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妃》万种纠结归元派

2、第一章

　　因为脑子里正转着无比诡秘的念头，玉无邪吃起饭来也就有些心不在焉。说是妃子，可毕竟还是没有经过册封仪式的，而且她现在的模样又是个走路还不大稳的孩子，想指望人真把她当妃子看也难。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免去了玉无邪连吃个饭也被一大群宫女太监围观的悲惨命运。
　　哎呀，当将军惯了，她都快忘了穿越的穿越之前，那个曾经的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了。依稀是，能偷懒就偷懒，不求上进并自称为与世无争吧？曾经，她的梦想是功成名就荣华富贵耀武扬威，可是曾经的曾经，她似乎只要吃饱喝足有钱逛街闲来旅游就满足了啊！当初刚穿越到那个女尊世界的时候，她怕无法生存才卯足了劲学这学那。可是现在境遇是大不相同啊！她一不用自己赚钱养家，二没有家人可以让人威胁，三让男人养也不会被说是“小白脸”“吃软饭的”，四现在没条件让她为国家死而后已鞠躬尽瘁……
　　简而言之，就是她现在是有可以做不事生产的米虫。那么，她该是继续努力奋斗拼搏至死呢，还是做个安逸的闲人？
　　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连嘴角沾了饭粒也没有察觉。
　　“哎呀，娘娘您真是不小心。”伴随着清脆的娇呼，柔软的绢帕覆在了玉无邪脸上。
　　玉无邪一怔，才回过神来。抬头，见到的是一张溢满关心的圆圆的苹果脸。
　　原来这个小宫女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啊！心里一动，玉无邪再抬头时，眼睛已是水汪汪的。
　　这倒把那小宫女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娘娘，您怎么了？”
　　那张脸上，惶恐是有的，关心也不是假的。玉无邪眨眨眼，将目光从那沾了饭粒的绢帕上移开：“你叫什么名字？”咬字清晰浑然不似三岁奶娃，可是小宫女竟单纯地没有发觉异样。
　　“奴婢叫小蔷薇。”宫女见她脸上有了笑容，终于松了一口气。
　　玉无邪笑容扩大：“哦，小蔷薇啊，以后我罩着你了。”想曾经，谁敢这么“关心”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唔，貌似她奋斗了十几年，连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交上……当初她只想着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切等努力完再说，可是现在她发现，在那个曾经的女尊世界，似乎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那么曾经的曾经呢？那些和她一起玩一起疯一起哭一起笑的狐朋狗友们呢？为什么她的记忆也模糊了……玉无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啥？听到玉无邪的话，小蔷薇吃惊地抬头，终于发觉面前的人有些不对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看到玉无邪面上的笑容，小蔷薇忽然有了误上贼船的感觉。
　　小蔷薇的生活就此天翻地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态度也叫玉无邪认真思考以下问题：世人都道奋斗好，一味努力往上爬不会享受生活就是真的正确的吗？
　　她思考的结果是，做了个后来“祸害”无数人的决定。

　　话说三天以后，小玉同学因为还处在适应期，因为时不时地来个“思考人生大事”而处于神游状态。
　　没有人会等她所谓的思考，于是，在她不知道今昔何夕，抱着小蔷薇做的被玉无邪自己说成是“干净柔软气味温和”的衣服的时候，把自己卖了第二次。
　　她乖乖地任人拉着去参加了什么册封，像个木头人似的尽好了自己“三岁无知小娃”的本分。
　　当然，她不知道为了册封，某只经过了多么激烈的唇枪舍战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历尽了多少艰难险阻。

　　画面转回两天前……
　　“皇上，您就纳了云小姐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某只无动于衷。
　　“皇上！”一众老臣齐齐跪倒。
　　某只继续批奏章。
　　“皇上，为了大泷……”想往御案前爬。
　　某只终于抬头，目光炯炯地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
　　老臣们脸上泛起了希望的光彩。
　　“啊，对了，连爱卿，昨日你和我说什么边关将士军饷被克扣，我们来好好商量商量。”某只一脸严肃地望向在众“老臣”中显得一枝独秀的年轻宠臣。
　　老臣们轰然倒地——被无视得彻底啊。
　　连宠臣硬着头皮上前，用哀怨的眼神控诉——你又陷害我。
　　某只以眼神回话——不陷害你陷害谁？
　　见他似乎认真了起来，要彻查“克扣军饷”一事，众脱不了干系的老臣打着寒噤住了口。

　　画面转到册封的一天前……
　　“皇上，云姑娘……”这次学乖了，一进书房就跪了下来，匍匐前进，在某只皱眉前以凄惨无比的姿势抓住了某只的下摆——大庭广众之下，天子总不好一抬龙脚把他给踹了。
　　好一派感人的画面！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惜某只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冷冷一眼后悠悠开口；“朕十岁那年身染重病，药石罔效……”
　　一句话叫老臣们大眼瞪小眼，全听得懵了。
　　“当时朕就向菩萨许了个愿，说如果让朕好起来，朕就只娶一人为妻。无论什么时候，朕都只会有一个妃子，如果她贤良淑德，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否则，朕的后位就空悬着……”某只不带任何情绪的继续诉说。
　　老臣面面相觑，抓住他裤脚的那只嘴快：“这事儿史官也有记载……”言下就是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就不要罗嗦了。
　　顺便一提这皇帝幼年许愿之事，不只是史官有记载，连民间也有流传。大家对这事的态度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这皇帝年纪轻轻就知道为求生存不则手段了，连这种愿都许得下来，将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也有人说，皇上这是见惯了后宫纷争，不愿意将来再见到这种勾心斗角尔庾我诈你死我活的戏码，才借生病之机通过许愿这种手段来废除这三宫六院的古制，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想法，当真是仁明啊……
　　至于这某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就看他那张不哭不笑不阴不阳的脸吧——笑话，他堂堂一介帝王的心思岂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以看透的？
　　“后来朕果真好了，”某只似乎在笑，“君无戏言。”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也对，史官都记载的事，就是皇上想反悔也不成了。
　　“可是皇上您还没有妃子啊。”大家那叫一个委屈啊——纳云姑娘和许愿那事儿有冲突吗？交换下眼神，老臣们无辜地望皇帝：没矛盾呀。
　　某只终于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怎么没有？我几天前不是刚带了个姓玉的小娃儿回来么？”
　　老臣们这才想起被他们忽视的小玉同学：“皇上，您是认真的？”
　　某只肯定地点头：“是啊，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我最会认真做我想做的事了。”大泷有史以来最任性的皇帝之风让人一览无疑。
　　“苍天哪！”抓裤脚的老臣松了手，泪流满面。
　　“皇上，你摧残国家幼苗。”揶揄的嗓音出自连姓宠臣口中。
　　“连爱卿啊，你也是出自诗书名门，这礼仪方面的事你也该很清楚了？朕看，这仪式，就你去打点吧！”某只抛来轻巧一句话。
　　原本幸灾乐祸的俊脸成了苦瓜：“皇上……”终不敢将“大材小用浪费人才”之类的话在人前说出。
　　“朕看，择日不如撞日，这事儿就定在明天吧，也了了一桩大事。”某只继续丢出重磅炸弹。
　　“皇上，容老臣查看下黄道吉日——”愁眉苦脸的想拖延时间力挽狂澜的是熟面孔的老臣乙。
　　“朕觉得明天就是个好日子，难道不是吗？”某只摸下巴。
　　一片无言。金口玉言是我等可以反驳的吗？
　　于是，“梆——”，一锤定音。

　　至于册封那日的景象就不用多言了，无外乎是帝王家的排场，与历史上频繁的册封中的任何一次并无差别。哦，也许这话错了，因为以往大家的目光会集中在即将受宠的美人儿身上，现在大家对那个木偶般任人摆布的小娃娃是没有任何兴趣，所有人都拿哀怨的目光看着貌似春风得意的皇帝。
　　“大泷的将来啊……”终于有人重重叹了口气。
　　众人点头不由自主地附和。
　　“助纣为虐的家伙啊……”有人瞪一边忙碌的连姓宠臣。
　　恩恩。点头如捣蒜。
　　忽然有人发觉不对，这么说，不是把他们的皇帝说成是纣了么？心虚抬头，幸好皇帝没有注意。嘘了口气，大家似乎都发现了这个错误，气压低了下来，低语也少了。
　　就此打住，不再赘言。

　　花开花落，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年又三年，我们玉妃娘娘终于九岁了。
　　在玉无邪看来，当初的美青年皇帝也足够资格成为怪大叔的级别了。
　　简略交代下这六年发生的状况。先说那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云姑娘，据说是成了某大臣的义女，从可疑人物跃升为某某府的千金小姐。
　　玉无邪听到这消息后只嗤了一下，哼了句众人听不明白的“王允献女”，就不再过问，对那有可能是穿越女的云姑娘一点兴趣也没有。
　　再说说那只已经成为怪大叔的皇帝，做了有史以来最任性的一件事后，就整日忙得没时间踏入后宫，据说是赢得了“勤政爱民”的美名。
　　换句话说，玉无邪没有见到皇帝也差不多有六年了——除了历年两人都必须参加的宴会，反正私底下的交流是少的可怜。所以，可想而知，当发现皇帝摆驾自己寝宫的时候，她是多么震惊。
　　“爱妃啊，他们说，你身体不大好，老是卧病在床，朕今日就特地来关心一下。”皇帝摒退了左右，俯视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笑得好不温柔。
　　玉无邪心惊胆战，拉高了被子：“皇上！”连声音都颤抖着，加上流着“冷汗”的嫣红的脸，柔弱之态竟显。
　　皇帝捧起了那张小小的脸，满意地赞叹：“朕的眼光果然不错。不过朕可不喜欢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天就找个师父教你诗词歌赋吧。”
　　玉无邪忽然轻轻开口：“皇上，我身体这么差，你会嫌弃我吗？”纯粹是一时好奇某人的审美观，而“臣妾”两字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抬袖擦了擦玉无邪脸上的汗，皇帝似乎深情脉脉：“怎会？你是朕选中的人啊。”
　　低头，嘴角抽搐。怪叔叔的审美果然变态。所以，虽然他的脸一如六年前，看不出岁月痕迹，他也休想脱离她的“怪大叔”名单了。
　　“再说，朕会把你调教成朕喜欢的模样，这也是朕为啥选你的原因。前几年你还小，我也不强求你，现在，你不会让我失望吧？”继续深情凝望，并自动把某人的低头解释为害羞。
　　无语，彻底无语，又懒得答话，某人两眼一翻，干脆昏倒。
　　皇帝皱眉，正待叫人，苹果脸的乖巧伶俐宫女已掐好时机冲了进来：“娘娘，奴婢就说您身体还没大好，要好好休息，不能强撑着见皇上的么，您看现在……”
　　皇帝木立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宫女，只见她倒茶，掏药，喂药，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地好似做过千百次。
　　小人儿终于悠悠悠悠地醒转，有气无力道：“皇上……”尾音可说是百转千回。
　　皇帝默立半晌：“那朕就不打扰爱妃休息了。那学习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某人只是喘气，连“恕臣妾不能恭送”之类的话也实在懒得说。
　　“娘娘，你对皇上真是不客气。”待人远去，娇俏宫女嘟嘴。
　　“小蔷薇，你也不差啊，刚才那话分明是说他不受欢迎，还有赶他走的意思呢。”玉无邪掀被子，跳下床，分明生龙活虎，哪有半分病态？
　　小蔷薇眯眼：“这叫近墨者黑。”
　　玉无邪溜她一眼：“什么话？该说是近朱者赤。”除了奴婢娘娘之类的称呼，小蔷薇可说是被她改造得十分成功。
　　“奴婢早就说既然内幕消息说皇上这几日会来‘关注’您，您就好好待寝宫里别出去喽，可您偏偏还要出去，可不知道刚才那状况多险，要是你赶不回来怎么办？”小蔷薇一脸的不敢苟同。
　　“我这不是赶上了么？”玉无邪瞥了撇嘴，为自己斟了杯茶。凉的，正好消热，看那满头大汗就知道她跑得多热了。
　　“奴婢就不明白了，那乡野粗人娘娘有什么好挂怀的，不就是一江湖草莽嘛，为啥一听他出事受伤，娘娘您就拿了宫廷密药跑去救他？”小蔷薇嘴嘟得可以挂酱油瓶。
　　玉无邪摆了个认真无比的表情，转过脸正视小蔷薇：“曾经，我做遗憾的就是没个朋友让我挂怀，所以打从六年前，我就决定，一定要交上几个肝胆相照的朋友，那才叫不枉此生。哦哈哈哈哈。”
　　“曾经？那时娘娘您还只有三岁吧？”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懒得解释，瞟一眼苹果脸，继续喝茶，慵懒道：“话说，你一向对我三教九流的朋友尊重无比，怎么把堂堂一大侠贬成乡野粗人？真是差别待遇啊，莫非你对他——”
　　“娘娘！”玉无邪的话被急切的呼声打断。小蔷薇的脸噌地一下红了，真是宛如蔷薇花儿开。
　　玉无邪挑眉：“哦，哦，苹果熟了。”
　　“娘娘！”一跺脚，一娇嗔，再来个颊飞红云。小蔷薇清咳一下，试图掩饰：“那家伙走到哪儿都被黑白两道追杀，哪是什么大侠了？”
　　“哦，哦。”点头，继续喝茶，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娘娘！”扭腰啊扭腰，就像是纽麻花。
　　喝茶。“诶呀！”忽然的一声低呼，带了大惊小怪的味道。
　　“怎么了娘娘？”小蔷薇一紧张。
　　玉无邪苦着脸：“我想起来我好象拿错药了。貌似，似乎，好象，孔雀胆和九转回魂丹的瓶子是一样的啊，我又没贴标签。我记得两个瓶子是放在一起的，孔雀胆应该是在左边，可是前些天我把我的那些收藏都翻出来整理了一下，我不记得有没有把瓶子放回去……如果我放反了，我又拿的是右边，那我拿的就是……”
　　话未完，引得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娘娘！”
　　这边还在好整以暇地喝茶，那边已经开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个疑是孔雀胆又疑是九转回魂丹的瓶子，不放心地拔了软木塞，凑近鼻端嗅了又嗅。半晌，才拍拍胸脯，舒了口气：“娘娘，人命关天，你可要谨慎！”
　　摊手，耸肩；这状况还不明显？
　　“娘娘，奴婢知道您爱玩，可不能没了分寸，好在过几日您就要念书了，奴婢也可以少操不少心……”似乎分外满意皇帝的这个决定。
　　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觉得我……”没把她当神童？
　　“有时候娘娘真像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天纵奇才啊。”小蔷薇感叹。
　　“然后？”继续说啊。
　　“可是娘娘又老是做些幼稚的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作些愚蠢的决定，”小蔷薇握了握拳，“就像这次居然查点把药搞错。娘娘还真是个爱玩的孩子，瞧瞧瞧瞧，把茶水喷得衣服上都是！”
　　人生啊……无常哪……她被茶水呛到了。

　　倒带，看看玉无邪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我想出宫……”有气无力地叹。
　　“出恭啊，茅房在那边，奴婢领您去吧！”曾经的小蔷薇是多么真诚而单纯啊。
　　“我想出皇宫……”继续有气无力地叹。
　　“娘娘，您就是爱玩也不能出去啊，外面世道不安全，您要玩就在宫里玩吧。”单纯得让人感动哪。
　　抬头，瞟一眼小宫女：“我想交朋友……宫里除了你我还没找到另一个值得交心的……”想结识人啊，不是想经营人脉，她只是想交她觉得值得交的朋友啊！
　　“可是，娘娘，一入宫门深似海……”摇头晃脑地吟个几句。
　　“切，我连这点主意都没有么？”仗着自己无人注意，用轻功翻墙还不可以么？对外人声称卧病在床不便见客就可以了么。
　　可惜，小玉同学的计划还没有实行，就出了意外。
　　在她往自己的势力范围外跑的时候，看见一浑身浴血的人。
　　玉无邪抬头看着墙头的人影，眯眼——这情景多么滥俗啊滥俗。
　　“啪嗒——”人影一头栽了下来。
　　“刺客？”挑眉，看着手捂前胸鲜血滴答的人。
　　“避仇。”回答简明扼要，配合冷酷的面色，引起了某人的兴趣。
　　看在他小心翼翼拿衣服下摆接住血滴不让血迹给她惹来麻烦的份上，玉无邪终于有了些兴致：“大侠？”
　　难得有人这么明白她的话，回答得爽快：“游魂。”
　　哦哦，有趣。
　　“啪嗒——”人终于昏了。
　　“小蔷薇——”现在才发觉，有个小宫女真好啊真好。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动用了不少灵药，终于把人救醒，玉无邪笑得奸诈。
　　“想必是深宫生活太无聊了。”还没什么力气，声音冷冷带金属质感。
　　玉无邪脸上奸笑凝住，回头看正端食物进来的小宫女：“小蔷薇，告诉他，我为什么救他。”
　　小蔷薇偏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娘娘一定是为了好玩。”
　　噎住，颤抖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他，再看看她：“你、你，你们……”一激动，差点连普通话都忘了怎么说，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说出完整的句子，“你们就不觉得我不像个三岁的孩子么？”
　　他不以为意：“皇家人都早熟。”
　　小蔷薇眼泪汪汪：“尤其娘娘之前还吃了那么多苦……”
　　他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
　　颤抖，再颤抖。
　　“我让你多拿一份晚饭，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换话题比较安全，免得把自己气死。
　　“没啊。他们说娘娘小孩儿心性，兴许是拿吃的喂阿猫阿狗去了。　”
　　彻底无语。
　　数日后，那人伤好了大半，玉无邪不问他名字，就叫他棺材脸，他也不以为意，反而说：“这样也好，知道我名字会给你们惹麻烦。”
　　“我想出宫。”伤好了，可以继续计划了。
　　“怎么出去？”两人有志一同地问。
　　“飞出去。”用轻功啊，笨。
　　“娘娘，您话都说不清楚。”小蔷薇吐嘈。
　　那只是因为太久没说普通话生疏了么。“我要出宫。”有气无力。
　　“我抱你出去吧，你总算也救过我。”
　　“不用，我自己能出去。”脚痒了，想飞。
　　“嗖——”已经被人抱上了墙头。
　　无语，她真的能自己出去啊！看着墙下的小蔷薇，玉无邪探头：“你呢？”
　　小蔷薇挥挥手绢：“娘娘，您放心地玩吧，小蔷薇会帮您圆谎的。”一脸的大义凛然，似乎在说“虽然你惹了大麻烦但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帮你善后的”。
　　玉无邪郁闷：“不怕我被人卖了？”
　　小蔷薇瞪大了眼：“有仇大哥在，娘娘您不会有事的。”
　　哦哦，已经知道人家姓仇了啊！抬头瞥棺材脸，不屑啊不屑，还说什么别给她们惹麻烦……
　　很久以后，当玉无邪又心血来潮想要出宫，当着小蔷薇的面一跃而上，只为了看她吃惊的表情时，小蔷薇只是说：“仇大哥真厉害，这么快就教会娘娘武功了啊！”
　　憋气，差点一头栽了下来。
　　人生啊……

　　倒带完毕，九岁的玉无邪为人们的“善解人意”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所谓的师父是什么样子……”如果有意思些，她也不用天天往外头跑了，大热天的，跑一次出一身汗。你说，内力咋就只能用来驱寒不能用来避暑呢？
　　“娘娘，皇上对你其实还不错咧，请人来教你念书，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小蔷薇似乎有些羡慕。
　　“不错？想起他我就一身鸡皮疙瘩。”玉无邪趴在桌上把玩着杯子，“什么把我调教成他中意的模样？调教？我还Ｓ那个Ｍ咧，当是宠物养成哪？变态大叔的变态嗜好……”
　　“娘娘！”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果然是长不大的孩子。小蔷薇摇头。
　　呜呜，人生哪！她没做怪物的命啊！

　　这“几天后”来得很快，因为皇帝的弟妹也都已成人，而皇帝也没有子嗣，所以这深宫里也只有玉无邪一人需要读书，因而得以享受一对一的家教待遇。
　　“探花郎啊，小蔷薇你觉得他怎么样？”等人无聊哪，所以忍不住八卦一下。至于“师父是当届探花郎”这消息自然是出自某朋友之口。
　　“奴婢远远望过一眼。”
　　“怎么样？”
　　“太瘦弱了，没男子气概。”不屑地撇嘴。
　　趴。你是拿人家和你家仇大哥比哪吧？人家一书生怎么和江湖草莽比？
　　等啊等，人终于来了。
　　玉无邪打量起一身素衣的探花郎。一个字——瘦；两个字——清俊。咳咳，还是说具体些。先看那打成死结的眉，再看那清澈无杂质的眼，再看那似乎读书过度不堪重负的身体……玉无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为何考取功名？”
　　探花郎眉皱得更紧，却只是轻轻地道：“为国为民。”
　　果然。玉无邪又想叹气。如果他是满脸激愤地大喊“我林清河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她就可以把他归类到“愤青”一类，可是他只是这样淡淡地说着，她就知道他是那种死脑筋的清官，被人称为“朝中清流”的人物了，果然不愧他林清河的名字。
　　同情地望一眼素蓝衣服的探花郎：“来教我委屈了吧？这可是个闲职，大材小用了啊。被排挤了吧？”几乎是肯定的。因为有些懒洋洋的，让人觉得似乎有些病恹恹。
　　林清河似乎有些怔愣，半晌严峻的面上有了异样的神色：“娘娘，您真是慧质兰心。”连握住了人家的手也不自知。
　　慧质——兰心？嘴角抽搐，瞪着被握住的手。不就是一句话吗？有必要喜极而泣？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正直得掰也掰不弯的家伙就是要放朝堂上和奸臣斗法才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再打量下面前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只初出茅庐的，似乎还嫩了点。
　　林清河发现自己的动作，松手，退了几步：“臣逾矩了。”嗓音恢复平静。
　　没有惊慌，表现不错啊，孺子可教，点了点头：“今天教什么？”
　　“《女经》。”林清河答，“皇上特意指定的。”
　　丫的，那皇帝真想玩养成游戏啊？可惜她性格已经定型了，不能如他意呢！面色一沉，就要开口。
　　“可是臣觉得娘娘有颗玲珑心，臣想改教《国策》。”
　　《国策》？似乎还可以忍受。正直君子，又不是太迂腐。唔，这人，她有些想罩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策论之类的东西她以前有专攻过，现在虽然换了个世界，那些理论大体上还是没什么差别，而且她这次又不想做什么女将军，所以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林清河注意到她的神态，停下诵读：“怎么，娘娘不感兴趣？”
　　抬头，叹气：“师父，你只是教我识字，有必要选这么晦涩艰难的文章么？”
　　“难道你想读《女经》？”林清河出选择题给玉无邪选。
　　抬眼，指节轻叩桌面：“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林清河默然半晌，缓缓开口：“纵观所有国论经策，大抵是这个意思。”
　　玉无邪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后宫不得干政。”微笑，“你教我这些是想让我早些死哪？”
　　被她眼里骤然而起的锐气慑得噔噔噔连退数步，林清河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你就只想着国家百姓，没想过我的处境安危是不？”不是真的生气，因为明白他这样的人根本是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的。会这么说，纯粹是无聊到想看看他的反应。
　　“娘娘！”林清河抬头，这话真不像是九岁的孩子说的。
　　玉无邪轻吁口气，两眼泛泪光——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异常了么？
　　“娘娘，您辛苦了。”林清河一脸坚毅，“当初皇上没选择异世界的女子，臣还觉得……不过现下臣见到娘娘，臣觉得皇上总没有选错人。”
　　无语。
　　“你要想为国家效力，就好生想想怎么保住有用之躯吧。如果你死了，什么都是空谈。”换话题比较安全。
　　林清河看着玉无邪，有些感激：“我知道。可是有些事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挺直了腰杆。
　　玉无邪叹气，真是死脑筋。可是她也知道，正因为她太会“变通”，所以永远不会成为这样正气凛然的人。所以，他值得她敬佩。
　　“你知道朝中最大的贪官奸臣是谁吧？”不想他早死，忍不住出言提醒。
　　“连太师。”大泷最年轻的一品太师，最受皇帝宠信之人。
　　“唔，他是贪官奸臣，也是能吏。无论对皇帝还是国家，有能力贪官远比无能的清官有用得多。”林小哥前途多舛啊。
　　“娘娘看得果然远。”林清河由衷佩服，“时候也差不多了，微臣告退。”
　　“恩。”看着他的背影，玉无邪摸摸鼻子，“喂，保重身体，可别还没和人家斗就先累倒了。”
　　林清河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
　　摸下巴：“难得的人才啊。”
　　本来在守门的小蔷薇入内：“娘娘，你喜欢这个探花郎？”这个“喜欢”，单纯得很。
　　“恩啊。”继续摸下巴。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呢。
　　“可是皇上喜欢连太师啊，探花郎只要有机会入官场，两人一定会斗，这样娘娘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小蔷薇面有忧色。
　　“姓连的那家伙我也不是很讨厌，他和我有些像。”眯眼，“可谁说皇帝支持他我就不能支持他对手了？”
　　“娘娘！”小蔷薇急道，“可不要让人听了去。”
　　切，天大地大，就是皇宫待不了，她不能去别的地方么？不过眼下还有个呆子叫她放心不下……“小蔷薇，你相信命运么？”
　　小蔷薇想了想：“本来是信的，可是传说异世界之女会成为皇后，皇上还是没有娶云姑娘，我就不信了。”
　　嗤鼻。皇后？什么鬼话？去它的，万一她不幸真喜欢上了那怪大叔，她也一定会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做对闲云野鹤去。
　　切，去它的命运，她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