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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身 ...

  •   “你……你说什么?”

      “殷前辈,殷雨琴,她是我的母亲。”白衣少年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

      洛希珏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当世武林第一剑道高手身形一晃,险险栽倒在地。

      “师父!”

      察觉到面前的弟子伸手欲扶,洛希珏当即甩袖将人震开:“别碰本座。”

      殷雨琴的儿子……算算年纪,应当说是殷雨琴和他的孩子。

      他们曾经情投意合山盟海誓,他们曾经如胶似漆共赴巫山。那是他年少时的一场荒唐梦,他心爱的女人有了身孕,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知道此事为世所不容,所以他急着弥补,急着带她回师门,急着禀明师长娶她过门。

      然后,荒唐梦醒,满地尸骸。

      从殷家上了落辰山后,他再没有看见过殷雨琴。后来殷家内乱,他暗暗参与其中为师门复仇,可彼时殷雨琴却也不在殷家。

      她亲手搅起一场风云,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消失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存在即是为母亲所利用的孩子!

      这个孩子,这个给落辰带来了灭顶之灾的孩子……他不应该存活于世,他不应该降生,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存在。

      洛希珏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殷舒怿的咽喉。

      他看到了一双眼,一双盛满绝望的眼眸。

      殷舒怿没有动,即使他拔剑相向,少年人也依旧跪在他的剑下,等待着他的审判。可是那双眼……他见过那样一心求死的眼神。

      在落辰山门前,在殷舒怿重归落辰的那一天。

      难怪……难怪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会有寻死之意。舒怿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得知此事之后的反应,猜到了他会起杀心,然后……就任由他动手么?

      还有,那在灵前日复一日的跪刑……

      “你不敢与本座说的,就是这桩事?”

      “是。”

      “那今日,为何又敢说了?”

      “……母亲,待舒怿恩重。”白衣少年闭了闭眼,“落辰谁都可以怨恨母亲,唯有舒怿不可以。”

      果然,殷雨琴,你真是好心机,好谋算!

      你留下了这个孩子,你把这个孩子送来落辰,这是你有意为之还是只一步闲棋?廿年前你的精心算计毁了落辰,你却还嫌不够,还要毁了落辰复兴的希望!

      落辰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是你的棋子……你一定很得意罢,让落辰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洛希珏手腕一抖,长剑震出数道寒光,映着殷舒怿愈发苍白的面容:“即使这样,你也要维护她?”

      “舒怿自知重罪。”殷舒怿抿了抿唇,“如果师父想清理门户……也是理所应当。”

      “你是当真不怕——本座杀了你。”

      “怕。”少年轻轻吐出一个字,“从舒怿拜入师门之时,师父师娘就教我不许轻言生死。舒怿不想死,自然……也会怕死。”

      “可那又如何呢?”殷舒怿眼睫微颤,“我这样,生而有罪之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很好,本座也是这样想。”洛希珏缓缓道,“但让你现在以死谢罪,未免太迟了。这些年落辰给你的资源不能白白浪费,本座要你活着——赎罪。”

      长剑归鞘。

      他还是……舍不得。不是舍不得他的血脉,而是舍不得他视若亲子的徒弟。他看着这孩子长大,从初次握剑到步入剑道,从惶恐不安的稚童长成英气勃发的少年,他……舍不得。

      殷雨琴,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

      师徒二人重回客栈时,沈卿妙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态度有些微妙。

      她神色如常地安顿好弟子,与丈夫一同回屋时方才问道:“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希珏疲惫地闭上了眼:“舒怿,他就是那个孩子。”

      “嗯?”沈卿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下才惊道:“他是……他是你和殷雨琴……”

      “是他。”

      沈卿妙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她知道洛希珏和殷雨琴曾经的故事,她知道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之间有一个孩子,可她从前并不在意。他们的结合从来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她到了嫁人的年纪,但是落辰承受不起任何损失,她必须留在落辰。

      仅此而已。

      所以,她不在乎师兄的过去,她也不在乎师兄心中有没有别人。只要师兄能承担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只要师兄愿意和她一起撑起落辰的门面,那便足矣。

      但是……但是这个孩子,怎么会是舒怿?

      夫妻二人一夜未眠,直到天色亮起,沈卿妙方缓缓开口:“是他,也没有关系。”

      “什么?”

      “当年的事情,和舒怿有什么关系?他甚至都没有出生。”沈卿妙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徒弟,他是落辰的继承人。”

      “可是……”

      “我不管你和殷雨琴之间到底怎样,但我知道舒怿是落辰复兴的希望,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你们毁了他!”

      洛希珏沉默半晌,最后只是道:“天亮了,叫水梳洗罢。”

      *

      洛希珏和沈卿妙下楼的时候,落辰弟子正在楼下用朝食。殷家人坐在另一边,与落辰弟子泾渭分明。

      “师父,师娘。”殷舒怿起身相迎。

      沈卿妙的目光在殷雨琴的面容上一转,最后落在白衣少年身上。从前不曾注意,但这会儿仔细看来,母子二人的眉眼中确实有三分相似。

      沈卿妙的手指紧了紧。

      她神色如常地落了座,却先开口吩咐了一声:“舒怿,你今天跟着我。”

      殷舒怿神情有些疑惑,但却还是应道:“是。”

      沈卿妙微微一颔首。

      这样就好,先把孩子留在身边,免得殷家来抢,也免得师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朝食呈上来,沈卿妙食不知味地用了两口便放下,拿了帕子拭着唇角。那边殷舒怿却早已发觉,上前低声请示:“师娘,可是食物不合胃口?不如舒怿去给您换一份?”

      这孩子,当真贴心。

      “没关系。”沈卿妙注视着少年的俊秀的眉眼,忽然开口道,“舒怿,你记着,你是落辰的继承人。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是落辰的下一任掌门!”

      殷舒怿怔了怔。

      师娘突然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知道了么……可是,可是他这样的出身……

      “师娘……”殷舒怿迟疑地开口。

      沈卿妙向殷家的方向看去,而听到了落辰谈话的殷雨琴也正抬头看来。二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沈卿妙扣住殷舒怿的手紧了又紧。

      她厉声道:“舒怿,答应我!”

      “是。”殷舒怿垂下眼,“舒怿记下了。”

      *

      今日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落辰和殷家用过朝食后便往紫虚阁去。虽是同路,两家却一左一右始终隔了段距离,互相之间没有半点攀谈的意思。

      经历了落辰灭门、殷家内乱之后,曾经立于武林顶点的两大门派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却余威犹在。紫虚阁掌门并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洛掌门、殷家主,请。”

      然而紫虚阁也仅仅是看着态度客气,从安排两家同住一家客栈,再到眼下坐在相邻的位置,足以见得紫虚阁处处都不怀好意。

      洛希珏和殷家家主殷泽安对视了一眼,彼此对于紫虚阁的那点算计都心知肚明。只是眼下闹起来对自家并无好处,两人虽有些不虞,却也还是坐了下来。

      各家掌门长老能得个位置坐,余下弟子自然没有这个待遇,只能立在师长身后。今日殷舒怿少见的没有站在洛希珏的身边,而是在沈卿妙的身旁为她奉茶。

      他本就于师娘有愧,师娘难得提出要求,他自然是要满足。

      沈卿妙接过茶,却拉住了殷舒怿要收回去的手。

      之前有衣袖的遮挡,这孩子又总躲着她,她竟是今日才注意到少年的手腕被镣铐磨出了一道道血痕。

      沈卿妙拉着殷舒怿的手腕看了又看,却碍于周围许多外人,最后也只问了一句:“上过药了么?”

      “上过药了。”白衣少年抿唇笑了一下,“师娘不必担心。”

      上过药却还伤成这般,这教她如何不担心?

      沈卿妙顿了顿,最后却只道:“你去抽签罢。”

      *

      这一次武林大会的比试方法是各门派弟子的车轮战,每个门派出四名弟子轮流上擂台,胜者留,败者下,最后守住擂台的门派为胜。而打擂的顺序,则是抽签决定。

      殷舒怿抽签回来,将纸条递给洛希珏:“廿二号。”

      洛希珏点了点头:“对手是……”

      “是阳柯谷。”

      小门小派罢了,用不着费心。洛希珏只点了点头,殷舒怿便已心领神会,转头去和叶哲商议,点出了三个师弟师妹出来。

      “最后一个让谁上?”叶哲问道。

      “我觉得他们三个足矣。”殷舒怿道,“倘若你不放心,叫严寞去压阵也好。”

      二人计议已定,安排了师弟师妹上擂台。叶哲有意去看旁的门派武功,安顿好之后便和崔梦涵洛琪一同往别的擂台去。殷舒怿却对此殊无兴致,依旧守在自家擂台前看同门的比武。

      结果如殷舒怿所料,严寞还未上擂台,落辰便已赢下一局。殷舒怿起身去同紫虚阁弟子确认了结果之后,索性去旁边的擂台看比试,推测落辰下一场比武的对手。

      “舒怿哥,你觉得谁会赢?”

      “他们两家水平相差不多。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岚步教罢。”殷舒怿微微挑眉,“回来了?”

      “嗯,没什么好看的。”洛琪抱怨道,“殷家那边对手武功平平,他们派出来的人也不是嫡系子弟,倒看不出他们家的真实水平。”

      “殷家是伍号,要和他们交手怕是要打到最后一场。”殷舒怿勾了勾唇,“到了决赛,就知道水平高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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