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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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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明白了自己对莫修谨的心思,再去分析莫修谨喜欢谁时,心头不免就多了些酸意。
好不容易能暂时摒弃自己的私心好好为属下筹谋一番,莫修谨又让人送来一双绿孔雀作为年礼。
而奇怪的是,送来的两只还都是雄的。贺君璃心头原就存了些异样的心思,见了两只雄孔雀,便如同一枚石子砸乱了一池春水。
幸好闲暇时光短暂,不过区区七八日,便过了年关,重开早朝。她几乎是逃一般的将自己埋身于如山的奏折中。
一年之计在于春,折子还没处理完,祭天、劝农、打春牛等一应事物便又依次安排了上来。
这下她是彻底不用再烦恼了,每日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是倒床就着。
在她一心忙于公务,不敢分心去多想私事之时,时间已来到四月中旬,各地送来的秀女经过了两轮筛选后,剩余的五百余人在三月末的时候便浩浩荡荡被送进了储秀宫。
储秀宫位于皇宫的西侧,不分主次,约莫有两百余个大小相等的房间,是专为历代挑选秀女所建。
秀女初选时约莫有近万人,第一轮结束后便只剩下三千余。第二轮结束后这五百个虽然可以进宫,而无论身份贵贱,全都轻装进宫,进了宫后都统一穿了粉红宫装,也不许多戴什么首饰,随机抽了名字四人一间的住进了储秀宫。
而从她们入宫开始,每日上午就得跟着管事嬷嬷学规矩。下午则自行背诵宫规等条例,等待四月末的第三轮筛选。
当然,按往年规矩,若是有秀女提前得了宠幸,便可以跳过后面的几轮,直接成为大燕后宫的一员了。
而在之前的打春牛,因着这些秀女大都觑见了贺君璃的容貌。于是除了极个别接受不了皇帝相貌过于阴柔美丽的女子在一心等待被淘汰发配回家各自婚嫁外,其余的便铆足了劲儿要提前获得恩宠,最好在帝后大婚前便闯进这大燕后宫,为自己博一份锦绣前程。
往届这样的秀女并不少见,然而因着宫中有太后、太妃甚至是皇后严加管束,局面还能控制一二。
可如今大燕后宫唯一可以管事的太后不知何故从不出来管事,这让那些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秀女们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于是对于贺君璃来说,除了太和殿和长信宫内,其余的地方,她走一回,便能“偶遇”不少人。
这一日,因着海寇又上岸来烧杀抢掠,导致沿海几个村庄被屠,守卫海域的大将陈平是否该受到严惩一事朝堂上争论到了午时。
贺君璃出了太和殿,便见头顶上飞来了几只纸鸢。
那些纸鸢做的都极为精巧,上好的绢布为面,削的薄却韧的金竹为骨。有的绘着山水,有的却以美人图为面。有的形如金鱼,还有的却是燕子般。
贺君璃扬起头来看了一眼:“是谁在宫中放纸鸢?”
福海也忙抬头去看,见那美人面的同燕子形的被风一吹,绞到了一处去。金鱼的也在往那战局里头扑,天上几只纸鸢几乎快要打成一团,十分热闹。
然而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纸鸢因其自身的特殊性,极容易被当做是传递信息的工具使用。因此并不是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放的。
想到这里,他便说:“陛下,您忘了,前儿个储秀宫那边报来说秀女想放纸鸢,打秋千,准还是不准,您说让教养嬷嬷自己看着办。”
贺君璃伸手揉着太阳穴:“事太多,记不得了。”
既然教养嬷嬷同意了,那定然是细细检查过的。她也不再多问,上了步撵,闭上眼睛开始反复推敲今日朝堂上的事来。
然而也就是在此时,却冲出两个粉衣少女,慌慌张张地跪倒在步撵之前。
这一下,那些跟在步撵之后的侍卫便齐刷刷冲上前来,抽出了腰间佩剑:“什么人?”
那两个女子面容有些惊慌,却难掩丽色。
一个声若银铃,抬起头来,便见其面容清纯如同凝在叶尖的晨露,可怜又可爱:“臣女许氏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贺君璃原不想分神的,但她这话说的奇怪,分明是故意要自己多问一句。她睁开眼,看到她的容貌,再看她这楚楚可怜之态,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她的用意。
当下她又闭了眼,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管,让步撵继续往前。
挡在前方的侍卫便上前要开路,只见这女子旁边的一个也抬起头来:“陛下,都是炔儿的错,是炔儿非要拉着姐姐她们一起放纸鸢的……”
福海便凑到贺君璃耳边:“那个长相清纯的是御使大夫许常远的女儿,这个自称炔儿,长得明艳逼人的便是刑部侍郎朱才坤的女儿。这两个都是世家贵女,陛下,咱们就这样走了,怕是世家那边又要多想。”
他这话说的在理,贺君璃原不想管,却不得不让那御前侍卫回来,自己从步撵上下来,带着福海走上前去将两人扶起,赏赐了些金银首饰给她们“压惊”,又安慰了几句。
末了她道:“以后放纸鸢时注意些,别在放到这边来。”
也不知道这两个从她这句话中领会到了什么意思,贺君璃只觉得她自己这句话一出,面前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便笑容甜蜜,仿佛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应诺一般。
打发走了这两个,她上了步撵,只觉得头更疼了。再过半个多月便要第三轮筛选,这仿佛就是催命符一般朝她步步紧逼而来。
虽说选秀之后,就算她怎么拖延今年之内也得将她们娶进宫来“开枝散叶”。
她不知道当年母妃为了哄父皇开心,而谎报了自己性别时到底有没有想过她今日会面临的处境,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瞒到什么时候去,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她的真实身份泄露时,皇室或因此将不存,燕国也会被其他四国举着大义之旗毫不犹豫地吞并蚕食。
然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仍旧要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仍旧要继续找寻出路,不光是为自己,也为这大燕的江山,大燕的百姓。
“做什么天下共主啊,”她突然又想起莫修谨来,“他都不知道,我的雄心壮志早不敢有了。”
在知道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会招来灭顶之灾后,她唯一的雄心壮志就成了,护住这个风雨飘扬的国家。而天下共主的雄心,也只敢在午夜梦回时奢望一二了。
步撵从太和殿一直到长信宫。
这一路上,她听到了异域风情的小调,听到了有人吟诗,有人弹琴,看到了柳树下扛着银制小药锄葬柳絮的,花丛中跳舞的,还有荡秋千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荡秋千的,因着安全所需,皇宫里头不能有太高的树,而她步撵必经之路更是如此。于是那秋千很是低矮,无论如何缩短绳子,升高脚踏,那脚踏离地面也不过只有一拳多的距离。
荡秋千的女子无法站在脚踏上做秋千戏,便只能委委屈屈坐在脚踏上,她全身都得蜷着,头不小心便会擦到树枝,腿不抬起便会擦了地。
于是贺君璃便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样的秋千坐着连身子都打不直,所以它存在的必要性是什么?
然而她却不晓得,因着她多看了的这几眼,步撵离开不久,那条路上便多了数个低矮的“秋千”。
经受了一番眼球和耳朵的荼毒后,她终于回到了长信宫,这一回来,福海便张罗着让人赶紧牢牢锁了宫门。
贺君璃看的好笑:“她们应该是不敢的。”
福海仍旧心有余悸:“您是没看到,这群人见了您那是饿狼扑食,恨不得冲过来把您衣服扒了。哎,这后宫没个管事的不行,您总不能纡尊降贵来处理后宫这些麻烦吧。咱们这太后娘娘,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大概也觉得朕气数已尽,”贺君璃倒是不以为意,“所以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欢愉罢了。”
听她说到这个,福海也愁:“钦天监那边日子定下来了,说是七月十七帝后大婚。奴才听说,现在崔家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开始备嫁了。”
“看来还算有个好消息,至少从现在到七月前,淼儿不会天天进宫来了。”贺君璃苦笑道。
“但是大婚之日怎么办啊?”福海发愁,“奴才说句不当说的,陈妃娘娘当年玩的也太大了。她为什么要瞒报您的身份呢?”
看着面前这个为自己着急的小太监,贺君璃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母妃曾和朕说对不起,她只是太爱他了,他想要的是儿子,所以,她鬼迷心窍,便将朕说成了儿子。”
她终究还是不懂,情之一字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咒。
然而很悲哀,也很幸运,无论这个字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她今生也注定于此无缘。
正在贺君璃心头感叹之时,却听外头传来响动。有宫女隔门禀告:“陛下,崔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