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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些亲戚总是不请自来 ...

  •   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群乌鸦的存在的呢?

      犹如死亡的阴影一般毫无预兆地出现,那些贪婪的家伙仿佛嗅到了风中即将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扑棱着翅膀落在刑场周围的竹篱上,乍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丑陋得令人心生腻然的厌烦。

      ——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正处于低落的失业期,为了寻找工作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破坏人家家庭的活儿,她都一概接下,绝不挑剔。但哪怕要求放得这么低了,她还是连饭碗都摸不热,想想就很忧伤,觉得这世道真是冷酷冷情无理取闹。

      在鹤子走投无路觉得自己搞不好真的得重操旧业时,和她一起窝在破庙里躲雨的卖药郎好心地给她指了一条路。

      “和我同村的太郎在山脚下的镇里工作,你可以去投奔他试试。”

      “只有十二岁的小鬼他也收吗?”

      “哈哈哈,放心吧,他那边最近急缺人手,平常连喝口酒的时间都没有,忙得团团转呢。”

      “……缺人手?”

      如果不是清楚对方是个能把小感冒直接医成绝症的江湖庸医,她搞不好真要以为对方是哪个拐卖小姑娘的人贩子了。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就连庙里瘦骨嶙峋的老鼠都不会信。

      发呆了半晌,对方忽的叹了口气。

      “战火纷飞的年代什么都缺,但只有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少的——特别是最近。”

      沉肃的神色转瞬即逝,抬起头来时,那个庸医已经恢复了平常没心没肺的表情,冲她眨了眨眼睛:

      “你怕不怕遭报应?”

      答案简单得令人想笑。

      就算怕,她也会说不。

      于是才有了几日后刑场上的这一幕。

      行刑的时间设在正午,理应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但那天却是实沉沉的阴天,连风都不安,空气中沁着丝丝凉意。

      哪怕有下雨的兆头,全镇的居民还是将临时设于河堤上的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被层层竹栅拦在外面,伸着脑袋踮着脚尖地往里瞧,就只为了争得最好的观赏席。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

      一个商人揩了揩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低声问道。

      周围全都是人们窃窃私语的嗡鸣,又害怕又兴奋。

      “第四个了吧?”“不不不,是第五个。”

      “这次的这位可不一样啊,据说曾是个名动天下的尊攘思想家呢。”

      当狱卒押着犯人入场时,仿佛某种信号一般,先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全部沉静了下来,犹如被抚平的水面一样,连丝涟漪都没有。

      整个刑场鸦雀无声。

      跪在草席上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发髻散乱,胡子拉碴,松松裹着褴褛囚服的清瘦身躯如芦苇一般微微弯着,眼神却沉稳。

      高高举起的刀身在阴沉的苍穹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行刑人调整着刀刃的角度,对准了罪人谦顺弯下的脖颈。

      “最后有什么遗言吗?”攥紧刀柄,蓄势待发的手臂上隐隐有青筋突现。

      这是行刑前的惯例。

      始终安安静静跪坐在草席上的男人笑了笑:

      “劳驾了。”

      随后鲜血爆射,人头应声落地。

      嘶哑凄凉的啼叫忽然间划破了刑场的上空,沉寂了许久的乌鸦集体躁动起来,墨黑的翎羽纷纷而坠,不详的凄厉鸣叫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发什么愣呢,新人,赶紧的,轮到我们干活了。”

      旁边忽的传来一声低斥。

      鹤子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在发呆。

      “是!马上来。”

      她是处理尸体小队中光荣的一员。

      因为晦气,没什么人想干,又因为最近的宽政扫荡将市场需求推向了新高度,这份工作才落到了她的头上。

      工资不错,工作内容也不要求什么技术含量,照理说没有挑剔资格的她应该心怀感激地接下。

      但估计是失业大神的诅咒太深了吧,这份工作她最终还是丢掉了。

      “怎么了,怕遭报应吗?”

      辞职离去前,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前辈曾这么嗤笑道。

      一个一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老是往报应上扯淡。

      鹤子将热腾腾的馒头包好小心地揣进怀里:“报应的话已经有了哟,每天吃不香睡不着什么的,睡眠不足可是女人的天敌。”

      头颅头颅头颅,头颅满天飞,简直阴魂不散。

      特别是那个中年大叔的脸。

      那副从容的表请,实在是太过安详,简直不符合一个死者该有的姿态。

      *

      “咿啊啊啊啊——!!Hels……Helps me!!”

      从寺里的偏院爆发出高分贝的扭曲尖叫,惊起山林里一片飞鸟。

      鹤子淡定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淡定地循着声源望去,一个银色的身影正扒着房梁没出息地瑟瑟颤抖,木屑都被他扣下来好几层,簌簌掉落在蟑螂疯狂往室外奔涌的地面上,黑压压蠕动着的一片,看了就令人肠胃打结。

      明明之前都已经警告过他了。

      “怎么了?!”

      正在外面卖力地扇着烟熏的桂在一片混乱中扯着嗓子问道。

      “没什么,”鹤子一扫把挥开一群慌不择路窜到她脚旁的蟑螂,在银时“咿咿咿不要往天上打啊你个混蛋!以为是高尔夫吗口胡!”的惊叫中严肃回答,“再扇得卖力点。辛苦你了,桂子。”

      这个牌子的熏蟑片真不错,效果简直良心,让人感动不已。

      “不是桂子,是桂啊啊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室内打仗般的紧张气氛影响到了,桂扇起来特别卖力。

      密密麻麻从各种缝隙洞口里神奇地相继涌出的蟑螂群加快了往外边逃窜的动作。房梁上的那只卷毛嚎得更加惊心动魄了。

      “这样子就不行了吗,银时?你还可以更有出息一点。”

      银时身旁的高杉毫不留情地开口就是嘲笑。

      “……”

      你这家伙是什么时候飞上去的啊喂!冷笑个屁啊,你还不是一样怂!

      鹤子握着扫把往上看去,发现在房梁上呆着的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

      银时毫不退让地摆出了一样欠揍的表情:“哎哟哟,这不是高杉君吗?怎么,你也上来了?不会恐高吗?”

      高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的高度倒是正好,可以将你那副丢人的蠢样尽收眼底。不扯着喉咙继续学鸡叫了吗银时?”

      “哪里哪里,和一下子就飞上来了的高杉君相比差远了呢,明明短手短脚的,这种时候倒是动作很快嘛,阿银我都看呆了,真不愧是高杉君。”

      银时在“短手短脚“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拖得老长。

      “嗬,也就是说你认输了?”高杉意外地冷静,逮着机会就挖坑。

      他扬了扬眉,碧色的眼眸中闪着得意的光:“一百三十二胜,一百三十一败,现在是我领先。”

      “等……等等!这次不算!比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阿银我怎么不知道?!高杉你耍赖!老妈——高杉耍赖!”

      炸毛的银时顿时就将附带嘲讽效果的敬称抛到了脑后。

      正当鹤子疑惑着谁是老妈时,已经将蟑螂熏跑得差不多了的桂提着扇子走进来:“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这种干活的关头吵架,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可不是武士的作为。”

      他还特诚恳地跟鹤子道歉:“抱歉鹤子,那两个家伙从以前起就是这样,还请你谅解。”

      ……结果老妈是你啊啊啊!

      鹤子以眼神吐槽道。

      待在房顶上巍然不动的高杉看了银时一眼:“刚才你自己亲口说的,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吗,银时?”

      略显沙哑的声音三分认真七分戏谑。

      说着,他要把银时往下面踹。

      银时死死扒着房梁:“好汉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记起来了!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包括高杉你偷偷参加养乐多形象大使设计大赛,但作品连初赛都没通过这些事情我都记起来了啊我发誓!”

      高杉的脸顿时就黑了:“这些事情给我忘掉。”

      诶?好像突然间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话说给养乐多设计形象大使是什么鬼啊!又不是裙带菜爱好者:朽木白【哔——】,跑错片场了啊喂!

      鹤子都快被两人逼成吐槽役了。这明明不是她的设定。

      他们现在打扫的这间部屋是为了给武器开发部腾地方。对方之前的工作室在试验中被炸掉了,不得已之下只好另寻落脚处。而这场爆炸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非常贤惠地从屋子里的这头奔到那头擦地的桂。

      桂因为在炸药研发方面有着突出的才能,被武器开发部的部长看上了,抱着营长大叔的大腿鬼哭狼嚎好不容易才成功挖了墙角。对于手上这块只要稍经打磨日后必能大放异彩的原石,开发部部长疼惜得不得了,几乎是任着他放手去做试验。

      武器开发部,和她统管下的厨房相比只是好上那么一点点,人员两个手就能直接数完。但正因为大家都是冷门得不行的部门,惺惺相惜之下,鹤子就干脆地答应了帮他们清理新的工作室。

      高杉作为炊事班目前仅剩的成员,自然是被一起拎来了——说实话,她觉得这个破坏狂当初应该被扔给武器开发部才对。

      桂则是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好孩子。

      银时……他原本应该跟着大部队一起负重登山,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家伙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翘了班,跑来这里偷闲顺带看高杉笑话,然后不期然地被反将了一军。

      等到忙活完毕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开始正儿八经地干活之后,银时很干脆地就找了个借口跑路,清洁的主力还是她和桂。忙到后半段时,桂又被武器开发部部长叫走了,现在只剩下她和高杉了。

      鹤子将满满一袋垃圾郑重地交到高杉手里:

      “扔垃圾就拜托你了。”

      她相信,从这里到垃圾桶的路上,高杉还是弄不出什么幺蛾子的。

      然后在一分钟之后,非常惨痛地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有多么天真。

      高杉一脸嫌弃地拎着黑色的垃圾袋还没走出门口几步呢,幺蛾子就自己找上来了。

      这个幺蛾子穿着当掉能抵全营好几天生活费的纹付羽织袴,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钱多好打劫似的,腰间别着的武士刀比起实用更注重装饰,鎏金透雕的刀镡一看就知道很值钱,绝对值得抢。

      “好久不见。”

      幺蛾子兄扬起下巴,嘴角扯出几分凉薄的笑意,群嘲技能全开。

      原本看到对方不拿钱当钱的奢侈作风还有几分犹豫的鹤子,当机立断地下了判断:绝对是高杉家的。

      自从上周在街上偶然遇见之后,她就一直在想高杉家的人会不会再出现呢,现在果然来了。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幺蛾子兄装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高杉手中的垃圾袋。不知道为什么,鹤子就是从对方弯起的眼眸中读出了“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信息。

      赶着去扔掉垃圾的高杉:“……你谁?”

      幺蛾子兄:“……”

      鹤子:“……”

      不说她都忘了,论起拉仇恨,她身旁的这位绝对无人能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有些亲戚总是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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