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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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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竟,”杂志社门口传达室的警卫说,“还不快点进去,你迟到了吧。”“倒霉。”我暗自感叹,今天的我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连上班迟到这种事也碰到了。可见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在警卫的提醒下,我加快了步伐。
杂志社里忙成一团,又到月底,杂志蓝本交付印刷前要做最后的校对。各栏目的负责人都埋头紧张的进行着核对审查工作,没有人在意到气喘吁吁的我。敞开式只由塑料板隔开每张办公桌的职员室里,细小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但是大家都很守规则的细语交谈,以防妨碍到他人的工作,这就是在职场的潜移默化中获得的经验阿。
“这个稿子不太好登吧。”不知道是哪个组的争论声。语气不算强烈,音调却高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寻声望去,连低头拖地的阿姨都是。
周围突然沉默下来,制造出一个极好的聆听别人说话的氛围。
“怎么了?”有人问。
“没什么,只是这个稿子……”话没说完已经有几个人围上去看。
“这个是谁写的?”
“我。”白啸语说。我没有心思再去管别人的事,闷着头干自己手上的活。
“这个稿子写的不错,但是渠道太……”欲言又止的话语。
“是我从那帮人(狗仔队)那里买的消息。但是照片在这里,一看就知道不是ps的。事实明摆着,有什么不可以登。”
“可惜了,还是个孩子。”哀叹的女声。
“安泽还不到20吧?”
那两个字,像闪电一样滑过心脏,突袭的刺痛感。
几乎是失去理智掰开前面的人,推攘着挤过去。
白啸语的原稿上赫然放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上,身着休闲T恤的年轻男孩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神似乎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英俊男子手揽着他的腰,从他半张的嘴可以看出,他正亲密的和男孩谈笑。
“笨蛋!”我狠狠地骂了一句。出门都不知道要戴墨镜和帽子吗?难道忘了自己是公众人物?
面对这满屋子的人,我只能靠咬嘴唇暗暗发泄暴怒的情绪。我相信我快要崩溃了,下一分钟,或者下一秒。
“大家有歧义的话,就坐下来好好讨论一下。争吵没有用的。如果取用,我们怎么对付其他媒体的疑问,不取用,拿什么稿件代替。这都是很具体的问题。”
主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示意大家都进去。
“这是我写的,我当然建议用。这样的暴料,很难弄到。如果这一次我们错过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这期杂志的发行量至少有了保证。”白啸语直言不讳。
剩下来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了,但愿那些残存的理智能让我的话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吧。
“我的意见是……”我吞了口吐沫,“如果登的话,我们杂志社和那些八卦周刊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杂志的阅读群体也会因此改变。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也许可以凭借一条热新闻红一阵子,长远考虑的话,风险性还是比较大的。”
“我同意肖竟。”
我转头看,是蔡蕴琪。
她的眼睛闪着光泽,继续说:“业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为登载不道德的新闻和图片,导致杂志被迫停刊的情况。前车之鉴在那里,我们怎么能重蹈覆辙。”
我只知道蔡是学美术的,没料到她和学汉语言文学的白争论起来也不相上下。
“这算不上什么不道德的新闻吧。”
“那他又算什么暴料呢。纯粹是为了满足读者对名人隐私的偷窥欲望。”
“即使我们不报道,其他新闻媒体也会报。”
“既然这样,我们重复报道别人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杂志的时效性本来就远远比不上网络媒体和报纸,电视新闻。何况我们还是月刊。”
我在一旁哑口无言的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辩论,头脑一片空白。
……
“那就这样吧。这个新闻暂时不登,把中俄文化年的采访换上去。这本来就是上面的任务,迟早要登,原想留着下个月的,这个月登也一样。没有异议了吧。”主任总结呈词。
大家悻悻的点了头,走出会议室。
一场大火这后,灰黑的余烬满地。地面散发出烧焦物体的难闻气味。我站在这灾难之后的荒凉中,仍然惶恐着。阳光照射过来,被错以为是烈火的幻影。
杂志社有恢复了原先的工作状态,好像只是经过了一点工作中的小小探讨,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在乎。只有我,恍若是劫后余生的人,被吓得精神恍惚。
肖竟。办公桌上多了一杯水。蔡蕴琪说,喝吧。
谢了。我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如果刚才蔡蕴琪没有抢先发言我会怎么样呢,丧失理智的强烈要求把稿子撤下,还是直接去给白啸语一拳。那时的我正处在疯狂的边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任何失态的举动也都会不经大脑的作出来。也许,我应该感谢她吧。
在如此不清晰的视野里,我一天天浑浑噩噩的渡过。果然不出白啸语所料,狗仔队还保留着照片的底片,并且把它同时卖给了几家媒体。有的甚至得到了有声视频资料。心再一次揪紧,尽管我的任何行为都对他起不到实质上的帮助,但是还是不自觉地担心起来。
下面一切事情的发生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胡序的到来却是我没有想到的事。不过他是杂志社的固定投资商,大家都与他很熟,胡序帮我出书的事,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所以他来找我倒是没有引起别人太大的注意。
在杂志社门口的狭窄巷道里,胡序似乎也在极力使自己平静。
是你写的吗?
你和安泽的新闻吗?是我写的干吗不在我的杂志社登。
那不是太明显就是你做的了吗。
现在这样让你跑来找我还不明显!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还好过往车辆的巨大的发动机声响和喧闹的人声为我做了遮掩。
好吧。这句话几乎是他挽回面子的口头禅,那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好好保护他,这就是保护的结果?我揪住他的衣领,你都不知道出门要戴墨镜,你无所谓,他是公众人物,你把他毁了知道吗。
他扭动了一下脖子,我的个子没他高,很快就被他挣脱了。
现在怎么办。
安泽呢。
在我家。
快让他搬出来,我估计已经有人在你家门口蹲点了。就等着你们上钩呢。公司那边,你会打理吧。
嗯。
让他租房子好不好。
回公司宿舍。
什么啊!那个地方,口水就可以淹死他。
那怪谁?怪你。你的错误,现在要他去承担。我叹了口气。只有这样了,突然搬出去,等于承认了和你的事。不如让他回公司,再从公司下手,做个假证明。最好能说那张照片是电脑做出来的。
Ps?
原来你还懂这个。
我大学就是学的设计。
我从巷子里出来,看见胡序整了整被窝揪乱的衣领才往外走。
肖竟,胡先生找你有什么事啊。同事问。
我的书再版的事。我故作平淡的回答。
明明是两个身处不同环境的人,我却这样关注他的一切。也许是出于内疚,也许只是自我安慰。
但他的近况并为让我安心。自从与胡序的事被曝光后,安泽人气一再下降,fans声讨不断。艺人的不幸就在于你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放大无数倍,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茶余饭后的话题。对别人的私生活妄加评论,这在普通人生活中被认为很是不妥的事,放到了艺人身上也就变得合乎逻辑起来。
想到安泽尚且稚嫩的面孔,将要面对一件又一件棘手的问题,我的心就变得慌乱。我开始热衷于过去所嗤之以鼻的塔罗,星座。向办公室的女同事请教买来挂件为他祈祷。如果真的可以让安泽读过此劫,我不在乎变得琐碎。
端午那天,我回家和爸妈一起过。姑姑把堂弟也带来了。那家伙刚过完18岁生日,个子已经窜到了1米8,比他爸妈都高。头发没有染,但是抹了发胶,跟刺猬似的一根根竖起来。嗓音早就变粗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喜欢腻人,叫我哥哥的那个小孩子。他父母送他在外地的全封闭式学校读书,据说成绩还不错,他妈妈每次全家聚餐都会拿他的成绩来好好炫耀一番。
“小竟阿,上次肖卢过生日的时候你没来,那个饭店很气派的。菜的品种也多,他同学个个都吃得笑嘻嘻的。你应该来看看哦。”姑妈说。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吗。”我妈替我回答。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菜,又帮肖卢夹了一块。
我喝了一口芬达,点点头。
爷爷:“那个小卢也没来啊,还在忙。”
肖卢:“我爸整天忙他的厂子,我看啊,他明年不再华尔街股票上市,真对不起自己。”
家里人笑称一片。
我爸呵呵的说:“嘴老,你还知道华尔街?”
“怎么,这个还不知道。我又不是远古时代的人。要不是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学校,恐怕我已经站在华尔街了。“
姑妈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少胡说。一年一万多,还暗无天日。把你放出来,你成绩会有这么好。心都不知道散哪去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还在公司的宿舍里一个人呆着的安泽。他也只有19岁而已。同样的年龄,为什么生活会存在这么大的差距?如果真的有上帝在处理人间事务的话,我宁愿相信安泽出生的时候,上帝打了一个盹。有时候上帝是以戏弄的眼光来看待人间的,人类,不过是上帝手中对于自己的未来无可奈何的玩物。无力,悲哀,在浑沌中诞生,在黑暗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