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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风动树影摇 ...

  •   我不知道赵嘉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心里阴影,但是我知道她没有多少喘息的时间。阿兰告诉我,毕韧今日和严定川的侍从小马见了面,后来小马去找了香桂,毕韧又出门去了,天黑后严定川来找过毕韧,似乎还是有些生气模样。我挥挥手让阿兰回去,突然感觉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过身,原来是雪悠,看来她是想要来和我合谋什么了。
      “恐怕,严定沙这几天不会安定了”她拿着手绢抹着自己的十指丹蔻说道。
      我轻笑一下,“你是想要添点火吗?”
      “有何不可,倒是你,怎么就那么小心翼翼。还是因为于心不忍?”她说的轻柔,不够语气中却带着嘲讽。
      “于心不忍?呵,我们有身份去不忍吗?”我反问道,“雪悠,我们都没余地,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说着朝她走过去,与她站在一线上,微微把头转向她,向她挑衅地挑了挑下巴。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款款离开。
      我并不在意严家任何人,对我来说只是欠了严定沙一个人情,找个机会报了就是,然后我们还是各自为政。至于赵嘉,我不需要火上浇油,这些琐碎的人和红玉麒麟并无太大干系。只是严定川与严定沙反目,我是乐见其成的,因为用严定川的身世才能逼出玄真教的故事。
      虽然我想过严定川和毕韧说不定会做些什么来祸害严定沙,可是真没有想到,他们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做。隔日的早上,严定川的卧房传来一声尖叫,丫鬟们个个大惊失色,婆子通报了赵嘉和严定沙。严定沙回来后,面色无比凝重,召了严家二房所有丫鬟仆役过来说话,并将大厅门关上,着人在外面守着。
      站在墙角的我隔着墙听着里面的声音:“这个事,暂时不要传出去,通告外面,公主生了病,记住了吗?”“记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后来还是知道了,公主死了,是中毒而死的。死亡当日,有人曾在二房的院子见到玉竹,但公主房里的人说没见过玉竹,而这个说见到玉竹的人就是香桂。这个事情忽然就变了味道。我知道依照玉竹的性子,会记恨四公主,可是她还不至于擅作主张去杀人。这个事情完全是个连环套,为的就是祸水东引陷害严定沙或者赵嘉。
      严慈珍终于坐不住了,她突然带着一群人过来,叫赵嘉交出玉竹,她要带去审问。不过这本来就是古怪了,她就算是管家之一,但这么大的事,她凭什么来管,何况这里还有严定沙坐镇呢。
      赵嘉这两日也受了不少冲击,精神上疲惫了很多,面对气势冲冲的姑姑,显出一副招架不住的为难“姑姑,玉竹不是这种人,这个事情,我和定沙也会查清楚了。”
      “嘉儿,你和定沙毕竟是干系之人,之前山庄的人也看到四公主突然来闹,这是还是我来处理吧,否则山庄众人难免有什么遐想。”
      “可是这里面肯定有误会,玉竹和我说了,那日只是应委陵的托付,去她房里取了玉佩。”说来这个委陵自从上次有辅助教唆公主闹事之嫌疑,被严定沙派到后厨去了,严定沙禁止她再回二房伺候,还叫了紫苏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后来她忽然来求玉竹,帮她在赵嘉面前开恩,让她回去拿玉佩,说那玉佩很重要。委陵说的情真意切,无比可怜,玉竹一时心软便去了,昨日晚上发生这些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委陵这番说不定是有其他目的,不过我还是任由玉竹去了,就算我真劝她,玉竹估计还不领情,人总要为自己的天真和冲动付出代价。
      “嘉儿放心,玉竹这个姑娘我也知道的,我会查清楚。难道你还信不过姑姑”
      玉竹看着嘉儿松动的样子,立刻跪了下来,“少奶奶,玉竹什么都没做,您让玉竹留下来,奴婢不去,不去”
      嘉儿搀扶起玉竹,摸着她的头说“我相信你”她看向严慈珍,“也信姑姑”再温柔回看玉竹“你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跟姑姑去吧。”
      玉竹却是拉着赵嘉摇头,严慈珍向两边人使了个颜色,两边的嬷嬷便来拉开玉竹,玉竹顿时哭叫起来“少奶奶,少奶奶”赵嘉却是扭过头不敢看。
      玉竹被带走后赵嘉忽然颓然地坐下来,脸上一片绝望的神色,她似乎知道什么,却没有争取,我心里叹息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严郦那么精明的人为何给严定沙选了这么个老婆。
      严定沙本想让四公主“病逝”,可是没想到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外面马上传开,四公主在严家意外死亡,或说和妯娌问题有关,或说发现严家的秘密,或说因为大房少奶奶的龌蹉事被发现而做了手脚。这看起来很像有人故意散播。
      严郦在这几天就要回来,封威专门为查了这个事返回山庄,当天晚上却不知为何着了大火,火烧的就是严定川的卧房后的小院,里面是封存着公主遗体的棺木。如此一来,公主留下的遗体被付之一炬,同时火灭了之后,里面还发现了另一具烧焦的女尸。第二天严慈珍来告诉嘉儿,玉竹昨日从关押的地方潜逃了,然后就失踪了,大家结合最近的情况得出结论,那句女尸就是玉竹。当场赵嘉忽然悲伤而绝望地扶着头向后一倒,幸亏我及时从后面扶住她。她眼中瞬间浮上水汽,眼眶红了,嘴唇颤动。怎么也没想玉竹居然会落到这个结局。对于玉竹的死,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从严慈珍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毕韧成功了,他说服了老婆,玉竹不可能被放过。不过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她忽然就变成了焦黑的尸体,我无论面上还是真实的心理,都不会无动于衷。可我做了那么多任务,哪里会有那么多悲戚,只是面上我要将三分的难过和惋惜表现出十分。当天下午秀吉山庄被大批气势汹汹的官军包围了,当中一人紫袍官员站出,直呼要审查公主之死。严定沙为了安定当时的局势,只好跟着官兵走了。
      赵嘉在泪眼婆娑地送走了严定沙后,眼中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仿佛对她来说整个世界都变了,她再次把自己关进房里,而这一次严慈珍居然把我带走了。但是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安排我到了她那院里做个二等丫鬟。我则是继续扮演着傻乎乎的角色,别人叫干啥我便干啥,不过我知道,她还特地安排了人监视我。我不知道她她究竟怀疑到什么,会这样安排我,但我知道赵嘉却是完全被孤立了。或许严慈珍是想把赵嘉的心腹之人全部分离出来,至于结果,或许是为了方便严定川。因为香桂告诉我,最近二爷老往少奶奶那里跑,总叫小马哥想办法买东西讨少奶奶欢心。这个关头,严定川不只不避嫌,还做的这样明显,是为了证明清者自清还是另有目的。我和毕韧这边的人都知道,恐怕那两人之间并不会清清白白,只是经过了这个事,若赵嘉还会相信严定沙,那真的是没脑子了。即使我没有发现严定川和毕韧联盟了,这腌臜事件里面也看得出是存在严定川的搅和。
      虽然在严慈珍院子里干着和原来差不多的活,不过身份却是短了一大截。如今的我很不自由,基本上只能被人盯着在院里工作,连别说出山庄,就是想去看望赵嘉都会被各种理由拒绝,我甚至感觉,接下来他们甚至会找个理由发卖了我。所以我这边叫阿兰盯着,如果他们想对我下手或者通过我来做什么危害赵嘉的事,我就叫毕韧也尝尝还施彼身的味道。
      严慈珍如果认为,随便找几个人能看住我,那她就错了,这个秀吉山庄,我已经摸得八分熟,剩余的两分在于严郦那里,若我想掩人耳目做什么事,趁着黑夜,这是不难的。我悄悄地来到这边的东侧屋,根据香桂的告诉我的,严慈珍她平常都是在这里办事的,而且当初玉竹就是带到这里审问的。玉竹受了十下手板子,一直不承认害了赵嘉。后来严慈珍和身边的陆嬷嬷,也就是香桂的娘,还要继续审问,但是命所有人退下了。走到这里,我忽然发现前方一角有白衣飘过,似乎还带着点熟悉感。我跟着白衣过去,原来穿得是玉竹的衣服,那人却像是故意想让人发现似的,往有人的地方突然一闪,带起一阵阴风。起初白衣飘过,只留下恍惚和惊慌的人在静静的昏黄灯光下到处瞟。我跟着白衣到了后院便听到“啊”的一声,这个声音是从第一间房子里传来的,惊悚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院里的人。白衣瞬间在人前隐去身影,而我继续躲在暗处,直到夜晚重新恢复平静。我刚想离开,后面一阵劲风袭击而来,还是那个穿着白衣的人,但我闪开的时候看清了,这绝对不是鬼魅,而是人扮的,看身形像是男的。我瞬间发出四根飞针,在人翻身躲避的时候,一下钻进了树林隐没了身影。我飞身到严慈珍和毕韧的房外,借力飞上西面屋檐下的檐角,收起呼吸将自己藏匿在最危险的地方。我知道扮鬼的人不敢在此地久留,他也不希望被严慈珍这边的人发现,因此只是跟着我到达严慈珍屋子的西面,我看着他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临走时朝着屋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一眼,我基本就认出了此人是谁。看来严郦要对这对不省心的夫妻动手了。
      白衣人走后,我依然没有离开这边,一方面是怕那人守株待兔,另一方面这个关头,我的确想听一听壁角。不过今晚只是一个开端,严慈珍和毕韧并没有说多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夫妻间你来我往的话语。
      第二天,内院丫鬟间就流传出玉竹的鬼魂来了这样的话,并且在一天内弄的人心惶惶。
      香桂听到后脸色一直不好,就连我从后面呼唤她时都有点战战兢兢。“小月,你干嘛,吓死我了。”
      本来我只是想打个招呼,看她那模样,我忽然起了心思:“香桂姐姐,我在想玉竹姐姐平日对我挺好的,她死的那么惨,我想给她去上个香。”
      她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以不屑的语气说道“上什么香,那个作践的蹄子自己干了坏事,谁给她上谁倒霉。”
      “可是我觉得她是冤枉的,要不然为啥会回来。”
      听了我的话,她脸上刚压下去的惊恐又浮上,连嘴唇都有些颤抖“那,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我装作一副聆听教导的好奇模样询问。
      她却闭上嘴扭头就走。我想她如果回头,也许能够看到我脸上的笑容,是对她的嘲笑,也是不怀好意的暗示。
      当夜,我的确去上香了,对着黑乎乎的林子,我点起两只蜡烛。一阵阴风过来,蜡烛忽明忽暗,我瑟瑟发抖地看了看周围,小声啜泣着说道“玉竹,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可惜我无法回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可是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你去对阎王爷说吧,让他给你讨一个公道。”说到这里,我听到后面有慢慢靠近的脚步声,我随即忽然倒地在地上一阵抽搐,而后忽然站起来,转头看向来人,居然是陆嬷嬷,我露出诡异的森然一笑,向她走去。
      她似乎没想到会这样,双眼陡然瞪大,里面满是惊恐“你是?”
      我模仿着玉竹的语气说道“陆嬷嬷,少奶奶那么好一个人,也是你们可以诬陷吗,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说完后,她就要跑,可是前方的树木忽然被人动了手脚似的,她怎么走都走不出,我忽然松开手,将袖中的东西藏起。
      “啊,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姑爷,是他干的,是他唆使委陵,是他给公主下毒。”
      “奥,火烧公主也是他的主意?”我声色俱厉地问
      我原本只是试探的语气,没想到陆嬷嬷已经吓着了,摇着头往后退,两只手不断挥舞,以此来阻挡我的逼近。她忽然绊了一跤瘫倒在地,双脚似乎像灌了铅一样动的困难,只好用双手撑着地面,嘴巴像是没有经过脑子似的,就招了出来“不,不,我说,我说实话,火烧公主是姑奶奶的主意,姑奶奶知道二爷做的事后,她知道姑爷行事聪明不足,便故意带走你,她知道以少奶奶逼迫你,就能说动你去放火。真的,老奴只是听命而已”说着她居然对着我跪下来。两面的树木忽然向周围打开,后面一对人举着火灯过来,柯苑磊,也就是现在的君无忆,假扮白衣女鬼的就是他。他拥着一个三四十岁一身儒雅的中年男人过来。我知道有人早就守候在这里,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对于严郦来说,我不知道我的把戏有几分作用,所以我决定用另一番把戏。
      陆嬷嬷看到来人当即全身瘫软趴在地上,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了,带着一副厌恨的眼神看向我。跟在严郦身边的严慈珍是一副惭愧和大势已去的哀叹模样。君无忆呵斥一声“将这个老妇带下去”周围走出两人上前夹住。而我当着那么多人也跪了下去,朝天笑着哭着喊着“玉竹,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小月为你报仇了,哈哈哈,恶有恶报,可是,可是又怎么样呢?玉竹,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我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不知道为何,老天似乎也来为我助阵,忽然飘起了细密的雨。雨水渐渐淋湿了我,也遮挡了我没有多少泪痕的脸。
      君无忆走过来,递给我一把伞,我却斜跪在地上发呆,带着脸悲伤到呆滞的模样。“你收拾一下,回去照顾大少奶奶吧。”
      看着君无忆离开的方向,我知道,我应该是成功了,严郦不管有没有发现,最近应该不会对我动手。我刚刚做的一切只是表明原来呆愣懦弱的小月因为好友玉竹的死,才忽然来了不怎么高明的那么一招。幸好当时没有用太巧妙的招术,不过我怎么会不留后路,只是因为发现异样时将手里的药物和暗器及时收起来了,要不然若没有严郦,仅仅只有刚刚那么一招,小月必死无疑。我看了看墙角残留着的蜡烛,低垂眼帘,微微翘起嘴角。幸好院子里下了雨,有些东西也可以冲刷了。那些药物从燃烧的蜡烛中只要稍稍释放出,那淡黄色的烟幕被夜幕掩盖,气味又极淡,却可导致三米距离内的陆嬷嬷乱了心神,腿脚瘫软,不过这药物很容易消散,遇水即溶,便没有了痕迹。
      尽管严郦已经查出了公主之事是毕韧的手笔,他只是废了毕韧和严慈珍的权利,不过毕韧手下做过事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事无论是秀吉山庄谁做的,其他人都无法逃脱株连,秀吉山庄还依旧被官府圈禁着。真不知道毕韧脑子是砸了几个坑,居然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术。严定沙依旧没有逃出来,但是严家却是一口咬定公主是暴毙身亡,官府派人来查询过,却没有得出什么定论,因此只是进入僵持状态。如今严定沙的一切事物由君无忆接管,而我猜还有一个人继续管理着严定沙的事物,那就是封倾,因为在严定沙被抓后不久,封倾开始更频繁进出秀吉山庄。他是严定沙的得力之人,所以看来严郦还是会想办法救出他的。
      我依旧回到了赵嘉这里,做了近身侍女,玉竹不在之后,院里的丁香顶替玉竹成了赵嘉的贴身侍女,只是赵嘉似乎对我更亲近了一些。从严定沙和玉竹的事情之后,赵嘉便天天郁郁寡欢,开始几天,我是同情她的,不过严定沙已经关进牢中有半月,赵嘉却还是如此,天天时不时对着院子发呆,我倒是有些看不起她了。严慈珍来带玉竹那天,只要她尽力,玉竹便不会那么轻易被带走,只要能挨到严郦回来,或者向其他管家求救,玉竹也不会枉死。而后玉竹死后,她又做了什么,甚至我这个小月在别人眼里都可以不惜一死来为玉竹讨回真相。
      严慈珍带走玉竹时我没有想方设法干预,这次回来后我也没有去劝她,相反的,我宁可等到严定川的真面目暴露时,再给她一击。我猜测所谓的联盟,不过是严定川放出的假象,他的目的或许就是借助毕韧下了严定沙的台,然后再让严郦处置了毕韧。肚兜事件便或许是他抛给毕韧的诚意,让毕韧以为他真心合作,然后回头借此事闹得太大和毕韧吵架,逼得毕韧一气之下先下手杀了公主嫁祸严定沙。毕韧此人心气小,做事又不够周全,便要逼得严慈珍为他清理后续。这一环环,严定川什么都没有做,却是轻松地除去了对手,那么接下来呢,他天天往赵嘉这里跑来安慰嫂子是为啥。真是因为他对这个嫂子还有真情?
      赵嘉和玉竹,这两人从来生在安乐窝,习以为常地接受对所谓善良之心的肯定,从不曾沾染世间的颜色。对于她们,其实我有着羡慕嫉妒恨的,如果不曾进入火云门,我也许也不用这样冷血地活着,不用抛却卑微的怜悯,一点点看着她们走进生活的深渊里,在阴谋里遍体鳞伤。同时这样的我也看不起她们那点自以为是的善良和天真,我的命是泥泞和杀戮里一点点挣扎出来的,不相信所谓的天真善良就能增加上天的眷顾,对于难事,我不会去过度祈祷上天垂怜,更愿意去自己想法设法生存让自己和在意的人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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