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seed——星辰的光与影》落千水

332、第三百二十七章 废墟

　　密涅瓦停在一片废墟上，庞大的舰体掩盖了一大片的区域。舰身的情况看来虽然糟糕透顶——到处都焦黑一片，但依然还存在于某些地方的鲜亮色彩，也还是让它看起来比周遭好很多。
　　周遭的情况，实在太惨——
　　很多地方仍然在燃烧，根本抽不出人手来灭火。烧焦或者烧坏的东西，发出着“噼啪”的声响，落到了地上。空气中到处都是鲜血与焦糊交织的味道，黑暗、浑浊、沉滞。
　　“太惨了……”舰长塔莉娅和她的副官阿瑟站在这只剩下了焦土的大地上，难得有志一同的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声。
　　只是塔莉娅是在心里感叹的。比起大大咧咧的副官，塔莉娅作为女性，想得还要更多些。
　　她想到了中子干扰器和尤尼乌斯7。
　　——那时候的地球又是什么样子？
　　中子干扰器是无可奈何。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也是希望地球不要落入核战争的悲惨境地。但那也确实是造成了无数伤亡。
　　尤尼乌斯7……却是和那巨型黑色MS何其相似！
　　人类难道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吸取教训吗？
　　这样彻底的屠杀，除了死亡和仇恨不会带来任何东西的屠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因为之前经历的生死危机，素来坚强的女舰长也有了几分多愁善感。就在她感慨时，剩余的独立军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照明灯被四面架设，重新为这座城市点燃了希望之光。可在同时，也让柏林的惨状进一步展现在了幸存者的面前。
　　大街小巷都有成堆的尸体，需要被送去救助的伤者更是难以计数。幸存者被活埋在瓦砾堆下；蜷缩在残破景象中的孩子在一夜间成了孤儿；哀恸的母亲紧抱着孩子的尸体……
　　——被那架巨型MS焚毁的这座城市，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塔莉娅回过神来。
　　“人手肯定不足！”她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强干，吩咐自己的副官，“除了紧急修理外，让剩下有空的人下来帮忙。还有，看一下医疗班有没有人能抽出空来……”
　　“可是舰长……”阿瑟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家一路都没休息。而且修理也……”
　　“轮休吧。我知道很辛苦，但是……”塔莉娅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辛苦大家了。至于密涅瓦……”
　　女舰长耸耸肩，勉强一笑，“就算现在全力修理，也就是修到能航行的地步吧？我们的全部战斗力几乎都折损在这里了，就算能航行，也只能做个靶子。”
　　阿瑟再次有些目瞪口呆。但他很快就跑走了，去安排工作。
　　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长官异常不吉利的发言。
　　很快，驾驶员中尚且完好的欧奇斯就领着一批人跑了下来，开始帮忙搭建紧急就难所。尽管这不是他们的长项，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塔莉娅和阿瑟两个却是还需要主持密涅瓦的紧急修理工作的，但不管哪一个，看到那些被送到这边来的伤员的惨状，都有点迈不动步。
　　“地球军实在太乱来了！”塔莉娅忍不住继续抱怨。尽管他们两个此刻都应该在密涅瓦上处理密涅瓦的修理工作。
　　“是啊……”阿瑟也满脸沉重的附和。
　　撇开被送过来的重伤员，四周的废墟中还零星的站起了一些侥幸逃过大难的人群。
　　但那又如何？他们失去了一切，除了泪水，什么也不剩下。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嚎啕着从不远处走过，看来不过4、5岁，他看来单薄得可怜，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断的呼喊着他的爸爸妈妈……
　　当然，无人回应。
　　倒是随着这个孩子的哭泣，四周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或者压抑的、或者绝望的、或者迷茫的、或者哀恸的哭泣声，高低起伏不已。
　　多少个孩子失去了父母？
　　多少个父母失去了孩子？
　　多少人失去了家园？
　　多少人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剩下？
　　又有多少人，被埋在了这片焦土之中，身躯也残破得再找不到？只化作了这世界上飘散的冤魂？
　　阿瑟再忍不住。他虽然外表成熟，却确实只是一个18岁的青年而已。他走上前，将那个孩子抱在了手中，细心安抚。但那孩子却丝毫也不领他的情，只是一味的放声哭嚎。
　　这个年龄的自然人小孩，几乎什么也不懂。但即使是他也隐约明白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受伤了。”塔莉娅也忍不住走上前，提醒自己粗心的副官——这孩子的膝盖、手臂都受伤了啊！
　　阿瑟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张张的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抱着孩子到了刚建起来的临时医疗点中。
　　此刻医疗人员全部投入了对重伤病人的抢救中，只有几个学过一点急救的士兵在那里给轻伤员包扎。速度不快，包扎得也不漂亮，在他们的面前却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阿瑟无法，只得自己讨要了一点药水和绷带，到一边给孩子包扎起来。
　　他到底也是正规军校出身的，这些东西都懂一点。
　　看到这一幕，塔莉娅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当初不惜和迪兰达尔分手也想要得到的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
　　——就算是他，如果真的失去了那孩子，也要痛苦不已吧？
　　塔莉娅想。
　　她自己就不知道，若失去了这个孩子，自己会痛苦到怎样的地步。会不会疯掉？会不会觉得了无生意？虽然常年征战在外，但她求的，难道不就是在后方的孩子的平安吗？
　　下达那样命令的人……
　　塔莉娅再次摇了摇头。
　　**
　　真也在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看着ZAFT的士兵和独立军灰头土脸、来来回回的忙着救援工作。脉冲已经被回收，他却连驾驶服也没有换下来。
　　直布罗陀来的援军把因为驾驶舱破碎而重伤史黛拉带走了。
　　现在她是俘虏。
　　但他根本连看都不敢去看。
　　他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难道，期待她真的被治好吗？
　　玛尤……
　　忽然间，他想了起来，拼命朝刚才妹妹遇难的地方奔去。可是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瓦砾，再无其他。
　　“这个地方，不可能有活人了。也没有生命反应的征兆。”被他拉来的扎夫特士兵看到他一身精英驾驶员的驾驶服，没有反抗，却给了他这么一个无情的答案。
　　真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去动那累得老高的碎石堆。
　　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在挖开这些东西以后，底下的场景是怎样的惨烈。
　　这是谁的错？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念头，再次在他的心里纠缠不休。
　　**
　　拉克丝走下密涅瓦的时候，雷米雷特还没到。以独立军首领的性格来说这是挺不可思议的事。但拉克丝却忘了思考这些。
　　她一眼看见的，也是柏林的惨状。也许是因为基拉和雷在她心底造成的惊涛骇浪还不曾平息，这立刻就攥住了她的心神。
　　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在颤抖，还是人在颤抖。只是不由自主的在四周走了走，更是觉得凄凉到了极点。
　　毁灭一路行来，留下的就是一路焦土。经济上的损失自不必言。然而最重要的，是在那废墟之下的无数冤魂，至今也不能统计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当年看动画的时候，这一段她也照例略过了。只记得几个寥落的画面。
　　——也确实是只有几个寥落的画面吧！
　　她倒是记得那里面如何大幅度的渲染，渲染史黛拉凄美的死亡。仿佛剩下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可就在她的眼前——
　　身躯被炮火肢解，支离破碎；
　　姓名被掩盖在了战火之中，无可追寻；
　　在破碎的建筑物上，到处都是看不出完整肉块的残破血肉。
　　染血的衣物，也不过是零星的布片而已……
　　被掩盖了半个身躯的死者、身体残破的死者……恐怖残破的躯体，脸上的绝望和扭曲，那些因为不甘而睁大的双眼……
　　还有生还者的哭泣——蓬头垢面的，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在哭泣。
　　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这份悲哀将一直持续到他们生命的终结。
　　死者的悲哀，生者的无力。
　　苍白着脸色，紧紧的握住了拳，任由指甲陷进了肉里。此刻，基拉不在她的身边。她第一次自己亲眼面对这样的悲惨。于是终于知道，在这个浑身发冷的时候有一个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她不过是看着，不过是看着而已。基拉也会好起来。
　　在这里，有多少人，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所有依靠？
　　不说死者，只说这些活下来的人……日后该怎样悲惨踟蹰的走下去？
　　*
　　当然，LOGOS才是罪魁祸首，罪大恶极。但在现在，拉克丝却更多的想到了这个名字——
　　史黛拉•鲁西耶。
　　她很怕死，不知道杀戮以外的事。
　　拉克丝知道这些。
　　但她为了自身的存在，就毫不犹豫的抹杀了别人的存在。
　　不计那些军队，也还有百万以上的平民……
　　难道说，可怜可悲就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难道说，“被利用”可以作为所有罪恶脱罪的借口？
　　难道说，无知，单纯，就能做为杀戮，乃至于屠杀的理由？
　　拉克丝知道，其实就杀戮这一点而言，她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因为她的命令死亡的人绝对不少。
　　但心底的愤怒却怎样也无法控制。因为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底线——就算她是一个黑心的政治家，也应该有一个底线。
　　——虽然我不比你高尚，却也无法原谅。
　　下达命令的是LOGOS，但开枪的是她。她或许单纯，但是并非没有思考能力。
　　她是工具没错，但屠杀却是她自己的意愿！至少她自身的意志并没有否定这种做法！
　　所以，就算是知道还有更加值得恨的人，也不等于，这个人可以原谅。
　　但是……
　　拉克丝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前生所听见的那些说“史黛拉无罪”的凉薄之语——那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有身处这样的悲剧之中，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她也再次想到了那动画里渲染史黛拉最后凄美死亡而忽略满地焦土的场景。那简直就是刻意为她脱罪……
　　可拉克丝还是很快注意到，她不能这么任由思维蔓延下去。
　　——确实，她不比她高尚。可她也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仇恨的连锁会是怎样的下场。她可以杀人，但那绝不是为了制造这样的焦土……
　　所以，绝对不可以任由负面情绪占领全部理智。
　　否则，仇恨将召唤战争，而战争也会再次召唤仇恨。
　　但也不可以转头。
　　这战火下的悲剧，这一幕，必须要牢牢的记住。一点点的、牢牢的记住。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再这样的悲哀绝望下去。
　　好一会儿之后，拉克丝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许是因为基拉和雷的重伤，但更多是因为……
　　也许只有直接面对这一切、感受这一切，才能理解，为何战火会扩大到如此吧！录像，或者其它的什么，永远都不如亲眼见到，或者更进一步，亲身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