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2、第二章

　　站军姿，又是站军姿！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一整个操场的学生迅速蔫了一大半。
　　每天中午和下午散训之前，也就是大家奔去食堂吃饭之前，不管哪个连都有一个统一的任务——站军姿二十分钟。站军姿的时候要双脚并拢，挺胸收腹，眼睛直视前方，双手并拢紧贴裤缝线，身体微微向前倾。这样站着已经不太舒服，更何况还顶着烈日。
　　各连队分散训练时，大家或许还可以偷偷懒搞搞小动作，可这二十分钟的站军姿是每日必须例行的事情，而且营长、团长和学校领导，都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看，一发现有人动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揪出来。丢脸不说，光是再加站二十分钟甚至更久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九月初的天气，依旧是骄阳似火，热气逼人。训练营发的军鞋鞋底很薄，所以尽管是站在草地上，热浪也一阵又一阵地汹涌袭来，从脚底蹭蹭蹭地往上冒，烫得全身都难受无比。
　　因此，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折磨了无数人的身心。

　　听到身后的动静，曲清然不用回头都知道，又倒了一个。每天站军姿的时候总会几个人倒下，真不知道是他们身体真的太虚弱，还是装的。
　　曲清然在心里怨念不已，活了快十六年，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是如此的好，每天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居然连丝毫晕眩的感觉都没有！
　　虽然不觉得晕，但是热得闹心的感觉十分强烈，为了避免自己越想越觉得痛苦难耐，曲清然每天站军姿的时候都会找准一个目标，好好打量一番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她的目标是站在骆邱旁边，那个叫路惜晨的男生。

　　昨天晚上的班会，班主任让全班同学轮流上台自我介绍了一番。
　　晚上大家不需要穿军装，路惜晨穿着淡蓝色的翻领T恤和纯白的休闲长裤，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声音干净利落，眉宇间充满自信。从他的介绍里，曲清然知道了他因为上学晚，所以比她和很多在座的同学都要年长一岁。
　　十七岁的路惜晨，剑眉星目，气质不凡，与同被陶好静誉为“七班班草”的骆邱相比，他更加俊朗一些。骆邱是个十足的帅哥，浓眉大眼，高鼻梁薄嘴唇，身上更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开朗活泼，典型的“阳光男孩”。
　　虽然跟骆邱关系要好，但是客观点说，曲清然其实更加喜欢看路惜晨一点。
　　骆邱祖籍东北，出生在沈阳，虽然从小就跟着父母在南方城市生活，但是其实他和南方人有着骨子里的不同。性格豪爽狂放，就连身材也是一样，不到十六岁身高就已经超过一米八，高大挺拔得让人有些压迫感。
　　而路惜晨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没有骆邱那么“开”，虽然他也很高，但是高得恰到好处。
　　也许是因为年长一岁，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因素影响，路惜晨看上去比班里的男生要显得沉稳一些，与他英俊的样貌十分相配。
　　而这一点，恰好是她最欣赏的。
　　看着路惜晨修长挺拔的背影，曲清然不自觉地想起他那张帅气的脸，他和凌傲珊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自信，想必这与他家境优渥、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是分不开的。
　　曲清然偷偷瞟了一眼与她隔着两个人的凌傲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天之骄子和天之骄女居然分在了同一个班，以后的日子里说不定会经常上演“龙凤斗”的戏码，必定精彩万分。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清然打完饭，一边等着陶好静她们，一边在密密麻麻的食堂里寻找空座位。
　　“曲清然！坐这里来，这里有位子。”
　　曲清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骆邱冲她招手，刚刚被她打量过一番的路惜晨正坐在他对面。
　　陶好静这时正好端着盘子走过来，打趣道：“你的好同学叫你过去呢，干嘛傻站着？”
　　见凌傲珊和唐玥也买完饭走过来，曲清然看着陶好静无奈地笑了笑，说：“他现在不也是你的好同学了吗，走吧，一起过去。”
　　几人坐下后，唐玥对路惜晨说：“路惜晨，昨天是你送我去医务室的吧？谢谢你。”
　　路惜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谢什么，英雄救美是人之常情！”
　　听到骆邱的话，曲清然扑哧一笑，习惯性地跟他斗嘴：“人家又没谢你，谁要你发表意见了？”
　　骆邱也不甘示弱：“曲清然，初中闹不够，高中还要继续是不是？”他猛地一拍额头，长叹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又和你这个恶毒的丫头分在一个班了！”
　　“死骆邱！谁恶毒了？”曲清然愤愤不平地举起筷子，狠狠瞪着骆邱，“你少败坏我名声！”
　　“喂喂喂！”坐在一旁的陶好静看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打情骂俏？故意气我们是不是？”
　　曲清然愣了愣，然后和骆邱相视一笑，两人都没有反驳，反倒很有默契地低头吃饭。
　　这下倒弄得陶好静有些疑惑了：“你们这是什么反应？默认了？”
　　“吃饭吧。”凌傲珊说，“要真有什么，他们就不会让你这么说了。”
　　曲清然转头看看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深刻的赞同。

　　几人边吃着饭边随意地聊着天，本是轻松愉悦的气氛，可那些时不时有意无意经过他们这一桌的女生以及周围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多少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你们两个，魅力可真够大的呀，吃个饭都有那么多女孩子关注着。”陶好静调侃道。
　　骆邱看看周围，眼见几个女孩子对他笑得一脸羞涩、受宠若惊的样子，脸上立刻流露出得意神气的表情，惹得曲清然和陶好静一阵白眼。
　　可同样身为许多人关注的焦点，路惜晨却不为所动，他始终安静地吃着饭，对周围的一切仿佛充耳不闻。
　　曲清然坐在他对面，忍不住暗叹，一个男生，吃饭的样子居然可以这么好看。可见他不仅家境优渥，而且从小就被教育得很好。
　　虽然大家都穿着统一的、土得掉渣的迷彩服，但是这个男生的光芒依然异常耀眼。这样近距离地看，曲清然发现他有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神采飞扬、充满自信。而且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握筷子的手势也很好看。
　　这个路惜晨，真是她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合她眼缘的男生了。

　　为期一个星期的军训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天。
　　也许是感受到这帮学生的满腔抱怨，天公终于作美，从昨天开始炎热的天气就有所缓解，温度骤降了好几度，天空也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雨。
　　最后一天是各连队的训练成果展示，等同于一个比赛，高一年级一共十四个班，共同角逐一、二、三等奖的荣誉。二等奖和三等奖各有两个，而一等奖只有唯一的一个连可以获得。
　　列队汇演开始的前一个小时，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如果换做平常，下雨的话就会马上散训避雨，可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加上雨势不大，所以操场上的所有连队依然在抓紧时间训练着。

　　“等会从主席台前走过的时候把你们最好的精神状态拿出来，不说拿奖，至少不能给我丢脸！”七班的教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平常训练时就常常跟同学们开玩笑，打成一片。他老是摇着头抱怨他们太没有军人的样子，怎么训都训不好，可平常只要营长没有来巡视，他就会让他们多休息几分钟。相对于二班闻名整个训练营的“魔鬼教练”来说，他实在是个非常体贴善良的教官。
　　周围一阵轻笑。虽然才短短一个星期，但是七班的同学仿佛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共识，平常训练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多么上心，只在教官偶尔发怒的时候认真一下。不过只要营长、团长和学校领导经过七班连队时，所有同学都能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见机行事的本领可谓高超。
　　该记住的，该学会的，他们一样都没落下，而今天这最后一次关乎集体荣誉的训练，自然会拿出百分百的认真来对待。

　　曲清然一直都觉得他们班比起其他班来要好很多，所以当校长站在主席台上宣布高一七班获得一等奖时，她心里的欣喜远远多于惊讶，还有些说不清的酸涩渐渐往上涌。
　　结果宣布完以后，学校领导在主席台上发表着对这次军训的总结，而各连队的教官已经集结成队，准备离开。这个训练营是专供X大及其附中的学生军训用，所有教官都是学校从省内的国防军校请来，只在每年军训期间来训练营执教一段时间，过后便返回。
　　曲清然和其余所有同学站在操场上，完全没心思关注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目光一直追随着渐渐远去的教官。谁都没有想到，离别会是这样仓促，甚至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七班的教官站在一队人的末尾，跟着前方的人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即将走出操场时，他回过头，冲着七班的队伍微笑着挥了挥手。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令曲清然哗的一下掉下眼泪。
　　微凉的雨丝打在身上，合着周围或大或小的哭泣声，一点一点地飘散在风中。
　　曲清然抹了一把泪，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高中时代，真正的拉开了帷幕，等着她的，究竟是怎样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