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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贰、

      校场上刀戟攻守互不相让,比武场周围绕了一圈汉子,呼拥叫好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凡。场子中央纪平猛一发力将刀刃卡入铁戟的双钩之间,手臂一震,震飞对方的戟,漂亮赢了这场较量。
      「属下服了。」对手满脸钦佩两手抱拳半跪于地,对于能同纪平较量一事满是喜悦。
      威平营虽无战功,但对于传说中第一回带兵作战便解了三关之危的列丹弓,军中男儿对这些有机会追随列丹弓的人,实在羡慕。
      提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列少将军,就连四将军列丹扬也常在弟兄面前摇头,说自家小弟的武艺比他还要高上几分。四将军这句话在军营里早传得人人皆知,所以当威平营的大汉们一踏入这儿,早耐不住性子想找他们比划比划的男儿,得了几位将军的许可后,便就地围起一大圈子挑了兵器开始较量。
      纪平为人老实,对于围了一圈高呼叫好的人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挠挠大脑袋走向半跪在地上的对手,将那人自地上扶起,腼腆地说了句。
      「承让。」
      「不不不,小弟输得心服口服,不知纪兄是否愿意再指点一二。」
      纪平挠挠头,偷瞄了眼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化名秦弓的列丹弓,见他叼了根草梗在嘴巴里玩,草梗被他弄得左摇右晃。纪平暗暗点头,知道列丹弓这动作表示此人可用,于是猫了腰堂腿一扫,冷不防地将那人拐倒在地。
      「噢!」
      那人俨然没想到纪平会来上这么一招,当场屁股着地唉了声痛。
      纪平再次将那人扶起,拍拍他的肩膀嘻嘻笑道:「放心,多被人阴几回,这两腿闪躲的功夫你定能练成。对了,你啥名字?」
      「小的姓稽,叫稽疋。」
      「……」
      纪平听得这人姓名后脸一黑,把眼珠子朝列丹弓站着的方向瞄去,果然没料错,爱给人乱起别名的将军一听此人名字,噗地喷出一口气,嘴里含的草梗被这一喷像枝箭似地从列丹弓的嘴里射出。
      稽疋?鸡皮?
      纪平扶额,目光怜悯地瞅着这位「鸡皮」小兄弟……
      将军一定在想什么时候再凑上一个疙瘩,鸡皮疙瘩正好一对儿。
      在场凡是威平营的人全都想到了一块儿,尤其被某人没良心喊成「喂猪喂狗」的卫洙卫枸两兄弟,更是忍不住抱成一团替这位小兄弟默哀。
      看热闹的圈子中,有人摸着下巴得意嘿笑:「小乌龟、小平平、喂猪喂狗,现在多了个鸡皮,下次挑出的人选管他姓啥名谁,就叫疙瘩好了。鸡皮疙瘩,哈哈,本将军真是聪明,瞧瞧,这样不是比什么稽疋鸭疋的好记多了吗?哈。」

      从那天起,士兵们便经常打着讨教指点的名号,就地围成一圈比划功夫。没多久,这些讨教指点的大圈开始向那些战绩赫赫的军爷们围拢,最后连列家的四位将军也没能幸免,一个个被扯入浑水。
      这些汉子们打得过瘾,可惨了负责治愈伤兵的随军大夫。起初纪敏还颇有医心替他们敷药,但随着局面越演越烈、越打越热闹,闹到气得纪敏一翻桌子命令所有大夫都不准给这些人上药,说这药材晒制很耗功夫,给这些自己找拳头捱的人用不如扔去粪坑──好歹还能遮些臭味添些药材香。
      于是这群在纪大夫眼里连坨屎都不如的男儿们,只好摸着鼻子自个儿撕些干净布条处理伤口,反正军营里别的没有,行军打仗跟自理伤口这等事儿就算不是大夫也多少有些经验。
      纪敏这一气,气出讨教指点的规矩,无论想较量什么,兵器上都得缠上厚实棉布,这样即使不小心下了重手,顶多捱上几处瘀青,不损皮肉。
      不过纪敏这不治小伤的原则有两人例外,成为例外的自然是楚云溪和列丹弓二人。给前者特别待遇还说得过去,人家虽隐了姓名可仍是储君,总不好不给前太子爷一点面子开个特例;但对后者的特殊照顾,可就让某人大吃陈年老醋。
      「敏儿……」
      列丹扬指指前臂上流血的刀痕,对着正在替小弟包扎伤口的纪敏使眼色。
      「咳咳,那个嫂──好好好,甭瞪甭瞪,我改口就是。」列丹弓急急挥手改口道:「我说纪哥,你是不是该先看顾一下『那个伤员』。」
      列丹弓甩甩手指尖上被野草划出的「一点点」小伤口,自认颇有良心地劝了声。
      「你比较重要。」
      「敏儿……」列丹扬的表情委屈极了。
      刚才被巴铁缠上,今日第七次给那可怕的大圈圈围住,为什么他如此可怜的苦主没人搭理没人敷药,小弟只不过手指尖上一咪咪的小刮痕就能蒙纪大夫「恩宠」施以救治?
      呜,这不公平!
      「吵死了,还记得昨晚上我跟你说过什么?」包扎好列丹弓手指头上的小伤口后,斜着眼冷冷睨向坐在板凳手臂还渗着血的列丹扬。
      「昨……昨晚啊……」列丹扬红着脖子用手挠了挠脸。
      瞧了眼自家四哥的反应,列丹弓怎会不晓得昨晚这两人干了什么「好事」?于是把眉毛一提,暧昧靠向纪敏。
      「啧啧,昨、晚、哪!」
      列丹弓坏笑:「纪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四哥无论『做什么事』都『很专心』,你要他记得他『那档子事』以外的其它事情,岂不太为难他了?」
      列丹扬狂瞪在搧风点火的小弟,若非当着纪敏的面不好动手,不然他早把那可恶家伙提着领子捉出去教训一顿。
      纪敏的目光从列丹扬移到列丹弓的身上,勾起迷人的笑靥,两根指头掐上了列丹弓的右耳,重重一拧。
      「呀啊啊啊──四哥救命啊啊啊──」
      呜……耳朵,我的耳朵……
      「秦弓小弟。」
      「是是是,纪大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麻烦放过我的耳朵,呜呜,好疼。」
      「你要敢再敢怂恿士兵们围着丹扬讨教,就甭怪我不小心把给老马通肠子的巴豆让你吃下去。明白了吗?」
      「呜呜,他们找四哥讨教,那是四哥有人缘,关我屁──呀啊啊啊啊……」
      另一只耳朵也惨遭毒手。
      「不愿意?」
      「呜呜呜,愿意愿意,可是好歹得有人顶着吧!怎么说这几个月下来营里的人手脚功夫都精进不少。」
      纪敏手上的劲儿稍缓了些,认真想了片刻后,笑笑:「丹郡不是从酒坛子里爬出来了吗?就由他顶着,你说成吗?」
      「成成成。」
      纪敏方一松手,列丹弓忙护着两只耳朵溜到列丹扬背后躲起来,探出颗脑袋瓜子冲着纪敏吐舌。
      「你快给哥娶进门吧!这么凶,除了笨哥外没人敢要你。」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死小孩。」
      纪敏又羞又窘,逮不着债主,却不愁没个让他迁怒的可怜虫,啪地将手中的干净布条砸在列丹扬胸口。
      「唉……」
      列丹扬小小哀怨了声,咬起布条一端自力救济包起伤处,才缠了几圈,包扎的手便给看不过去的人拍开,皱眉低骂。
      「笨手笨脚。」
      列丹扬终于笑开了脸,在纪敏额角偷了个香。
      「你──」
      纪敏被吓了一跳,忙向四周张望,确定没人瞧见后生气捏了把列丹扬的大腿肉。「要是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瞧见就瞧见呗!」列丹扬耸肩笑道:「反正我连娘都说了。」
      「说、说什么?」心口一悸,纪敏按着心口,只愿列丹扬说的与他想的别是同一件事。
      「自然是我们的事。」
      手一松,未绑好的布条也松开落地。「天哪,你、你竟……」
      列丹扬坐在板凳上环过纪敏的腰,十指在腰后互扣,露着甜甜的笑,道:「娘很高兴能把你绑在列家,还说她以前老担心哪天冒出个姑娘把你拐跑,现在好了,能名正言顺让你喊她一声娘。」
      纪敏掀唇欲语,可话到嘴边后又不知如何出口。「夫人……夫人她……」
      摀着嘴,就怕余下没出口的话一旦说出,泪水也随之溃堤。
      幼年悲惨的遭遇,让他对爹娘的印象仅存个模糊的影子,在那模糊的影子后,却有两张真切清晰印的脸,这两张脸,是列辰夫妇。
      对他来说,列府才是他的家、老将军和夫人才是他的爹娘。虽从未出口,可他一直默默地将老将军跟夫人恭敬摆放在爹娘的位置,孝敬着、侍奉着,也将列家兄弟当作自己的亲手足,也所以他宠丹弓,像个宠着年幼弟弟的傻哥哥,护短护得连列家几个兄弟都笑他忒是偏心。
      可当他发现自己对列丹扬怀着异于手足、凌逾亲友之上的情愫后,虽然幸运地知晓丹扬对于他亦同样爱慕,却愧于面对待己如亲出的老将军和夫人……
      他已夺去丹扬娶妻生子的幸福,岂能再将他父子母子间的情分也夺去?
      对他而言,宁愿抛舍这份得之不易的情感,也不愿因为自己,伤了两个恩人的心。
      「夫人她……真这么说?」纪敏死咬下唇,以痛逼回快止不住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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