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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翻转(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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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魔法少女中,真正被灾厄玛丽看在眼里的,并没有几位。
她喜欢强大、伟岸、美丽、贤明和自信的人。羞辱他们,看他们溃败会让她高兴起来。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庆幸,在魔法少女中拥有这几点的并不多。要不然就是从来不打交道。
A就是那个她一直很感兴趣,但是又从来接触不到的人。如此活跃的去解决灵异事件,这个人难道真的是个圣人?
还有她的同伴。在只言片语里,这个从刀里召唤出来的人形气度高洁,举止文雅,听描述就让人想要想要狠狠的羞辱、看他溃不成军——
“真可惜。那个叫一期一振不在啊。而你的话,我可提不起兴趣。”连脸都要遮住,简直把自卑两个字挂在头上。灾厄玛丽肆意的讥讽着,“简直就是阴沟里……”
冷冷的刀光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灾厄玛丽脸色一沉。发出意想不到一击的青年却比她更加阴沉,再次冲上前来。
“我要让你为侮辱我这件事付出代价!”
灾厄玛丽冷笑一声:“侮辱你?你这样的货色我……可恶!”
魔法少女的腰际又添一道血色。而山姥切国广付出的则是手臂的子弹擦伤。炙烫的子弹带走了一小块肉,他面不改色,依然凌厉的进攻着——
这个男人简直不要命了!
不行、得拉开距离——
灾厄玛丽朝A扣动扳机,山姥切国广果然回援,趁此机会,她几下起跃,跳到她早就看准的制高点。
可惜身上的武器没有带太多,她遗憾的抛开狙击的想法,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雷,魔法发动的光芒在手心绽开。
她的能力:提升所持武器的威力。只要是被她认作是武器的东西,就能被升级,魔法少女身体素质是很不错,但也经不住爆炸的威力。
灾厄玛丽冷笑着等待血肉模糊的场景——
然而半空中的手雷,被另一抹白光笼盖。一个布娃娃凭空抱住了手雷,吧嗒掉在地上。她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不死心的将身上的手雷全部砸下去,可最后也只是地上凭空多了几个造型各异的布娃娃而已。
它们掉在地上,发出哎哟的痛叫,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已经满头是汗的审神者冲旁边的犬吠埼珠叫道:“小玉,快挖个洞!”
犬吠埼珠慌忙应声,下意识就在脚下挖了一个,王权眼疾手快的把她扯住,才没有让她也掉下去。紧接着,布娃娃们跳进深坑里,几秒钟后就发出了沉闷的炸响,地面也传来了微微的震动。
还好没有让它们在地上爆炸。A有些后怕。她的魔法不拘触碰,但是距离越近当然使的力气越小。另外如子弹这种眼睛无法捕捉的,她也难以及时反应过来,不然之前山姥切国广的白布就不会破了。
灾厄玛丽也想到了这点,只是这时山姥切国广又一次接近了。子弹和刀剑砍劈的破空声交杂,当有些脱力的审神者追到现场时,二人各有损伤,不过看起来还是灾厄玛丽伤的更重一些。
局势已定。紧随其后的王权举起了手里的权杖,她的魔法是能够通过这个权杖命令对手做任何事,缺点是在此期间不能移动。不过此刻正是好时机——
“我命令……”
“滚开!”
手臂几乎被砍断,武器根本拿不住掉到地上。灾厄玛丽抄起一把被子弹打下来的墙体碎片朝王权掷去。
在魔力的加持下,碎片也极具杀伤力,目标不是审神者,打刀便视若无睹,王权唯有避开,她的魔法也不得不打断。
可恶!
她紧紧咬着牙,“说服”的机会就此错失——
这一片区地形算不上复杂,只是灾厄玛丽终日混迹于此,只消钻进一家酒吧里,眨眼就消失了踪迹。大白天里店里依然有零落的客人在小酌调情,见两个身上带血的人钻进来,不由得惊骇的叫嚷着报警。
“给我闭嘴!”王权喝道,眼睛一扫,就找到店长,“喂,你们这里有什么后门,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王、王权,有人报警了。”
犬吠埼珠慌慌张张的说道,从来都是乖孩子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她求助的看向友人,而A正紧张山姥切国广的伤势,这是她看过的、刀伤的最重的一次了——
“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手入吧!”审神者近乎哀求的开口。
山姥切国广却很不在意:“这种伤势,没有治疗的必要的。比起这个,还是先把那个家伙抓出来,”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暗光。“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灾厄玛丽?固然,A也相当生气她的出言不逊。可是穷追不舍以至于损害自身就不值得了。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灾厄玛丽。在警察到来之前,这群危险分子才不甘心的撤离了。
酒吧外此刻阴云密布,夏日的雷声酝酿着阵雨,随时都要降下来——
A拒绝了去王权那里包扎伤口的邀请。
两次经历袭击,她对魔法少女的信任岌岌可危,尤其身边的刀还伤着,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他陷入险境。
而打刀更没兴趣与她们打交道。他稳稳地走在少女身旁,一边随手扯下白布的碎片将伤口潦草扎起,渗出的血一层层叠成近乎黑的痕迹。
必须赶紧手入才行——
审神者四下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可是到处都有人。她还时不时向山姥切国广,以便确认他的状态,间或抬头瞧瞧天色。
当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时,少女抿起嘴角,翻身跳进了一户无人的庭院里。
这不像她会做的事情。山姥切国广有些惊讶。他正要效仿,审神者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门——门锁被她施用了魔法,手指大的小人站在门锁上,怯怯的看着他们。
“我只是想借个地方躲雨。不会进屋子的。”她对小人说,见它点头了,才走到屋门口的走廊那里。地方不大,但足够二人坐下。
然后她催促的伸出手:“把刀给我。我来给你手入。”
“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我保证我技术很好的!来现世后我也有练习,鹤丸和一期一振他们都是我手入的。”
审神者反复强调道,然而打刀依然撇开了视线。
“都说了不用管的。只要能动就行,伤痕就这样留着就好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留着?他身上一直在流血啊!
泥土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打湿,暗痕浮出,又很快消弭。山姥切国广凝视着那片越来越深的区域,审神者劝了几次都未能打消他的固执,最后也不说话了。
她选择直接去做,少女干脆伸出手——
“唔!”伤处被按住,疼痛激烈的涌出,山姥切国广发出一声闷哼。A咬紧下唇,还是没有放开手。
细小的抱怨有些发抖:“如果你把刀给我就好啦……我没有试过人形的手入……”
“害怕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我、我才不害怕!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啦。”
在理性剖析这句话之前,山姥切国广的身体已经明确地给出了反应。比用刀手入时更难为情,她的手虚虚的贴在伤口附近,灵力是温热的呵气、熨烫的抚慰,痒和暖取代了痛。
他好像大冬天里在雪地跋涉的人,被扔到了热腾腾的暖炉那里,舒服的想要喟叹,却又对这样的感觉感到恐惧。
但是为什么恐惧?他完全不知道,他不由得凝视靠得极近的审神者,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滚烫的呼吸——
“让我保持这个样子,不好吗?”
“但是这样你会痛呀。”
痛?他扯起嘴角:“反正是仿造品而已,这种程度刚好。倒是你……不介意吗?我输成这样。”
“输、输……了吗?明明是赢了呀。”
刚忙好一处伤口,少女茫然的抬起头,只见打刀头上垂落的白布也沾了血,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凶恶。
但是那眼神,分明比即将碎在地上的雨滴还要脆弱——
A有些难过,她不由的说出实话:
“其实我很介意。”
“果然、我知道的,反正是……”
山姥切国广自嘲的话语,被她眼里浮动的一丝水色逼退。
她低声继续道:
“是我要去见灾厄玛丽的。冲突发生的时候,也是我没有及时去平息,你战斗的时候,我一点用处都派不上,还在不停的拖累你,就连你受伤,我也没办法……”
“我很介意,是我的决策有问题,是我的能力太没用,是我……总在惹麻烦,连累你们替我处理,是我……”
鼻腔的酸涩感越发浓重。这算什么嘛。A眨了眨眼睛,好像雨下大了,有点看不清了。她侧过脸,用肩臂的衣料在眼角蹭了蹭。
山姥切国广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忽然有种事情又回到了起点的错觉。明明在说他的事情,为什么毫无错误的审神者会开始责备自己?
这次没有刀可以顶上了,他有些慌张,硬着头皮干巴巴的说:“这些不是你的问题……你、你生病了,所以才会想得这么糟糕。你一直是个好的主人。”
其他刀猜测的“翻转眼镜”亦或者“情绪传染”的解释,刚来没多久的山姥切国广并没有听懂。急忙之下,他将审神者的性格反常归咎为“生病”。
“不是那样的……”少女却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很介意……我什么都忘了,你们对我很好,可是现在的我,完全没有过去的……”
她颠三倒四,羞耻得脖子都开始泛红,最后呐呐得说不出话来了。山姥切国广愕然的看着她,终于摸到了一点病灶:“你是在……”
他迟疑的:“你是在和过去的自己作比较吗?”
这未免太奇怪了。在打刀的眼里,不管是来现世之前、还是之后,审神者就是审神者。
A急忙辩解道:“不是的、还有其他的审神者嘛,哪有我这种……”
“那他们也不是你。只有你是我的主人。”
明明是说给她听的,山姥切国广的心里忽然微微一动。记忆飞到遥远的过去,少女也曾经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而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的审神者一样,猛然低下头去。
“……好高兴。”
她嘟囔着,有了些许鼻音。外面的雨渐渐密了起来,散在台阶上的白布被沾湿,泥渍与血迹混杂,还有焦黑的弹孔,看起来脏兮兮的。
但是只要愿意,总有一些可以挽回——
A把白布拽到手心,轻轻地搓揉几下,些许白又露了出来。她伸出手接着雨水,污泥顺着指尖淌落,很快,她的手又恢复到了白白净净的样子。
“您还愿意承认我,真是太好了。”
“那您可以让我手入了吗?”
她满眼期待,既像渴望触碰到那把刀,又像对人形手入跃跃欲试。山姥切国广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刀面上有着细小划痕的本体递过去。
至于她舒展的眉眼……打刀默默收紧了被她洗潮了的白布,无视了她笑嘻嘻的“回家我给你补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随她怎么办的样子。
他闷声的为这件事下了定义,也是给为自己一个台阶——
“……反正,是你的命令。”
直到按响门铃,审神者都没想明白之前哪句里带了命令。
至于门被打开后——
“哟主人!”
深紫的马尾甩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穿着短裤、裸出膝盖的少年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猝不及防,A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窝,些许甘甜的味道涌入鼻间。
这是……?
脑海中忽而闪回出些许片段,少女茫然的念出了他的名字:“……行光?”
少年刚巧松开手,替她理理鬓发,微笑着:“吓到主人了。抱歉抱歉。我是……等、等下?主人你刚才……?!”
不对啊他还没自我介绍啊!还是说有谁和她讲过自己?不动行光和山姥切国广对视一眼,打刀微微摇了摇头。
审神者的表情更加空白——俗称“懵”。她缓慢的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你的事情……”
呜哇这简直就是大惊喜!这么说他是主人第一个想起来的刀!不动行光笑容灿烂,他重又抱住少女,揽着她的腰,用力一提就转了一圈。
“就算这样,也要让我帅气的自我介绍一下嘛!主人,不动行光,现在回到了你的身边!今后也会好好回应你所给予的信赖的!”
少女呀了一声,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肩膀。柔软的触感压到了脸颊上。不动行光微微一怔,不过被她记起来的喜悦压倒性的——
“但是……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样呀?你也带过眼镜了吗?”
“对了对了回来的时候我正好有买甘酒哦。”
被放下来的少女头一句就是这个。好像有谁噗嗤笑了。不动行光无视了那个白鹤,他眼巴巴的看着A:
“我已经戒酒了!主~人~你就没想起其他什么吗?我之后也是很可靠的!”
他比划着可靠的程度。A为难的摇了摇头。
“……好吧。反正主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我已经足够了!”
短刀重又活力四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