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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战国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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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婥妃的德音殿用了膳,席间三人各怀鬼胎,却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其乐融融,笑语晏晏,这也多亏了现今局势有利于这三人的缘故。
德妃的母家沈国公府如今在五家鼎立的局面之中与皇后的母家袁家一同处于弱势,但根深蒂固,暂时并没有什么威胁与大动作,更何况周边战乱不断,需要武家出身的沈国公府的子嗣,但这不代表德妃就能向顾蓁鸾出手。
毕竟这楚国最为出彩的武将,共有三位,是顾国公府的两个嫡子顾知云,顾知和,二人在边关的战场上大放异彩,现如今二人尚在京都,而日后击退匈奴仍需这二人,顾蓁鸾自然不能有任何差错,还有一位是苏楚楚的父亲苏难,对苏楚楚极尽宠爱,现如今苏楚楚站在顾蓁鸾一边,皇帝绝不会袖手旁观,让德妃得罪这两个人。
“妾身见瑞美人总着这宝蓝一色,想来是极其喜欢这色儿的,只是这缎子却不配这色,更不配这人,妾身看来看去,也就妹妹当初穿入宫的那一件算是上品。”用完膳后,婥妃手执青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微微一瞥向顾蓁鸾身上穿的衣服,面上的笑容又平添了几分,眸色又深了几分,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婥妃,点了点头,道:“寡人也如此觉着,正好库房中还剩几匹这种色的绸缎,既然寡人都赏你那几套宝石首饰了,这几匹缎子也不算什么了。”他垂眸看了一眼顾蓁鸾,而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又怎么能不懂这二人的心思呢,只是如此荣宠,这般刻意,在她眼中是如此的虚伪,而在其他人眼里却是足以折命的殊荣,若换作他人是如今这个形式,怕还要在心底里窃喜皇帝对她的特别和无尽赏赐。
可是顾蓁鸾和楚文帝待了这么久,怎么不明白他呢,这种时候,他越爱的,就越会藏在幕后不让人看见,现在越得宠,将来越落魄,顾蓁鸾微微垂了垂眸,忽然扬起笑容,道:“陛下赏赐这么多给妾身,还不如满足妾身一个愿望。”
楚文帝抬眸等待她的下文,而婥妃不经意的抬手又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放下,替顾蓁鸾道:“妾身想了想,瑞美人入宫三天后,便是她二位兄长归京时,正好错过了,想来美人心中也是十分记挂的。”
楚文帝面色不改,只是他那一瞬间微微蜷起的手表示着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还是在掌控之中,不然他就不会安然的坐在这里了,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安排你与知云知和二人相见吧。”他点头答应了,这代表这件事情并不会打乱他的计划,而他更不会为此太过忧心。
为什么?因为现在的楚文帝是高傲而未曾经历过挫折的,少年天才,虽然朝政上五家鼎立,但互相抑制暂时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顾蓁鸾一介女流,又能掀出怎样的风浪?
只是注定这一介女流,要引这楚国向鼎盛,而那时再也不会有外戚专政五家鼎立,因为整个楚国上下,只会有唯一一个手眼通天的家族,手握兵权,而那时楚国是否更姓,不过是这一介女流的一念之间。
顾蓁鸾起身朝楚文帝行礼告谢,被楚文帝扶起后,三人又在说了几句不相关的话,婥妃便面带笑意的送走了二人,她的面上是笑意盈盈的,眼底都能透出几分愉悦,至于为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深宫这么多女子,有几个是所谓的爱着楚文帝呢?
这后宫中的诸位妃嫔,能武者有,能文者更多,而善于心机谋略不差于朝中重臣的也并不算少,只是因这女子之身缚于宫禁,若这一辈楚国的女子都为男儿身,现今这楚文帝也不会如此悠闲而高傲了,这楚国也不会只踞于南方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而因将才稀少到难以反抗。
无非是因为上苍将有能力的人才都错了性别,让她们只能在深宫后院中屈居一隅,即便楚国有女科举的制度,可真正有受赏识的又有几个呢?女科举的题目比科举简单,自然不得重用,更何况男子都排斥女子参政,久而久之,这女科举制度只是个摆设而已。
若要让这群后妃在朝堂上翻起风浪,也只有先兴女科举,使女子参政,才能进一步的在后宫掌控朝堂。
她与楚文帝行至昭和阁,一路上顾蓁鸾心中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下了个决定,她面上带着真切的笑意,遣退了仆从之后,又拆了头上的首饰,让三千青丝就垂在脑后,突然牵起了楚文帝的手,拉他到了榻边,替他更衣后,又转身从离床不远处的小柜子里抽出了一本书。
楚文帝坐在榻上,看着顾蓁鸾的举动,挑了挑眉,眸光又瞥到不远处的贵妃椅,问道:“瑞美人这是何意?”
“陛下先躺下。”顾蓁鸾走近他,而楚文帝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听话的躺下了身子,她晃了晃手中的书,仔细一看,方知道这是《战国策》,她接着又说,“妾身今日,想为您读这本战国策伺候您入睡。”
“哦?”楚文帝有些感兴趣了,他明白了顾蓁鸾今日不愿侍寝,也乐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可寡人没听说过,读战国策助人入睡的。”
“那是因为妾身知道陛下肯定读战国策数十遍,自然把里面的情节记得清清楚楚,又有谁愿意同样一个故事听十来遍呢?”顾蓁鸾笑了笑,随手翻到一页,扫了一扫,道“既然陛下没有阻止妾身,那妾身今日,就为您读《长平之役》。”
楚文帝没有回答,只是阖上了眼睛,而顾蓁鸾的面上笑意未减,柔声读道:“长平之役,平都君说魏王曰:‘王胡不为从’魏王曰:‘秦许吾以垣雍。’平都君曰:‘臣以垣雍为空割也。’……”
就这样,她读完一篇之后又翻到另一篇,她的面上虽有几分倦怠,但眸子里却是难看出来的愉悦,直到她看见楚文帝的睫毛再也不抖动,之后又再读了三四篇后,起身打算去贵妃椅上安歇,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楚文帝闭着眼睛道:“睡吧。”
顾蓁鸾面上有几分诧异,恍然间就对上了楚文帝正好睁开的带着笑意和温和的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楚文帝顺势一拉掉入了他的怀中,她犹豫道:“妾身……还未更衣。”
“那便和衣睡,天色太晚了。”楚文帝笑着,轻轻的将下巴搁在顾蓁鸾额头上,顾蓁鸾靠在楚文帝的怀里,只能看见他白色的里衣,微微透出些肉色,她的心跳没有加快,只是她嘴角不知何时染上了笑意。
楚文帝没过多久就放开了她,照惯例让她睡在外侧,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十分体贴的,帮顾蓁鸾掖好被角之后在她额上烙下一吻,突然就对顾蓁鸾这么好,让她有些不习惯,她微微的眨了眨眼,对上了楚文帝在烛焰下闪着光的眸子。
她一时间猜不透楚文帝在谋划些什么,这一刻也不想在深究什么,即便他真的有所图谋,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这一次就让她好好沉溺一会儿,享受这个她明知不属于她的的甜蜜的幻境。
无论是因为他要借她的手灭昭和夫人的嚣张气焰也好,为了她即将面见的两位兄长也好,她都不想去深究,请让她自欺欺人一会儿吧,让她沉溺在她自己的幻梦之中,就这一个晚上。
她还是那个褚敏文心中最不可侵犯,捧在心尖上的顾皇后,而不是如今互相利用,每一步都仔细思量的国公府嫡小姐顾蓁鸾。
顾蓁鸾的呼吸渐渐放平稳,而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楚文帝揽入怀中,楚文帝垂眸看着怀中人的发顶,神色莫辩,突然叹了口气,复又阖上了眼,即便他不是真心实意的,但在这一刻他们对于他们的枕边人是毫无提防之心的。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对方不会害他,即便他们在互相利用,但却又互相信任,那是一种在争锋相对的情况下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如此微弱,如此叫人悲伤。
因为一旦产生了这种感情,就注定了他们二人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对方到了一定程度,那么爱情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在二人之间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