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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我也有我的执念!如果早告诉你,我的仙籍就完了,我的功名完了,我的一切都完了!我不想像大师兄和小师弟一样,到时候身化青烟,什么都没有啊!”
      “好吧,你在这里眷恋你的功名吧!看在我姐夫教过你,你们又是同门的份上的份上,请你好好照顾他;另外,请你告诉我娘子,我欠她的……”兆凌的话就此噎住,他转过身径直向门外走去,秦隐没有看见,此刻在他清俊绝伦的脸上那双桃花眼中,有珠泪盈睫。
      秦隐愣在那里,身后是美丽的艳红牡丹一朵朵盛极而落,宛如一个个最美的幻梦,好似花香般飘散在这暴雨前的冷风里。
      兆凌独自纵马如飞,顷刻到了演武场,却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即使在深夜,演武场也是有人值守的呀!这时候这位三十岁即位至今三年的大殿下才明白自己做皇上有多么失败。到这时候,一个人也找不到。
      我在乎的只是兄弟的生命,不是腾龙的国运,我去救的,是兄弟,不是腾龙国。也算一个人也不帮我,我一个人,也要去!
      看官听我说,不是演武场的人都叛变了,而是卫流光盗取虎符,事先让所有人都放了假。原来流光当上郡马之后,发现郡主行为神秘,常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写些什么。流光问郡主写些什么,郡主常常笑而不答.流光是个直性子的人,偏要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就说是雪戟国的情话。流光只当女儿家羞涩,便暗暗抄写下来,想弄个明白,问了一圈,无人能懂。到后来文儿从竹城回来,带回了一位译官,正懂桑日话,一看这话,只有三个桑日字:“千藤谷”。流光不解,闷闷不已。直到那日值守高越园,得到何忠义的信笺,上面约定决战地点也是千藤谷,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流光这事一定有问题。不知怎么的,流光的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名字竟然是兆凌。如果有阴谋,那么这事一定是冲着凌哥哥来的,只要演武场没人,他就不会一个人离开龙都,那么桑日人就没机会害他。
      当日手里拿着何忠义写的那封信,卫流光百感交集,痴心一片的豪爽女武士、昔日同在战场拼杀的兄弟,一瞬间,如此遥远。他暗自嘱咐手下:“我是要去千藤谷的。要是我回不来,告诉凌哥哥,我是他一辈子的兄弟,要他守住龙都守住龙都、守住腾龙,千万别来找我!”
      可是流光想错了,望着空无一人的演武场,兆凌独自敲起集合的金钟,许久,还是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叶文也不在身边,只有暴雨前的大风肆虐,疯了般刮过耳畔。
      狂风中,翠衣飘飞如起舞,清俊的公子头也不回,坐在卫流光当年与他同坐的那匹马上,独自一人向着千藤谷疾奔而去。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
      “不,你不是一个人!”马上的兆凌听到一个声音,太熟悉了,太熟悉了,那是——
      “有姐夫跟你一起去。凌弟,你相信姐夫么?”惜花郎还是一袭月白色轻袍,那天人般脱俗的容光依然如昨:“三师兄借我许多灵力呢,凌弟,姐夫陪你去!”他的身子第一次像个仙人一般,腾在半空,又翩然落在他的马前。
      “姐夫,你、你不能去,你的身子——”
      “你看,我不是好了么?!走!凌弟,姐夫带你去!”
      暴雨倾天,有什么可怕的!有惜花郎的地方就温暖如春!雨中,是疾风扫红的神术,两个一疾行的兄弟和一地落花如血。
      人们总是希望时光停驻在最温馨的一刻,然而,千藤谷上,揭开一切悬疑答案的时刻,竟然就在眼前。
      这不是战斗,是一场屠杀。102个人和五万大军之间的搏杀。等到兆凌和惜花赶到的时候,流光已经身中十一箭,但是还在拼杀。像他这样的,怀着成为英雄的希冀,驰骋疆场的将军,似乎应该有一个更加壮烈、激昂的归宿,然而,面对这个比他大一天的兄弟,他甚至没有说上一句壮烈的话,唇边依稀还带着那种顽皮的微笑,眼中的暖意向开闸之水,热切的释放出来,他的生命依旧绽放出那样的活力,一如当年跃马玉版山的时候。
      “郡马!只要你答应投降,我就可以放了你啊!”雪戟国第一女武士在谷下失声大喊。
      “郡马!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雪戟国!”
      “要我叛离凌哥哥,你打错算盘了!”
      “如果我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呢?”
      “那也没门儿。你这娘们儿说的话没一句真的!乃知玉,你是个没人要的,把你的门关严实了,等着大爷回来找你索命吧!”
      “郡马,如果你遭遇了我所遭遇的一切,你就会知道,人最根本的,是找个地方活下去!”
      “那么,你一个人好好活着吧,我不陪你啦!
      乱军的羽箭被惜花的灵力挡去一部分,可是还有不少射在疲惫的将军身上。终于,一支毒箭从桑日主将伏明的银弓射出,落在他的心口,他渐渐不支,翻身倒在当年那个熟悉的少年身侧。
      “哥哥,对不起。流光似箭,是留不住的……哥哥,记住我……忠义,先走了,他也没有对不起你!都是,为了,为了这个女人。哥哥,得胜兄弟接了我的信号,把放假的弟兄都拉到了边塞上,桑日人这下,打不进来了!凌哥哥,替我……照顾我的……”卫流光的声音温柔如同呓语,却渐渐远去,远去,向远处水雾中的青松,渺茫不清。
      “流光!不!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做一辈子兄弟的!你可从来没有骗过我呀!”兆凌手托着他的身子,竭力喊道。
      千藤谷上遍布藤条,滴翠的林木被暴雨一洗,显现出墨绿的油亮,点缀山间,分外醒目。雨幕中侧看那陡峭的石壁形如巨大的石锁,仿佛锁着亘古不变的宿命一般。
      “乃知玉,我腾龙对你有收留之恩,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引大兵来害我兄弟!”
      “叶画圣,你不能怪我,我投桑日国在先,德仁国主对我恩重,又许我女主之位,我不得不按他的意思行事啊!”
      “你!”
      “叶画圣,你不能怪我!是你小舅子指使卫流光杀了桑日国大将军伏天,现在他的父亲伏明要报仇,又得了李弥新所献地图,他非要灭了腾龙不可呀!”
      “那好,我要见桑日主将!”谷中的白衣公子断然喝道。
      “叶惜花,我伏明就在这里!师父曾说,你灵力高强,在我师兄弟四人之首,我从来就不相信。师父他那么喜欢你,要把所有本事都传给你,可是你却不愿意学,我一心想学,那叶正道却不愿意教,我们是同一天修成人形,可是他却指引你住到他的老宅里,我是你的二师兄,我却继续像个游魂一样到处飘流;明明你违反师父的定规,可大师兄却帮了你,而我却在诸国流荡,历经百业,居无定所;好不容易娶了个桑日国的女子,想过凡间的生活,可你的小舅子却为了你,杀了我的儿子!德仁总是说国力不足、国力不足,哈!小师弟,明年我的55岁大限就到了,在此之前,我要拉你做垫背的!”
      “二师兄!卫流光和何忠义都是无辜的,如今忠义已死,你就让我救了流光。伏天的事,我给他抵命就是。”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算就这样的局面,你想改变吗?哈哈,痴人说梦!卫流光心脉已断,你断然不能救他,小师弟,看在同门份上,我让你选择,是你死,还是你小舅子他死?”
      “凌弟!二师兄,你已经造下杀孽,我求你不要伤害凌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小师弟,你不要太执着!我知道他是囚牛龙转世,我也知道他救过你。可是你别忘了,他是腾龙人,而你前世就是死在兆家人的手里啊!”
      “这些不重要……二师兄,你别逼我!如果你真的要杀凌弟的话,我们师兄弟只好拼个你死我活了!”
      “小师弟,往日我不是你对手,今日我却不会怕你!你的仙根已经被我破了。桑日人才看不上小小的蜂城呢,我之所以领兵袭扰那里,就是专程去找你的老家,好挖出你的真身来,报我失子之恨!”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你伤害凌儿,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凭你们的兵力打不进龙都的,你先让他们退了……我们师兄弟对阵就是!”
      “姐夫!不!不要,不要!伏明,伏天是我指使流光杀的,你的桑日国主子玄仁也是我杀的,那是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根本不关姐夫的事!要找就找我!”
      “哼,姓孟的,今天谁也不是什么师兄弟,我们只是仇人!今日,你们谁也跑不了了!原本你们还可以多活几天,可是没想到,你们自己来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惜花郎梦一般飘过雨雾,来到伏明面前。那金盔金甲的激愤的将军一瞬也被他的俊逸所迷,一时坐在谷顶的马上,忘了出手。灰衣的乱军潮水般的涌来,雨中漫天的灰色,衬得他月白色的身影犹如飞仙,“二师兄,那么,就让我来还侄儿的命吧!”
      然而,没有等到伏明动手,乃知玉已经先一步动手了,伏明的右手腕被银枪挑断,他没有说一个字就化作青烟飘散了。惜花呆呆地望着这位反覆无常的郡主,可是乃知玉却完全不在乎这位绝美的男子。她只是默默用银□□向自己的咽喉,而后,像一片羽毛,在大雨中,飘下了深谷。
      郡马,不管我怎么用计,都逃不了自己的心。我没想要你死,我也不知道桑日人会出这么多人,我只想有个前程,不用再东躲西藏,为了这我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郡马,我不想做女皇帝,我不想关着门等你一辈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老去,慢慢流下想你的泪水……郡马,我像一个武士一样去找你……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一天之内失去卫流光与何忠义两位至爱的兄弟,这样的打击对于兆凌而言,无疑近乎致命。然而这样猝不及防的变故,却只是他一系列悲剧命运的开端。事实上,当他带着刻骨的伤痛从千藤谷护送二位将军的遗体回到龙都的途中,他却从冒死前来报信的旧宦官徐公公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太子兆猗得了桑日密使郑蜓通报,趁龙都空虚之际,与桂王勾结,起兵谋反。程得胜将军接到流光的讯号驰援边城,却不幸被桂王的亲兵劫杀在半路。禁卫军完全控制在兆猗和桂王的手中。
      瑕玉三年七月二十八,新皇即位。鸣钟击罄,因兆凌平日性子常常傲上护下,多多得罪兆氏宗族,故而如今兆猗夺宫,兆氏宗族欢欣鼓舞。举族中,只有漓王兆淇一人一意拥戴旧主,新皇命其起草即位诏书,漓王当殿骂道:“同室操戈,知恩不报,不仁不义之徒,焉能做得兆淇之主!”言讫,遂碰死在协德殿金柱之上,血溅丹墀。那新君恬颜笑道:“你要保他!当年先帝立的是我!他得了逆臣扶持,在龙都享尽富贵,我却在雪戟城风餐露宿这么些年!他要平平稳稳将皇位让还给我?做梦!这位子本就是我的,怎么要他让!我与他,还能在同一片天下吗!你既骂我‘同室操戈’好!戈、钺一门,我就将年号改为‘操钺’,你又待怎的!”群臣悚然。
      又有原户部尚书李开方,于新君即位之日当众卸下官服、印绶,挂冠而去。兆猗不拦,亦不加追杀。开方从水路走,要远离龙都。从人大为庆幸,道主人躲过一劫。李大官人叹道:“昔日我就对主上进言,说二殿下回来之日,我二人便难以相见。如今果然要阴阳相隔了!凌弟弟,只怕他还要来害你啊!”
      果不其然,是夜,新君令人追上行船,赐李开方一只玉匣,并附一短笺曰:“昔卫公子开方,谗臣也。不顾主上恩重,而弑桓公,今爱卿与之同名,亦是俊杰,然卿受前朝之恩远胜于朕,卿知恩之人也,岂不为今日之卫开方乎!”开方看过小笺,大笑道:“看这阴险的伪君子!要杀我还要用这种方法!”遂开了玉匣,见是一把玉算盘,就笑道就笑道:“不负我平生所学!可惜,凌弟弟,我见不到你了!可惜!可惜!”遂将三十六法珠算术演算一回,又喃喃连叹数声:“可惜。”就在舱中身故。原来这算盘上下了无色无味之毒,触之少顷,毒性自皮肤透入,生人立死。
      另有演武场忠义和流光旧部诸将,均赐饮宴,却在席间鸩杀,旧日宦官,一律赐死,入葬帝陵以西,陪伴书君皇帝!满朝上下,自此皆是谈“玉”色变,有谁还敢论及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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