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恶魔很难养》见手青

4、第四章

　　在冬日里，人们望向利尔德先生住宅，总能看到窗户中透出温暖的光，但这一天，人们偶尔抬起头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再三回忆时恍如大悟——利尔德先生的住宅里没有光啊！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了，人们纷纷猜测着利尔德先生的去向，有的猜测他出门了，还有的猜测他已经死了。

　　利尔德先生又活跃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了。

　　而两个主人公，现在正在旅途中。

　　这是一条极热闹的街道，街道容得下六匹马并排跑过，因此也被称为六马道。

　　只是年岁太久，街道有些坑坑洼洼的，两边的商人纷纷支起帐篷，尽量地侵占空间。

　　“太臭了。”

　　恶魔有些头痛地抱怨道。

　　这条街上贩卖的大多是气味浓烈的香料，数百种香料的气味混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香味。

　　尤其对于嗅觉灵敏的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利尔德回过头看了它一眼：“假如你能稍微改变一下你的模样，我想处境会比现在好一点。”

　　街上行人如织，但若是仔细查看会发现，许多长女少妇或远或近地跟着他们，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她们身上涂抹了上好的香料，隔着数米远便闻到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恶魔。

　　它一向松散的长发被束起，垂到脚踝处，它们黑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色，阳光下如同东方来的丝绸那般美丽，在一众卷毛男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出众。

　　贵族般的穿着配上恶魔的面容，它如同罂粟般迷人而危险，对女人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还有男人。

　　利尔德按了按帽子，嘴角越发绷紧。

　　三百年过去了，然而人们看到恶魔却没有一点长进，甚至更加沉迷了。

　　三百年前，人们看到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找魔法师和战士，现在的人们却只会流着哈喇子往上贴。

　　“滚远点。”

　　“你有病吧——是谁让我不能离开他的视线的？”

　　利尔德停下脚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出戳在恶魔的胸口中，他眯起眼睛低声道：“那么你就得紧紧贴着我的肩膀走路？我再也忍受不了恶魔粗鄙的气味了。”

　　“真是尊贵的魔法师陛下！”恶魔怪声怪气地叫起来，“既然如此您为什么非要让我出来呢？与恶魔做交易您难道不感到耻辱吗？”

　　红色通常代表热情，蓝色通常代表稳重，然而此时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厌恶和愤怒。

　　僵持了一会儿，双方都在压抑着自己，终于还是各自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然后气冲冲往前走去。

　　实际上，利尔德带恶魔上路是非常不情愿的。

　　然而主仆契约有一个很显著的缺点——距离越远，效力越低，假如离得太远了，主仆间也就剩下一点隐隐的感应了。

　　利尔德不能把它留在住宅里，否则他回来后可能会看到一个镇子的死人。

　　原本以为要和恶魔谈上许久，但恶魔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同意了，尽管它看上去也很不情愿。

　　两人在三天的旅途中已经动过不少次手，恶魔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利尔德也不算轻松。主仆契约是双向的，不可能只有仆人痛苦而主人毫发无伤。

　　他并没有遵守过主仆契约，契约压制了他的魔力，使他身体虚弱。幸亏他脸色本就苍白，才没叫恶魔看出异样来。

　　古兹尔堡在城市的偏僻处，从外表看就是很普通的宅邸，利尔德不费力气就来到了古兹尔堡。

　　他在门口站定了，眯起眼睛打量。

　　绿色的藤蔓爬满了墙壁，布满了锈迹的铁门看上去脆弱不堪，风吹动时便会发出吱呀声。

　　——和他记忆中的古兹尔堡没有任何区别。

　　说起古兹尔堡，世人或许不知道是什么，但说起它另一个名字，那可就如雷贯耳了。

　　【艾德库城堡】

　　这座古堡属于艾德库家族，他们家族对灵魂的研究颇为深刻，并在对抗恶魔的战争中做出了卓越贡献。

　　——是他们研究出了对恶魔起效的圣术，这简直是整个战争中最为关键的地方。

　　现在他们也在收养流离失所拥有魔法天赋的孤儿。

　　利尔德从前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但他连三天都不想呆。

　　然而麻烦并不会自己消失，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利尔德撩开一边墙上密密的藤蔓，露出一个豁然的洞口来。

　　“……”

　　利尔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恶魔：“你傻在那里作甚？”

　　这很不魔法。

　　魔法师的住所，难道不应该有用结界保护的吗？

　　利尔德似乎看出了恶魔的想法，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自顾自地弯腰进了洞口。

　　洞内回环曲折，微风穿过时发出啸声，利尔德迎着风前进。

　　拐过三个拐角后他停下了脚步，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膈在了他面前。

　　古兹尔堡的结界在这里，利尔德将宽大的袖子挽起，露出了青筋嶙峋的手腕，他的指节细长，让人想起蜘蛛脚——

　　他张开五指，贴在了这薄膜上，一层淡淡的白光涌起，薄膜便如同水面一般泛起涟漪来。

　　结界还认得他。

　　利尔德嘴角微撇，当他整个人即将没入时，他用左手抓住了恶魔的手，将它拉了进来。

　　入手是熟悉的冰冷触感，皮肤下的血管跳动极慢，恶魔的血液像糖浆一样黏腻，或许这就是它们心跳极慢的原因。

　　利尔德不由得想起砧板上的猪肉，也是同样的柔软冰冷，而这只手还在挣扎，他皱起眉头：“不要乱动。”

　　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梦中突然踩空一般踉跄了一下。

　　下一刻，暖风挟裹着花香扑面而来。

　　利尔德睁开眼，热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们站在一片草原上，草地厚如地毯，又柔软如羊毛，当长风低低略过草尖，从远至近掀起一阵阵的浪潮来。

　　浪潮一波接一波，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

　　从天际驶来一辆马车，轻柔地停在他们身边。

　　头发整齐束起的管家为他们打开车门，他推了推单片眼镜，向利尔德鞠躬：“阁下，非常高兴再次见到您。”

　　利尔德从鼻子里哼了一句：“你高兴得太早了。”

　　管家笑眯眯地转向恶魔：“这位是？”

　　利尔德略一思考：“这是我的宠物。”

　　恶魔顿时青了脸色，它抓住利尔德的袖子，猩红的眸子几乎贴上了利尔德的。

　　那双蓝色的眼里除了不耐烦，没有任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