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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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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离开大雄宝殿的段霜当然知道不能再回藏经阁了,而且现在逃下嵩山也是自寻死路,四下望了望,她心里就有了主意,少林寺的确很大,而且布局明细,说很难容身是很难,但说简单也简单,就想自己好好在藏经阁的横梁住了那么多天,其实就一句话最正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段霜飞身就往全寺位置最中心,院落最大的地方去。
“哇,人全出去抓我了?”段霜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察觉果然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大大咧咧晃了起来,
“说和尚穷,也有不穷的嘛,做得那么考究?”
忽然她停在一扇大红漆,看起来最最气派的禅门前,“听说皇帝会时不时到这里来,估计这间就是给皇帝住的,安全啊。”段霜嘿嘿地笑,推门就进去了。
房间挺大,不过只有几件最基本的摆设,算得上四壁空空了。
段霜一屁股坐到禅椅上,捧着肚子,“午膳吃过也好一会儿了,估计今天的晚膳是无望了,哎……睡觉吧。”她四下打量,还没胆子大到睡到床上,于是她一掀佛案的红绸,“菩萨,在你下面睡会儿哟。”
静悄悄,静悄悄,段霜睡梦中还得意自己找到了个好地方。
“小施主,小施主……”
“不要吵!”段霜一翻身,正想继续睡,突然觉得不对,“什么……哎哟,痛!”她忘了自己是睡在一张桌子下面,这一蹦可撞得不轻,而桌案摇了好几下也终于没有倒,段霜揉着头,发现红绸外是张好老的脸!
那张老脸笑咪咪的,“来,小施主,你已经睡了一天了,要去去床上?”
段霜慢腾腾爬了出来,一双眼没有离开过他,一直警惕地打量。
哇!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和尚,面色蜡黄,满脸皱纹,模样还是挺恐怖的。
“不用了,我睡够了,老……和尚,你怎么我没见过?”段霜计算着自己可行的退路,忽然发觉应付这么个老老和尚应该还是没有问题后,就继续揉着头道。
老和尚一笑,满嘴的牙倒还可以看,“少林寺的和尚百十多个,小施主全见了?”
“差不多啦,该见的全见了,”段霜又觉得他哪里怪,“老和尚你病得不轻?”
老和尚还是笑,“年纪大了总有些病的。”
“是吗?”段霜狐疑不已。
“小施主还懂医术?”
段霜摇头,“一窍不通,不过怎么看你都有些怪啦。”
老和尚很喜欢笑,“和尚虽然老了,但外面发生的事总听到些。小施主小小年纪,胆色倒不小,一个人竟闯少林。”
段霜打量他,“小小少林有什么了不起,别人都说闻名不如见面,我要说见面不如闻名!”
老和尚慢腾腾坐到禅椅上,“小施主何出此言?”
“反正本小姐也要走了,临走前就好心告戒一下老和尚你,”段霜也拉把椅子坐到他面前,一付谆谆教导的模样,“你们少林寺的和尚呆的呆,笨的笨,就一个还可以,偏偏耐心不足,脾气暴躁,就是那个,那个忘怨大和尚啦。”
“哦?”老和尚眼露诧异,“怎么在小施主眼里全少林就一个和尚?想那忘字辈的高僧里有不少德艺双全,好象现在戒律院的忘痴大师,还有忘愁大师……”
段霜一听就撇着嘴,打断他,“哇,你是说那个胖得更什么似的和尚?全和尚里就数他心眼最深了。笑嘻嘻,笑嘻嘻,你知不知知道笑嘻嘻的人就只分三种?一种就是笑面虎,面带微笑内藏奸诈;一种呢就是大白痴,没药医的;第三种……呵呵,就像老和尚你那样不知道笑些什么了?”
老和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老和尚一把年纪还没见过比小施主更有趣的人了!”
突然他面色一凝重,“小施主这样年纪就有这样异于常人的见地,想必是吃过不少苦吧?”
这回愣住的人是段霜,她瞪着老和尚,觉得越来越值得研究,不过却生不起戒备之心,“告诉你这和尚也无妨。本小姐八岁起就跟着娘东奔西跑,躲得呢是我外公;好不容易我外公不追我们母女了,你们这些所谓江湖名门又叫着喊着要除掉我们。所以呢,你们那些装好人的,假好人的,藏心眼的英雄豪杰我是一看就七七八八了。老和尚你可听清了,别小看我岁数不大,我现在就能搅得你们少林鸡犬不宁,不出三年也可以把整个江湖弄得天翻地覆!”
“阿弥陀佛!”老和尚长叹一声,“如老纳今天不除去你,岂不是放任孽障危祸天下?”
段霜反而笑了,“真空即清净涅盘。般若是涅盘之因。涅盘是般若之果。般若无见、能见涅盘。涅盘无生、能生般若。涅盘般若、名异体同。随义立名、故云法无定相。涅盘能生般若、即名真佛法身。佛祖眼中,天下万物因皆为一体,何为孽,何为障,若自身心不能放,又怎普渡众生?”
老和尚第一次紧紧盯住段霜,“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何二种?”
段霜想也不想,“一是理入。二是行入。理入者、谓藉教悟宗。行入者、谓四行。其馀诸行悉入此中,四耶也。”
“何为四耶?”
“四耶。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之行。”
“何为报冤行?”
“报冤行。谓修道行人若受苦时、当自念言、我从往昔无数劫中、弃本从末、流浪诸有、多起冤憎、违害无限。今虽无犯、是我宿殃、恶业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见与。甘心忍受、都无冤诉。经云、逢苦不忧。何以故、识达故。此心生时、与理相应、体冤进道。故说言报冤行。”
“何为随缘行?”
“随缘行者。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冥顺於道。是故说言随缘行也。”
“何为无所求行?”
“无所求行者。世人长迷、处处贪著、名之为求。智者悟真、理将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万有斯空、无所愿乐。功德黑暗、常相随逐。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了达此处、故舍诸有、息想无求。经云、有求皆苦、无求乃乐。判知无求、真为道行。故言无所求行也。”
“何为法之行?”
“法行。性净之理、目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著、无此无彼。经云、法无众生、离众生垢
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应当称法而行。法体无悭。於身命财、行檀舍施、心无吝惜。达解三空、不倚不著。但为去垢、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施既尔、馀五亦然。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
老和尚问得急,段霜答得快,两人一来一往激烈得很。
突然老和尚不说话,段霜也看着他不动。许久,许久,就听得老和尚道,“小施主竟然偷入藏经阁,还阅尽了稀世佛经!”
“不用夸奖我啦。其实这次来少林我就是只想到藏经阁看看你们不外传的经书,看完了就走的。“
老和尚冷哼,“书本人人会背,不求甚解有何用!熟记天下经文,不见得能成佛!”
段霜也跟着冷笑,“和尚人人都能做,烧香撞钟算修行!排个辈分论武功,魑魅魍魉在其中!”
“哦,小施主是教导老纳?”
“没错!”段霜扬起下巴。
就在这时老和尚做了件段霜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事,他突然出手点住了她三大穴道,令她失手被擒!
“死老和尚……”
“阿弥陀佛,忘痴你可在门外?”
果然门外响起忘痴恭敬的声音,“方丈,忘痴来迟。”
“你是念禅和尚?”段霜怪叫,“你是这里的住持?”
这时忘痴推门进来,“方丈,我这就带妖女下去。”
段霜也顾不得被他拖住,“你怎么会是这个样……”
忘痴在她的手臂上一用力,段霜吃痛,也注意自己已经被他拖出了禅房,“你这个假面和尚放开我,有本事你自己来抓我!”
这时念禅大师的声音传来,“一定要问出念稽师弟的下落。”
忘痴立刻道,“是,方丈。”
段霜破口大骂,“早死了!我和我娘扒他的皮,拆他的骨,用火慢慢炖吃了三天!和尚肉很好吃的!”
澜廷他们是第一时间知道段霜被擒住了,等他们急匆匆赶到住持禅房大院外时,正见到忘痴大师们一手拖着穴道被封的段霜出来。
段霜本就身形娇小,在胖胖的忘痴大师身边跟更觉触目惊心,澜廷第一反应是想迎上去,但才跨了两步,就被人拦下。
司徒宏瞪了他一眼,先步上前,“大师终于抓到妖女了。”
忘痴‘恩’了一声。
段霜冷哼,“卑鄙无耻阴险恶心,看到你们两个的嘴脸就让人想吐!”
忘痴不动声色地暗里拌了段霜一脚,轻轻松开手。段霜本来就行动不便,完全靠拽着才能走动着,他这么一放手,段霜根本无法避免得重重摔倒在地,青石地板痛得她一时说不出话,忘痴这才扶起她,整个的表现就好像是场意外。
澜廷再次看见被扶起的段霜就发现她的脸颊已经被擦破,血水不至于汹涌,但混合着沙土,衬着她原本毫无瑕疵的俏脸倍见揪心!
“段姑娘!”
司徒宏眼尖,忽然看见她摔倒后的地上有团东西,凑过去捡起一看果然是自家的流星锁!
段霜听见了澜廷的呼叫,一抬眼就看见司徒宏拿走了她的流星锁,
“那是我的!”
司徒宏将流星锁递到澜廷面前,“好好收起来!”
段霜死死盯着澜廷,不停对他喊,“我的!那是我的!”
澜廷根本逃不开她的眼神,完全无法伸手去拿这个流星锁,“爹,这个……是段姑娘的。”
‘啪’司徒宏挥手就给一个巴掌,澜廷白皙的脸孔立刻浮现五个红指印,“没出息!”说完硬是将流星锁塞进了他怀里。
澜廷低着头,不敢再去看段霜的脸。
“师父,你要怎样处置段姑娘?”忽然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众人抬眼去看,竟然是个干瘦的小和尚。
忘愁低喝,“明戌,一边去!”
明戌担心地看着段霜受伤的脸,“可是师叔她流血了,我们先……”
忘痴突然瞪了他一眼,“退一边去!”
明戌从来没有见过师父板出这样的面孔,整个人一怔,呆掉了。急在一边的明未立刻拉走他,“你做什么?师父们的事你别管!”
这时的段霜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不一会儿,她就被关进了一座石窖里。
这天正是第五天。
忘愁带了几个弟子给看守了段霜一天的忘怨他们送些茶水。
“张老英雄没事了吧?”忘怨见到忘愁就问。
“气得可不轻,”忘愁看了眼那石窖的小门,不由得感慨,“那个小妖女的嘴巴真是厉害,不佩服不行。”
忘怨哼了一声,没搭话。
忘愁来到小门前,“师兄和司徒大侠他们还在里面?”
一个小和尚回答,“是的师叔。”
忘愁走了回来,问忘怨,“也不知道师兄他们能不能问出话来?我总觉得师叔应该是被她们囚禁起来
了。“
“要从那妖女嘴里问出话根本是做梦!”忘怨冷冷道,“我看用她逼出段小淳更实际。”
忘愁听了点点头,忽然就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仿佛不太想让弟子们听到什么,“师兄,你说那段小淳为什么要劫持师叔?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而且那天师叔竟然维护她们……”
“阿弥陀佛!”忘怨神色一正,“师弟你什么时候这样好奇了?”
忘愁不敢再说话,坐到一边去了。
而石窖里,忘痴、司徒宏和几个江湖侠士还在契而不舍的轮番审问段霜。
“念稽大师究竟被你们母女囚在何处?”
段霜拨弄着手上的铁索,理都不理他们。
“你别以为突然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段霜玩得兴起,不停地晃脚,使得那些绑在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司徒宏看了看忘痴,“大师这个小妖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忘痴摆摆手,进来后第一次对段霜道,“小姑娘,和尚也不是为难你,只要你好好告诉我们,你们把念稽大师抓哪里去了,只要你们肯将他放回,这些天你在少林的所作所为,我们都可是既往不咎。从此以后少林与段施主再无瓜葛,我们井水河水。”
忘痴的话出来,大家就等段霜的反应,可是等了很久只等到她笑得东倒西歪,全无形象。
忘痴的眉锋微微抽动,但依然保持泰然。
这时笑够了的段霜才开始说话,“很烦啊!从昨天到现在,进来的每个人都只问这一个问题!”
“小妖女,只要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段霜眼睛一瞪,“喂,关你什么事!他们这些秃头发的和尚找和尚,关你这个头发说多不多,说少还真是稀毛几根的大白菜什么事!中年危机啊,小心了,我看不出五年你的头发就真掉光了,到时直接做和尚就可以了。闲来没事就好好减掉自己的那身肉,不要去学假面和尚外油内黑!生气啊?想发火啊?不要憋着,你看看那假面和尚,其实早就一肚子的气偏偏还摆付天下大乐的样子,真是要命!”
几个明字辈的和尚在听到‘大白菜’三个字后就憋不住想笑。其实洪大侠长得魁梧结实,很有些威风凛凛,只不过——太白了!这样的人长了一身让女子都羡慕的白嫩细致皮肤,真正是老天无眼了。而且这次上少林他穿了一身绿色大衫,说实话,猛一看,还真……像只特大号的大白菜!
忘痴以眼神警告他们,随后居然好涵养地对气得已经媲美关公的洪大侠道,“莫中计。这妖女牙尖嘴利,最喜欢逞口舌之快。我们越是被她激怒她就越得意。洪大侠少安毋躁,妖女现在为我们所擒,也就这么点计量了。”
“哼!”段霜撇过头,又自顾自玩耍起来。
这是司徒宏凑过来对忘痴道,“我看今天还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已经被她气倒了太多人,我们还是另想个办法,别让小妖女太得意了。”
忘痴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就走,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后的小和尚道,“晚膳起就不要给她送饭了。”
“你想饿死我!”段霜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但忘痴他们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可恶!”
夜里忘痴师兄们坐到一起,忘愁想了想总觉得不妥,“师兄,我们这么关着她,还不给吃饭,好象……”
忘怨道,‘比起那妖女的所作所为,这只是小以惩戒!”
忘痴点了点头,“我佛慈悲。妖女这般年纪就如此顽劣不羁,若现在不加驯化教导,假以时日,长大成人,真不知怎样为祸苍生!今天我宁愿背负骂名,也决不姑息!待段小淳那女魔头来后,找出师叔的下落,这小妖女也决不能出少林,等她哪日不再有暴烈之心,悔过从善后才能允她重回江湖!”
“阿弥陀佛,师兄苦心希望那小妖女能明白。”
这夜正是第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