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徒生

16、第十六章 为之奈何

　　第十六章为之奈何
　　“主上。”一个人影落在窗外的树梢上。
　　“何事？”慕容白敛起神色，淡淡道。
　　“楚国部下来报，楚国长公主将出使秦国。”莫善板着张脸一字一顿道。
　　“长公主？”慕容白挑了挑眉，“有意思……”
　　她顿了一下，又道:
　　“吩咐下去，让她平安到达。”
　　“嗨。”莫善应道，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国长公主……慕容白轻敲着窗台。她沉思时，就喜欢这样轻敲着台面。
　　她来做什么？

　　纵府
　　“一条龙啊、哥俩好啊……你喝！”
　　“我喝我喝……来来来，又来！”
　　“一条龙啊，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五魁首啊、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九连环、满堂红……”
　　“该……谁喝？”
　　“你个……小王八蛋的……”
　　“死断袖……别…别不……不要脸……”
　　我哼哼了两声，看着桌上已经趴下的两个人。一脸得瑟的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小样，想和我喝还玩行酒令？开什么玩笑？我九岁就逛得一手好青楼…呸，能文能武的，和我拼酒力？！
　　仰天长啸——不自量力！
　　“管家！”我唤道管家来。
　　“先生。”不大一会二管家就来了，站在身侧问道我，“您有何吩咐？”
　　我眯着眼看着管家，打了个酒嗝，“把…把……这两人送…送回房。”
　　我甩了甩脑袋，怎么有点头晕了？
　　“嗨。”管家召来下人，把苏域和小桃子送走了，回过头见我还坐在椅子上，便问道我，“我看先生也醉了，要不我扶先生先回房？”
　　我大笑道:
　　“我这样子是醉了吗？嗯？”
　　“……”
　　我瞧管家那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一时气急。我最恨别人怀疑我的酒量了！
　　于是我一个轻功侧翻身，抖着我那骚气的白衣，想落在院子里耍个帅什么的，好让管家知晓一下我的厉害，结果没想到那么不赶巧地脚上一滑——我便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方式摔到了地上。
　　管家:“……”
　　我:“……”
　　在这一片夜空之中，我与二管家在风中大眼瞪着小眼。
　　“……你看见什么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后，看着管家，面无表情道。
　　管家十分识趣，“什么也没见着。”
　　我点了点头，然后淡定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对管家吩咐道，“那我先回房了。”
　　“嗨。”
　　待我走过转角处，离开了管家的视线后我立马揉着腰吃痛道:
　　“哎哟喂……”
　　摔哪不好偏摔到腰！真是够了！

　　秦王宫长生殿
　　深夜，长生殿内的主人已睡下，值守的宫人熄了灯，退到主殿外，夜有点长，又太安静了，便打起了盹，此时一个黑影便悄悄地潜了进来，顺利地进到了正殿内室，刚刚站到了床榻前，向来就浅眠的慕容白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抽出床边的佩剑就袭向来人:
　　“谁？！”
　　来人后退几步，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大嚎道:
　　“我！”
　　慕容白收回剑，定了定神，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无奈:
　　“思虑…？”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就是思虑我。
　　我揉着肚子，呲牙咧嘴的表情让向来情绪不外露的慕容白勾起了嘴角，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笑？要不是刚刚她出剑那一瞬间我躲得快，我早就死翘翘了。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人还踹了我一脚？！
　　哎呦，痛死我了……
　　“你怎么来了？”慕容白放下剑后，轻声问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只穿了件深黑色丝绸中衣的她，有些尴尬。慕容白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自已，她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语气颇有些愉悦地问道我，“怎么，害羞？”
　　我:“……”
　　我再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真是的，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样像什么话！穿个中衣见人，也不知道害羞！
　　……不过我还真的好想看看她害羞时的模样啊。
　　在意识到自己思绪又开始跑偏后我干咳了两声，板着张脸开始回答慕容白的问题:
　　“来看看你……”
　　慕容白不可否认地挑了挑眉，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吐血身亡的话:
　　“关心我？”
　　我:“……”
　　我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我就算是想关心你，你这么直接问的，还有没有一个大姑娘家家该有的羞涩了？！就算你没有，那我也不可能不要脸地承认我大半夜的喝醉了酒后溜到秦王宫来只为专程看你一眼的吧？
　　我还没成亲呢！
　　这样像什么话！

　　“嗯？怎么不说话？”慕容白不死心的又问道我。
　　我看了一眼慕容白，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还是只穿着中衣的慕容白，终于忍不住道:
　　“不冷吗？”
　　慕容白点了点头:
　　“还好。”
　　“哦……”我沉默了一下，“那个…抱歉。”
　　慕容白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抱歉？”
　　“今日是订婚宴……”我缩了缩脖子，开口道。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直到临睡前，管家才告诉我的。
　　当我诧异地问道管家:
　　“你为什么不早说？！”
　　管家双手一摊:
　　“您又没问。”
　　我:“……”

　　慕容白看了一眼我，语气平静，“没什么。”
　　“我……”我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的好。
　　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今晚慕容白因为我丢了多大的脸。
　　“说了没什么。”慕容白打断我的话，又道，“只要八日后的大婚，你莫缺席便好。”
　　我一愣，急忙开口道:
　　“怎…怎会……”
　　慕容白低头笑了一下，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白皙精致的侧脸衫着深黑色的衣领，显得十分诱人，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瞧着瞧着就红了半张脸，吐了吐口水，咦，好热啊…
　　却又听见慕容白冷清道，“你…若是后悔……”
　　“后……后悔什么？”我不解道。
　　慕容白沉默了一下:
　　“我是王。”
　　我点了点头，脑袋有点昏，“我知道，你是王。”这富饶而强大的秦国的王。
　　“那你可知…”慕容白别开了脸，声音有些闷，“你我二人为何成婚？”
　　我笑，“因为…我能帮你夺得天下。”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秦国的这些时日里，我渐渐开始明白了一些事，也知晓了她与我之间横着的那条鸿沟有多长，有多深。我以为只是这样的，也想着如果只是这样的我还尚可接受，爱一个人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困难。
　　可我不知道的是就连她与我相识都是出自一个阴谋，一个算计着我的阴谋。
　　这个阴谋会要了我的命，也会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自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便已开始落入了这个编织了多年的阴谋里。
　　我无可奈何，也不想奈何，也许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心甘情愿，若我不愿意，即使是她秦国君王，又能奈我何？我不是瞎子，定能看出我身边大大小小的变化，物是人非。我不说破，只是不想与她像交易对象一样相处着。我喜欢她，可能…我早已爱上她。这是我确定的。既是如此，那么被她利用一下，帮她夺得天下也就没什么的了对吧？我有很认真地想过我到底应不应该卷进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虽是纵横派，熟知百家之长，但卷进这场历史的巨变中来……后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况且……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一旁平静面色的慕容白，心里又是一阵发闷。况且我也不知，我这般做到了最后，她又是否真的会爱上我。

　　可我当时太年轻了，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总是那样的，奋不顾身而又小心翼翼，我以为只是赌上的只是我的深情，却不料连带着的，还有我的命，苏域的命，鬼谷山众师兄弟们的命。
　　她要的太多太多，早已超出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我不该，不该卷进来的。

　　闻言，她沉默了好久方才开口道，说的却是另外一段话，“我是三岁时被立为王长女的。”
　　我点了点头，这段历史早就听纵十七讲过九十三遍了。他每次讲，脸上都会带着一种赞美且痴迷的神色，同时还会问我，“师兄，这么厉害的女人你说哪个男人才能配得起她啊？”
　　当年年少轻狂，自翊清高，一个秦国的王长女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所以我每次都很不屑道，“那种女人怎么会有人要？”
　　“啧？”纵十七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奇怪道“师兄你很懂？”
　　我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你看看师叔厉害成什么样了？！她现如今嫁出去了么？”
　　纵十七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俩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年后却是我要与慕容白成婚了…对此，纵十七曾在前几天的夜飞鸽传信于我一封极其哀怨的信来，总体的意思就是说我恬不知耻，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然而身体却很诚实…
　　师弟啊！你师兄我是被逼着与这娘们成婚的啊，虽然我也很乐意但骂我恬不知耻什么的…也太过了吧？
　　再说这么些年你见过我要过脸么？

　　“你可知，我为何会被立为继承人？”
　　我愣了一下，“因为…你漂亮？”
　　她笑了一下，“若是如此，我便可毁容。”
　　我心头一怔。
　　“我不是大秦的第一个女君王，在我之前，有为秦国开天僻地的秦王壡，有为秦国广扩疆土的秦王器，秦国在她二人的手上从一个偏远平庸的小国一跃成为东方强国。你可知——那是怎样的荣耀功绩？”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百年之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了，那时天下还未三分，二十余个诸侯国争相吞并，诸子百家各述所长，王侯将相各执所政，而就是在那样的英雄辈出的时代里，秦国出了第一位女君王，慕容壡，只身一人撑起整个秦国的命运，与二十余个诸侯国逐一展开了伐交争战，重用一代贤相严无为，而后十年与之一起将天下三分，为后来的秦国一统天下打下了结实的基础。秦王壡以后，侄女慕容器以长公主的身份继承秦国国祚，秉承先王遗命，革故鼎新，任才为亲，在位四十余年，广开秦国疆土，推行新法，使秦国一跃成为三国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那是一个竖子成名，枭雄称霸的年代，秦国在先后两名女君王的手上由弱变强，划分天下，先王立慕容白为秦国继承人，如此可见，那是一种怎样的期望。

　　“那已是…百年之前的事了。”我沉默了好久，才敢说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所以你不必以她们来要求自己，逼着自己。
　　“可秦人不会忘记。”黑暗中她的双眸亮的可怕，“我必须为王，必须成为秦国最优秀的王，这天底下唯一的王！这是秦人给予我的厚望，也是父王给予的，更是秦国历代的先王所给予的！——可我的母后却并不想我为王，她总说‘你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该有多好’，你知道吗？”她笑着摇了摇头，“可我生来便是王族的人，流的是王族的血，长的是王族的骨。我没得选，只能按着所有人所期望的那样去做，很多事，没有人会问我愿不愿意，只问我做不做得到，能不能做到最好，比历代先王还要好——”她转过头来，目光如炬，问道我，“你懂吗？”
　　我打了个酒嗝，有些不习惯一向惜字如金的人今天晚上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呆，“懂……你不想成婚。”
　　她笑了。
　　我眨了眨模糊的双眼，方才在外面吹了风，现下一歇，酒劲便上来了，头也晕了起来。
　　“没事…只是成个亲罢了……”又打了一个酒嗝，我笑了两声，继续道，“我是个女的，你也是个女的…这两女人，成亲…确确确确实不是…不是个事。”
　　“那你和苏域就是事了？”她忽然闷声道。
　　一提到苏域的名字我就有点后怕，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她……不同，她是师叔。”
　　“哪不同？”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意识开始模糊，“反正不同。”又顿了一下，“我我我…喜欢你，你若是愿意与我成亲……我…我就送你，送你…江山做做做礼…礼……”
　　说罢我便靠着桌面睡死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我隐约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无奈道:
　　“傻……”
　　可惜，我未听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