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旧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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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叔的话传来时，云倚漠能清晰地感觉到，臂弯里的锦熙瞬间僵硬，然后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锦熙推开云倚漠，惊慌失措地看向钱叔，话刚出口已带上颤音：“钱、钱叔···你说什么？说、说清楚点。”
钱叔哭丧着脸，再次回道：“小少爷，福晋恐怕···恐怕不行了。”
“你胡说！胡说！”锦熙苍白着脸，突然怒吼出声。同时不顾一切地疯跑了出去。云倚漠眉间微蹙，看着骤然空了的臂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之后也追了上去。
锦熙来到佟佳玉婉的床前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周围已有一些婢子开始小声抽泣。锦熙听了立刻大喝一声：“哭什么哭？福晋人好好的，你们给我哭什么哭？”
那些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小少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全都憋住了喉咙间的啜泣，噤若寒蝉。
“额娘，额娘···”锦熙跪在床边，紧握住母亲的手，一声声地轻唤着，但佟佳玉婉就是置若罔闻，依旧惨白着一张面孔，空洞着一双眼睛，呼吸愈渐微弱。
“额娘，您怎么了？您不要这样，您理理熙儿吧。只要您理我一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胡闹了，我一定在家中好好陪着您。前些日子咱们不是还说要去南方走一走，玩一玩，所以您要赶快好起来···好··起来··”锦熙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终于，他无力地垂下了头，将脸深深地埋进母亲冰冷刺骨的双手之中，牙关紧咬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这一刻，他真心在祈求这一切都是场梦。然后，他能够在下一秒瞬间醒来。
云倚漠沉默地站在锦熙的背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当锦熙再也承受不住地压抑着哭出声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瞬间，他只想走上前去将对方紧紧按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告诉他：别怕。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锦熙···锦熙···”这时，佟佳玉婉突然回光返照般无比惊惶地大叫。
锦熙闻言，立刻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握住母亲的手，慌张喊道：“额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好点了？你在叫我是吗？我在这儿啊，我就在你身边。”
佟佳玉婉却像没有听到般，依旧语无伦次地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那玉的来历，我只是为了给熙儿保平安的。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王爷···救我···救我···”
锦熙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但看着她那双盛满惊恐的双眼，他知道肯定有什么在恐吓着他的母亲。即使他看不见，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在那里！于是他满脸愤怒地冲着母亲看向的方向大声唾骂到：“我不管你是什么邪门的怪物，今天只要你敢动我额娘一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他边骂边发了疯般对着空气挥舞着手臂，好像如此做就能吓退对方。
佟佳玉婉的表现，和锦熙的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开始自体内升起一股寒意。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觉得一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伏在周围。
“你不要动我的熙儿，那块玉不属于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那块玉落到你的手里！”佟佳玉婉继续喊道，声音里又惊恐又愤怒。
“玉？”锦熙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里正挂着那块他从小带到大的玉坠。
“额娘，你说的是不是这块玉？是不是这块？”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那个玉坠，凑到母亲面前：“是不是把这个给它们，你就能好了？它们就不会在缠你了？”
佟佳玉婉没有回答他，目光转为绝望地越过锦熙望向前方，自言自语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那是我儿子的命，你怎么逼我都没有用的。”
“额娘，你别说了。我把这个给它们就是了。你等着啊，你马上就能得救了。”锦熙说着，就伸手扯下了玉坠，并要将其扔出去。就在这时，云倚漠突然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并厉声吼道：“不能扔！你个傻子，你不要命了？”
锦熙看着他冷哼一声：“我额娘的命都快没了，我要命还有什么用？云倚漠，你给我放开！”
云倚漠固执地死瞪着他，手上岿然不动：“不放！”
“不放是吗？”锦熙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狠绝。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就砍向了云倚漠的手臂，霎时骨声碎裂、鲜血四溅，那把匕首深深地嵌入在云倚漠的手臂上，刀口深至过半。
鲜血喷溅在锦熙的脸上，令他眉目间覆上一层凄厉，他紧紧握住那把匕首，手劲没有丝毫放松。同时再次开口问道：“放？还是不放？”
云倚漠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依旧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有眉间的褶皱始终无法覆抚平。
锦熙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再次砍了下去，这一刀砍得更加用力，硬生生地敲断了骨头。
云倚漠死死攥着锦熙的手，脸上还是那副眉间微蹙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锦熙的脸上却已满是泪水。
“求求你，别管我了。我要救我额娘。”锦熙绝望地看着云倚漠几乎断掉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地松开了刀柄。
“锦熙，我说过了。我们在你的梦里，我救不了你额娘，你也救不了你额娘。这个梦里的事情都是你的记忆，是早就注定发生的。”云倚漠抬起另一只依旧完好的手臂，轻轻地摸了摸锦熙痛苦垂下的头。
“熙儿···熙儿····”这时佟佳玉婉微弱的声音自床上幽幽传来，锦熙慌乱地转身看向母亲。佟佳玉婉的眼中突然有了焦距，她慈爱又不舍地望着锦熙，艰难地叮嘱道：“熙儿，千···千万不能把玉坠离身。答应我，快答应我。”
“可··可是··额娘，你···你···儿子不在乎这条命！”锦熙此刻已经语无伦次，他脑中极乱，早已不知到底该如何做，
“你这傻孩子，你不在乎这条命，额娘可是在乎得紧，要不然也不会····”她说到这里再没说下去。她将目光悠悠转向窗外，喃喃道：“木兰又开了，王爷他今年这么忙，恐怕又要错过一起赏花的花期了。不知城儿那里有没有木兰花开？我的城儿，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佟佳玉婉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轻轻地合上了眼，无论锦熙如何发了疯地摇晃，也再没有醒来。
这一刻，锦熙彻底崩溃了。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额娘”两个字，直至喊道嘶哑、喊道失声，也没有唤回床上的母亲。
云倚漠用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不断安抚道：“锦熙，这都是梦，是梦···是梦···”
锦熙紧咬着牙，只觉悲伤如巨大的洪流向他席卷而来，霎时天昏地暗、体无完肤。只有耳边的那句“是梦··是梦···”在他脑中不断地回荡着，宛如一根救命稻草般将他拉离那片惊涛骇浪。再睁眼时，眼前一片昏暗，脑中一片空白，只徒留一缕莫名的悲伤，萦绕在空空荡荡的心口，久久无法平复。
锦熙眨了眨眼睛，渐渐看清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黑影。看清后，他悚然一惊，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他大气不敢出一声地，维持着本来的动作，暗自心惊胆战。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是怎么被带入了这样一个怪兽窝点，但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梦回的后台，戴映棠的屋里。
“你醒啦？既然醒啦，就别装了。”这时其中一个怪物突然走上前，用它那老虎一样的爪子踢了踢他，目露嘲讽。
畜生居然说话了？锦熙咽了咽唾沫，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是好。继续装傻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尽量摆出一副极具亲和力的笑脸，站起身来对着众怪物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哈哈，你们··好啊。”
他这一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上下□□，连条内裤都没有。他立刻紧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前，当手指触到那一片熟悉的温润时，他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心道：幸好，保命的东西还在。
这时，他注意到那些怪物竟然匍匐着，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圈。而他则高高在上地站在一个石台上。这样的情景令他不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供奉在祭坛上的祭品，而那群怪物正好在磨刀霍霍，准备拿他祭天。
想到这里，他吓得立刻汗毛都竖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僵硬，一时间两腿居然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怎么，害怕啦？”刚才那个问他装睡的怪物，踢了踢他的腿，讥诮着问道。
“呵呵。”锦熙干笑两声，也不知该作何回答，似乎现在回答怕或不怕都不妥当。
“这样，我们打个商量。”怪物说。
“商量？”锦熙听了暗自揣测，既然对方要跟他“商量”就说明他的手里一定有着筹码。
“你主动把你脖子上的玉坠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走。”
锦熙摸了摸胸前的玉坠，心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怪物，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道：“这样，你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这里实在太冷了，我穿好衣服咱们在谈。”
怪物点了点头。这时另一只怪物给他递过来一套西装。
锦熙接过西装后，开始慢条斯理地穿戴。有多慢穿多慢，余光却在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出逃出生天的办法。可是他越看越绝望，无论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还是周围虎视眈眈的数十头怪物，都在准确无误地告诉他四个字：插翅难飞！
就在他几斤绝望地要穿上最后一件西装外套时，他的目光蓦然与另一道目光相遇了。
那目光漆黑如夜，写意如墨。风吹发断快如刀。只消一眼，就能定他心神。
云倚漠混在那群怪物中微微抬起了头，递给锦熙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锦熙望着那眼神，第一次觉得：见到那神棍，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旧梦（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