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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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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的思念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伏在地上,想起他的点点滴滴。
他从没掩饰对我的好感,直白赤裸的表达对我的想法,毫无保留的流露出哀伤。包括他最后的决定,都是残忍而决绝的。
他希望我深深的记住他。
“恭喜你,做到了。”我苦笑着,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起身,捡掉衣服上的落叶,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我想找你聊一聊。”褐色的竹编箬笠,她的声音掩在绒布后面。
再怎么紧密的遮裹,我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
当年的虞贵妃,而今的太后。
我早知道她来了这里,不急着回去也正是等着她。
择一处凉亭,两人各坐一边,奇迹般的聊的投机。
她说:“你手上的那柄软剑虞明根本就没有见过,是阳苏央求我,让我找一件虞明的东西稳住你的心神,我随意糊弄的。”
难怪瘦子见了完全没有反应啊,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了。是我太依赖那把剑带给我的安全感吧。
我面不辞色,说道:“我想知道父皇的死因。”
“真是中毒,御医会看不出来?炎柏,你向来聪明过人的。”
我淡淡的笑了:“那你是在怕生么?”
“什么意思?”
“父皇到底是做了什么决定,让你感到害怕,不得不给他灌药。”我缓缓说,“我没说那是毒药。”
正如她所说,炎旭阳若是中毒身亡不可能瞒得住医官。阳苏却也是亲眼所见,那么也可能是虞贵妃情急之下墙灌的别的药,比如,安神药。误打误撞,正好结束了他的生命。
她捂住脸,有些后怕的说:“他要杀虞明。”
拿开手,她望着我,说道:“他拟了一份旨意,要处死虞明,为了阻止他,我才……不过,我至今都不知道虞明被他关在哪里,是不是还活者在……”
她用手比划一下,继续说:“我进宫的时候他才这么高,那时候父王偷偷从塞外把他接回来,他仰头对我说,姐姐一定要幸福。你知道的,他长得那么好看,小时候更是可爱的可以掐出水来。”
她掩住泪:“我是想让炎桦继承王位,却从不希望这是虞明换来了,即便是他心甘情愿。”
她今天说的话与炎桦对我说的大相庭径,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我说:“今天你说这么多,是劝我不要与炎桦相争。”
“我想告诉你,皇家本就是你们的,相争无益。我也想找到虞明,你有办法吗?”
“没有。”我直截了当的说,“这天下我是势在必得,你也不要多做废话,快走吧,被别人发现了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炎柏!你并不真心对皇位感兴趣对吗?你只是想找到虞明。”
“今非昔比。”我对着她微笑,“尊贵的太后娘娘,请你珍惜最后几天后宫之主的日子,往后可能是最好的回忆呢。”
转而笑的神秘,踏着悠闲的步子离开。
夜里睡的十分浅,动不动就醒了听听窗外的声音。
后半夜披衣起来,发现雨竟然停了。
“小辉。”我连忙外室的人。
小辉小跑进来:“殿下何事?”
那次自伤一次之后我有找他好好谈过,他明白虞明对我的利害关系,只对我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都不要不相信他,他害怕。
那次之后,互相的信任度又增深了一些。
我说:“去看看江面,水位又没有再上涨。”
“我一直派人在看。水位没有上涨。”
“好。”我终于叹一口气,“那样渊堤不必炸了,你把那封信件交给我。”
渊堤是有范喜的爷爷修葺,当着范喜的面炸毁,对范喜也是一种毁灭。所以我要让他迁移那些百姓,为了让他心里安稳,特意写信告诉他,将来有他重修渊堤。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后夜睡的十分安稳,也没做梦。
清晨,一个亲兵跑进来,急匆匆的说:“有人在城南看见一个白发公子,有点像那位在南芷见过的瘦高公子。”
前些天收到他的信,他说身体好多了,不就就可以来见我了。
如果是虞明,他该来找我了啊。
不,这极可能是圈套。
我冷静下来,却又按捺不住想见到他的欣喜。
就在城南,又不远。我立即起身,走向大门口,想了想又唤来小辉:“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动用那批炸药。”
事实证明,城南并没有什么白发公子,我又一次空欢喜了一场。
回来的路上,我明显感受到地上的颤动。街上的人都吓了一惊,以为是地震。
到底还是有人违背我的意愿!
我加快步伐赶回去。
我问小辉:“为什么?”
他摊开手里的纸,上面清晰的写着我的字,是我,勒令他们用炸药炸毁炎桦屯驻在下游的军队。那批用于防洪炸堤的火药,真真正正的用在军事上。
那个引我去城南的亲兵,已经不知所踪了。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字迹,小辉脸色一变,直直跪下:“殿下,我错了。”
我扶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正是我想做而迟疑着没做的事,你没有做错。”
小辉满脸质疑的望着我。
“接下来,是该攻城了。”我说。
转眼间,万军千马马立于城下,我看见炎桦站在城头,右手手心摊着一个盒子。
这个场景我在梦里梦到过千万回,只是还差个人。
虞明,你该出现了啊。
不然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
只是瞬间的感伤,我又振作精神。
城下士兵喊话:“陛下,城中将士不过数万,请束手就擒。”
这话说的谦恭又有诚意,先礼后兵嘛。
“除非踏过朕的尸体。”没有托别人,是炎桦的声音。
“有趣。”我笑着对着袁修之,低声说,“他的命留给你了,毕竟还是我的亲兄弟,我有些手软。”
袁修之被我逗笑了,转而皱眉:“没说一定要杀他啊。”
我刻意提高声音:“留下可是后患无穷。”
沾点血脉的王爷看着我,神色复杂。
“哈哈……”我仰天长笑,突然胸口一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没入心口。
周围一片慌乱,我一手抓住刺在我心口的剑,一边望向袁修之,轻声与他对口型:“西南方有一个缺口,快跑。”
说完直勾勾的盯着裕王,嘴角淌出血丝,依然笑:“王叔真是……”
余光看见袁修之领着他的人从我留出来的通道逃亡,我放松精神,任裕王拔出剑,带血的剑尖指着我。
他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这是你预料的结果?”
我点点头:“毕竟也只有王叔你才敢模仿我的字迹啊。”
“为什么不躲开?”
“我不死,他们怎么可能罢休?”
“炎柏……”他垂下头。
我从马上落下来,躺在地上。
城头跳下来一个人,他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我移过来。
过了很久,他抱我在怀里:“大哥……大哥……”
金冠歪了,他脸上蹭破了皮,灰头土脸的盯着我。
“大哥……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泪滴到我的脸上。
“炎桦。”我握住他的手,“你派王叔过来,我怎么能让你失望。王叔又有什么颜面失败而归呢?”
“大哥,我不想这样。”他的脸贴着我,嘴唇轻轻的吻我的脸颊。
“我曾托汪项交给你的书信,你留好了?”
“那些是大哥你写的?”炎桦一惊。
“嗯。”我说,“那些通敌的证据足以让炎肆失去王位,但……毕竟是兄弟……”
胸口的疼已经不能支撑我的身体,我温顺的倒在炎桦怀里,又说:“其实他并没有多少异心,只是年少经不起撩拨……只怪他的封地太逼近叶城……”
“好。”炎桦连连点头,“我听大哥的,我们去疗伤。”
“不。”我用带血的手抓住炎桦的衣襟,温热的东西从嘴角滑落,“有时间替我去汪石伍的墓前拜上一拜,他虽然迂腐,也不致死,汪项比他好得多,这个征南将军,还行……”
“嗯嗯。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乖乖的让御医给你看病好不好?”他说。
“饶袁修之不死……少造杀孽……”撑不起眼皮的时候,从眼缝中看见一道惊艳的影子。
是白色的身影。掠过来,像云,像纱,像轻盈的蝴蝶,而他的速度,却像一支追命的剑,停在我旁边。
他从炎桦的怀里夺过我的身体,紧紧的扣在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按住我的伤口。
好香,香的让人迷醉,越来越困倦。但我想看清他,想看看他的脸。
风吹翻了宽大的帽檐,束好的长发散开,飘得七零八落。
是纯白的颜色,就像是风过之处,一寸一缕的染上雪色。白发下面盖着一张神色慌张的脸,熟悉的轮廓,秋水蹁跹的浅金色瞳孔。
艳红色的唇张了张,压抑了很久的声音唤出两个字:“炎柏。”
耳边是丢盔卸甲的撞击声,绝望的嚎叫。
“南芷王化作妖精了,啊……”
“妖怪来了……真有鬼啊……”
“撤退……有妖怪……撤退……”
我紧紧的攥住虞明的手指,极力的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怎么也扯不开嘴角。闭住眼睛缓神,过了许久才挣开,我终于笑了出来:“好久不见。”
汪项提着长矛走过来,长叹了一口气:“竟一夜白发还要离奇,眨眼的功夫都能墨发成雪,到了这一步,也真是孽缘。”
是一夜白发,还是十年白发,在我眼里看来都是一种罪孽。我深爱的白发,是我最爱的人用十年光阴换来的。
汪项说完,在炎桦前面跪下:“回陛下,叛军已全数溃败,袁修之往北面潞河的方向撤退。”
炎桦摆摆手:“不必追了。”
我软软的倒在虞明怀中,手臂攀附在他身上,转过头说:“炎桦,我保你稳坐江山无忧,你我之间,包括兄弟之情,都到此为止。”
最后在虞明腰上捏了一把,完全的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