自都省事。”
郭长生这种随时都要动手打人的气势震慑力很强，在场的其他小厮和打手都噤声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亲眼见过李正义的，李正义和那蒙面的两个人只要再晚走一小会儿，必然会被抓个正着。但现在看着这架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闹不准老板的心思，全都低头的低头，脸瘫的脸瘫，心理素质也还算可以。
而金一两则笑着，捡起赌桌上李正义留下的三个骰子，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睁眼说瞎话：“哦？郭校尉说的可是那石瓜关的逃兵？金某一直到闭店前都在三楼小憩，未曾见到同通缉画像貌似的人。金四，你一整日都在守场，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被点名的金四迎来了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他是赌坊内的管事，这么多年跟着金一两风风雨雨也见了不少，一听老板要唱戏，自然是要鞠躬尽瘁地打配合。
“老板，郭校尉，金四今日楼上楼下都在照顾着，确实未曾见到貌似逃兵的人。”金四这话说得很是恭敬，还给自己加戏擦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冷汗，仿佛自己是真的被郭长生给吓到了一般。
郭长生皱眉，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弟。这小弟正在偷偷揉屁股，感受到老大的视线，猛地一个机灵，连忙站直。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带情报的根本不是自己，有赶紧厉声呵斥先前报信的小兵：“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按理说，虽然郭长生不是直属老大，但全柳京当兵的没有一个人感惹郭长生，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郭长生的行事要求。为了保命，没人敢随随便便拿小道消息来报告。被点名的小兵吞吞口水，单膝下跪抱拳说道：“大人，是左山坊的卖油郎罗六说的，他说是他亲眼所见。不只李正义，还另外有两个带着面具的可疑人物，估计是其他的逃兵。小人有同其他赌客确认了，证实确有其事。”
得到回答，郭长生重新把头转回来看着金一两，一脸“看你怎么解释”的神情。
面对这样铁铮铮的事实，金一两勾了勾嘴角，依然把玩着手里的骰子：“噢？罗六？这名字倒听着有些耳熟。”
“老板，今日将金慧抵押给您的那位赌客正是卖油郎罗六。” 全场最佳配角金四赶紧接上了话头，末了还指了指不远处正站在红木椅上发呆的金慧。
顺着金四的手指看去，郭长生只看见一个五岁女娃站在红木椅上，盯着桌上的骰子发呆。与此同时，金一两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噢，如此便说得通了。郭校尉，这罗六爱财如命，赌瘾很大，今日才将女儿抵押给了我。想是又输光了，没了法子，见到这满城的通缉令，遂动了歪心思吧。”
郭长生眯了眯眼：“那我的人跟其他人都确认了确实有这回事，你怎么说？”
“呵呵，”金一两笑了，“我这赌坊每日迎来送往，真要说有逃兵混进来，我金某也是百口莫辩。即使郭校尉空手而归，作为情报提供，罗六也能得到不少好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便拉几个鬼迷心窍的人作伪证，随后平分赏银，也是不难吧。郭校尉，一个连女儿都能卖的人说的话，还望审慎。”
看着金一两自信满满睁眼说瞎话，郭长生脸上的怒火罕见地消散了大半，然而他那不喜不怒的脸，却陡增了不少危险的气息。他又上前迈了几步，带有威逼意味地低声说道：“你真以为，我好糊弄？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作对？”
金一两笑了：“金某不过一介草民，哪敢跟郭家结梁子。若郭校尉不信金某之言，可带人搜坊，我金某一定配合。”
郭长生与金一两的对峙仿佛大厅内的两个炮仗，再多一点火星子就要引爆。但最后郭长生却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金一两：“搜就不搜了，人定是早跑了。不过没关系，我郭长生要抓一个人，就是飞到天上我也能射下来。”
金一两：“郭校尉少年好意气，金某自愧佛如，老了，只想老老实实做生意。”
面对金一两假惺惺的言语，耿直的郭长生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见不得的就是那种说话弯弯绕绕的家伙，白辜潭算一个，这金一两算一个，还有他妈的白峰寺的小和尚算一个。
“老子今天不弄你，不代表以后不弄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说完，郭长生竖了个中指在金一两的眼前。身后的小弟捂脸暗叹，心说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知道郭长生这手势是骂人的意思？
面对炸毛的郭校尉，金老板依旧笑得很轻松，一脸的和气生财：“明日即是圣人过寿，若郭校尉这几日忙于追扑逃犯，还未选出称心的贺礼。金某这边刚入手了一颗南海夜明珠，还望郭校尉笑纳，也算金某给郭校尉赔罪。”
说完，最佳拍档金四就恭敬地呈上了一个华美的木盒，光是这木盒就镶金戴银。将木盒打开后，一颗两个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在场的其余闲杂人等目瞪口呆，眼光仿佛就黏在了这硕大的夜明珠上，心说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奇物。
每年郭长生选的贺礼都要被老爹骂一顿，这回一看这个，郭长生当即就知道这就是他寻觅已久的满分作文。虽然心动了，但脸上还是臭烘烘，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示意身后的小弟将其收下：“别以为一个夜明珠就完事了，往后给我放老实点！”
刚刚接过沉重木盒的小弟眼角抽了抽，暗自吐槽自己老大不还是被金老板的臭钱打败了么！
片刻后，等郭长生带着大队人马从赌坊出来。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深蓝，同东边火红的霞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小弟抱着珍贵的木盒一边走，一边有些垂头丧气，心说今天又是白忙活的一天。然而还没等走出几步，他的翘臀又狠狠地挨了郭长生一脚。
这一脚力道之猛，让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他摇摇晃晃终于稳住了身形，又开盖检查了一下盒内的夜明珠，见一切都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小弟委委屈屈眼含泪水看着身后的老大，有些不明所以：“郭校尉，这回又是为何踢我？”
“你他妈看看人家的手下都是怎么办事的？一唱一和，抬个眉毛就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你呢？！”
小弟心里很是苦逼，只好连连认错。一边赔罪，一边在心里哭泣。在家要猜老婆想什么，上班要猜领导想什么，怎么没人猜猜他！
“郭校尉，就这样放过金一两他们？”认错认得差不多了，小弟想要转移一下领导的仇恨值。
然而猝不及防，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娇弱的翘臀上。
“不然怎么样，还要把金一两给关起来？他开了多少商行，跟多少官员有来往，你知道吗？！”一半是骂小弟，一半也是说给自己听，郭长生说得咬牙切齿。
但不多时，他突然展颜，反倒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李正义那只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越想越开心，郭长生又拍了拍夜明珠的木盒：“今夜爹看见这夜明珠，怕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哈哈哈。”
看到自家领导这变脸速度，小弟心里真的太苦了。男人心思海底针，这样阴晴不定，怎么猜！
另一头，赌坊内。
郭长生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送走了逃犯，又送走了煞神。一众伙计们的心这才终于彻底落停，该打扫的打扫，该收拾的收拾，仿佛一切都又回归了日常。
然而在一众忙碌的身影中，独独金慧依然傻愣愣站在桌前，望着桌上的三个骰子。那是她摇出来的数，一一二，四点。
在算学方面本就天资聪颖，金慧心里很清楚自己输的概率究竟是多少。从揭开骰盅开始，她就一直没动过了，仿佛傻了一般。
“在想什么？”金一两走到金慧身旁，审视着她的表情。
金慧毕竟也还小，心思简单，老实答道：“要是不赌这一局就好了。”
金一两：“为何答应要赌这一局？你本已赢了近五万两，可是还嫌少？”
金慧轻轻摇摇头：“我每日吃的馒头也才一文，也管饱。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
轻轻地，金慧的脑袋被金算盘敲了一下，头顶男子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你是起了贪心。不是贪财，是好胜。”
“哦……”金慧垂头丧气，盯着自己的鞋子。
“人生下来就是在赌，你生在卖油郎罗六家，一开始就赌输了。”
“……”
金慧没说话，偷偷在一旁假装扫地实则听八卦的金四也看不出这小女娃究竟听不听得懂。
金一两摸了摸金慧的脑袋：“你输了三万两，还余差不多两万两。你爹用三百两将你抵给了我，现在你可赎身了，我还是只要我那三百两。”
金四听到这里眼睛都直了，心说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宠孩子的，这小丫头片子在赌坊呆了不到半日，就这么一进一出，就算扣掉三百两也还是将近有两万两，这是他多少年也赚不回来的数啊！
面对从天而降的财富，金慧却轻轻摇了摇头：“金老板，先前是您给了我钱去赌的，这些钱都应是您的，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赚。”
“哈哈哈哈。”金一两笑了，“好，好一个凭自己的本事赚，金四。”
听见老板的召唤，金四很识相地放下扫帚，端来了一个金盆子，里面装着的清水还在轻微晃荡。
金一两牵着金慧，让其从红木椅上跳下来，随后用金算盘指了指水盆：“下了赌桌，就要洗手，此乃金盆洗手。”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