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醉花》千山花糖

4、意外的访客

　　唐宁女校的平安夜晚宴，主要是邀请本地的赞助者，学生们还唱了圣歌欢迎他们。

　　晚宴进行到一半，来了意外的访客，竟然是美利坚大使夫妇。

　　众人感到很意外，唐宁女校只是一间普通的教会中学，大使竟然会在这么重大的节日来访，这让路易感到与有荣焉。

　　“听说大使夫人喜欢聊名媛逸事，待会儿妳好好招待她，这可是对我们传教成果的一大肯定。”路易悄悄交代葛瑞丝。

　　葛瑞丝轻轻点头，“我明白，你忙自己的去吧！”

　　他们与大使，也就只是公事间的往来，并没有深交；在平安夜这样的大日子来访，葛瑞丝总觉得，不只是看看教会的近况这么简单。

　　“男人就这样，连假日都聊公事，妳也不要拘束，就聊聊家常，像好姐妹一样。”大使夫人亲密地拉着葛瑞丝，坐了下来。

　　学生一见大使来了，觉得拘束，一个个都溜了；大使跟路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大厅了。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大使夫人跟葛瑞丝。

　　葛瑞丝不自然的笑笑，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拿茶点，“外面雪大，很冷吧，先喝点红茶暖暖身子。”
　　她边倒茶边说，”都是些孩子，也就没有准备酒，这茶裹加了点玫瑰，味道很不错。”

　　“闻起来很香呢，妳真是心灵手巧。”大使夫人闻到这迷人的香气，都舍不得喝了。

　　葛瑞丝看她一直没喝，当是客套话，“不喜欢吗？我换点别的给夫人吧！”

　　大使夫人连忙说：“不用，不用，花茶就很好了，妳把配方写给我吧；茶还没入口，光闻那香气，就让人心神舒畅，什么烦脑都没有了，真像魔法似的。”

　　“这方子是一个学生给我的，夫人喜欢我现在就写。"葛瑞丝连忙找出纸笔，写下花茶的配方。

　　大使夫人见她认真的模样，突然起了一念。
　　“妳听说过京城名妓－－兰芝吗？”

　　葛瑞丝闻言，抬起头，狐疑地问：“兰芝？这名字没什么印象，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闻到这茶香，想起前几日，几个官夫人告诉我的陈年旧事。”她端起杯子，闭眼闻了闻茶香，片刻之后才说，“兰芝是姻脂胡同－－兰香院的名妓，还是有名的才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
　　“对了，应该差不多跟德善贝勒府众人，差不多那时候失踪的。“大使夫人看了看葛瑞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听说，她有一手绝妙的泡茶功夫，喝过的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喝过就忘不了的茶？这大概言过其实。”葛瑞丝笑着把写好的纸细心折好，放在信封裹，交给大使夫人，“传说总是不真实的，如果真有那样的茶，我还真想喝看看。”

　　大使夫人见葛瑞丝只是顺势搭话，便笑着说起学校的种种杂事，还有教会在北京传教的难处。
　　她见大使跟路易出来，看看时间，大惊失色。
　　“天啊！都这么晚了，改天再来找妳聊吧！”

　　“你们在来中国之前，就订婚了吧！什么时候决定个日子，我来帮你们证婚。”大使离开前，突然想起这事。

　　路易看看葛瑞丝，说：“葛瑞丝年纪还小，不急，就让她在这裹多玩几年，牧师夫人的工作，可不轻松。”

　　葛瑞丝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羞红了脸，又不好转身离去，便一直靠在路易身后；自从成了艾尔家的女儿，路易便一直守护着她，替她遮风挡雨，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哈哈！抓住她的心，才是主要的，可别拖着，让她爱上中国男人。”大使大笑，扶着夫人走过雪地，上车离去。

　　路易看着在一旁浅笑的葛瑞丝，心裹有些淡淡的不安。

　　＊ ＊ ＊

　　农历新年对教会来说，并不是特别的日子，也就应应景，挂了些装饰，让学生放几天假，怕无家可归的孩子寂寞，就准备了年夜饭，倒也像过年的样子。

　　葛瑞丝当大使夫人那日说要常来，只是客套话，想不到，自从平安夜来过唐宁女校之后，大使夫人每隔几天就会来找葛瑞丝；也没什么事，就是天南地北的乱聊，这天，她正问到葛瑞丝一些中国礼俗。

　　“来中国好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怎么送礼，才不会犯中国人的忌讳；上次，总理夫人过生日，我送了组漂亮的钟过去，还是特地托人找意大利老工匠做的，结果，她脸色好难看。”大使夫人愤愤不平地说。

　　“如果不是替大使做公关，还真舍不得买。”她叹口气。

　　葛瑞丝笑了起来，差点弄翻红茶，“哈哈！夫人真送了钟？中国人觉得送钟就是送终。”

　　大使夫人青了她一眼，＂妳还笑的出来，那阵子我都快担心死了，就怕替美利坚招来麻烦；这些中国人看起来对外国人客客气气的，还说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我们呢！”

　　“吃块柑桔饼干吧，早上才刚做好，”葛瑞丝替她夹了几块点心，正色道，“大使没因为这事，惹上什么麻烦吧！＂

　　大使夫人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被那些学生在报上写了几天的文章，说我们没文化，来到中国，在地工作不到位。”她笑着拉着葛瑞丝的手，“不过，还好现在有妳。”

　　“我能做什么？外交我又不懂。”

　　“那可不，听路易说，妳以前是北京大户人家出身；虽然从小在美利坚长大，但是那些礼数想必还记得，妳可得帮我出点主意。”

　　葛瑞丝不知道大使夫人突然提这事，有什么用意，见她眼底似乎是真心诚意，也就顺势低头整理桌上的点心，说道：
　　“那时候年记小，早忘了。”

　　“那．．．．．．”

　　大使夫人正要开口，却看到路易突然大步走了过来。

　　“葛瑞丝，妳也来见见，法兰克领着学生来拜年了。”

　　他见大使夫人也在，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夫人也在，这．．．．．．没关系，我跟法兰克说说，反正又不是外人。”

　　葛瑞丝有点为难的看着路易跟大使夫人，法兰克是老艾尔牧师的多年好友，十几年前一起来到北京；后来回到美利坚后，也对她极为照顾，前几年再度回到北京教书，对初来的他们，帮了不少忙。

　　一双青葱玉手，突然伸了过来，“交给我吧！能为美利坚大使夫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葛瑞丝回头见到是梅老爷跟一位夫人，这梅映苍她见过，是梅家兄妹的父亲，也是教会的赞助者。
　　女子穿着剪裁得宜的黑色绣花旗袍，虽然不年轻，但看起来仍清丽脱俗；大概刚进门，狐毛大衣都还没脱掉，上面沾的残雪，更映出几分晈洁。
　　“这．．．想必是梅夫人．．．．．．”

　　来人轻轻掩嘴一笑，露出手上鲜红的蔻丹，“不过是姨娘罢了，叫什么夫人呢，可别让人笑话我逾越本分。”“叫我白姨吧，妳还没汉卿大呢，我倒也担的起这称呼。”

　　“梅夫人怎么知道她没有梅汉卿大？”大使夫人极富兴味地说。

　　“呵呵，北京城裹，跟教会有点关系的，谁不知道艾尔牧师的美丽未婚妻，算不上什么秘密。”白琼芝看着大使夫人，轻轻一笑。
　　“而且，我家老爷还是教会的赞助人，家中女儿也在这念书。”

　　大使夫人恍然大悟，“看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忘记梅珍珍是妳的女儿呢。”

　　白琼芝对葛瑞丝说，“我跟大使夫人也算投缘，妳就忙妳的去吧！这边交给我了。”

　　"好，那就麻烦梅......白姨了。”葛瑞丝回头对大使夫人行了个礼。

　　“没关系，妳去见法兰克教授吧，这些中国学生，对美利坚有些误解；还是要靠教会，跟他们打好关系。”大使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