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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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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伶跟着百合来到了听音阁,百合把青伶按在桌子前,斟满两杯酒,递一杯给青伶。
“杜爷,百合敬您一杯,就祝您身子早日安康吧。”
白丝手帕在眼前一晃,青伶只看到纯白的百合,浸着香味儿就飘将过来。接过杯,喝了下去,
还没等说话,第二杯就跟上来了。
“这第二杯。。。就祝您这戏,越唱越红火,人生大戏,您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一直唱下去,唱到底。”
青伶深吸了口气,又接了过来,“这是最后一杯了,喝完了,我就该回去了。”
百合笑意吟吟,半倚在青伶身上,翘着小拇指搭在青伶肩上,慢慢揉了起来。青伶觉得肩头被她揉得舒服,想要躲开,可不知怎么着了,身子渐渐热了起来,还有些酥痒,动动胳膊,酸乏得厉害,以为是晚上唱戏唱得过了,筋骨也累过了。”
“百合小姐,青伶今儿是真乏了,才下了两杯就觉得气短,这就告辞不陪您了,得罪。”
说着就要站起来,可还没站得稳呢,腿一软,眼一黑,身子就摇晃起来,不得不又坐了下去。
懵了半天,还以为是烟瘾又犯了,身上更燥热了,把领口松开些,支起小指和拇指成个六字,冲着百合笑道:“你瞅我尽赶上这肯节儿上,得烧两管儿去了。”撑着桌子又要站起来,才立了一半儿,腿就弯着抖个不停,冷汗蹭地就蹿了上来,再没力气站了,青伶晃了晃,看到百合的脸,明明是花朵般娇艳的脸,却挂了一层冰霜。
“你,你在酒里下了药了?”
百合冷笑一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擦完又给青伶擦了擦额上的汗,“杜老板,干喝酒有什么劲儿啊?加点儿佐料才叫一个有滋味儿呢。”
青伶知她平素积的怨恨,都要在今儿晚上报了,索性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百合小姐,为了一个男人,脏了您的手值吗?”
百合一愣,原来他都知道,他既然知道,还罢着他?
忽然歇斯底里起来,上前给了青伶一个耳光,“下作的戏子!我百合在场面上纵横了多少春秋,还从来没在男人身上栽过,哪个能逃过姑奶奶的手掌心儿?偏偏倒了北平这地儿,到现在了一宿没睡过,热脸贴着冷屁股,我就打量着他怎么不像个男人?见着女人脱光了都钻到被窝里了,眉毛眼睛都不动一下儿?原来他奶奶根本就不希罕雌儿!姑奶奶千挑万选,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官爷不傍,偏偏跑到这么个阴气森森的坟墓堆里来,天天看着你们阴阳错乱,假凤虚凰的,姑奶奶气难平!”
青伶暗暗用力,身上还是酸软的厉害,知道药劲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只好拖延她。
“你大老远地跑到这里,可知我却想跑出去?你以为,都是心甘情愿的吗?你以为,我下贱到愿意每日睡在男人□□?你以为,我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吗?戏里边儿是美女佳人,如果这戏能一直唱下去,我就是她们,可这戏能有不完的一天吗?真正分不清的,不是我,是他们!是你为着的那个男人!真正不愿意醒的,也是他!”
“你放屁!”百合猛砸了一下桌子,掐着腰指着青伶鼻子骂道:“你要不唱这戏,他能分不清?你要不是戏子的模样,戏子的性情,戏子的作派,他能抓着你不放?杜青伶!”
平素高雅的姿态荡然无存,从柜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粗麻绳,把青伶捆在椅子上,冷笑了两下,又松开了,把他的长衫扒下来,上身赤裸着牢牢实实地捆住。
鄙视的目光一寸寸刮着皮肤,手指间从胸膛上划过,“果然是张好皮呢,连我这个女人都自叹不如,呵呵。。。他不是爱你吗?他不是不舍得别人碰你吗?我就偏要碰给他看!。。。。杜老板,若是他知道了,他不爱的女人跟他爱的男人有了什么,他会怎么样?啊?哈哈哈。。。”
青伶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掉这屈辱的感觉,他在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在雪地里不停地堆雪,越堆越高,手越来越冷,然后突然雪变成了水,向自己奔涌倾泻而下,手和身体冷过之后,就是胀热,胀得很痛,热得血管也要爆裂,然后一下子,又变得很冷,冷得像掉进了雪窖里。报应!自作孽的报应!
百合穿好衣服,又拿出了一样东西,一个青花小瓷桶儿,搁着个小银勺,阴恻恻地拿起小银勺朝里剜了一勺,圆勺里盛了一小块儿黑乎乎的膏子。凑到青伶嘴边儿,笑道:“杜老板,我知道您没事儿爱抽两管儿,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忧,一般人还没福享受呢。方才我的便宜也卖了您的乖了,得,我再卖您一样儿,这□□烧着吃,飘飘欲仙,如果不烧了就吃,您想会是什么感觉呢?”凑近了耳边,轻声说道:“就这么吃下去,什么苦难都结束了。。。我看不得您受苦,不如就拉您一把,帮您了结了吧,您看呢?”
吞鸦片,无疑就是自杀。青伶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看着她手里的小银勺,银亮银亮的,勺子里的那点乌黑就愈发显出污秽来,本来自己已经腐烂了,变得再肮脏不过了,还在乎这一点的污秽吗?神情恍惚了起来,吞下去,就结束了,就不用管任何的牵挂,可是真的就再没牵挂了吗?想了半天,脑子却越来越糊涂,勺子越来越近,还没容他想清楚,两腮就被捏了起来,最刚刚张开一点,就像开启了地狱之门,那点污秽被毫不犹豫地投了进去。
没有任何味道,他甚至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百合一怔,不了解面前这个被她如此羞辱要挟的男人,何以还能在生命结束的最后关头,对她露出这种笑容。
他在感激她!
感激她什么?感激她帮他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他一直在尽力保持微笑,她忽然害怕了起来,扔下勺子和瓷桶,一步步向后退着,退到了墙壁,再无路可退。
“你,你笑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的脸孔已经变了颜色,冷冷的蜡黄色,就像死尸,然后笑容突然从他的嘴边消失,他痛苦起来,嘴角边流出了一道黑色的汁,很黑很黑,就像窗外,那无边的,没有光亮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