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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苏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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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脸上扣着呼吸器,只见四面都是白色的墙壁。
由面积推测,那应该是间双人病房,旁边本该是床位的地方却空了下来,大方块瓷砖反射着光。
某一部分的记忆似乎被完整的切割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医院里。慢慢的想,但是头很疼,完全没有思路。
我还有印象的那个下午,易峰慌慌张张的进门,连鞋都忘记脱,语气却是坚定而且认真无比的。
“苏凡,虽然这样的决定非常草率,但是,我相信你会同意的,我们去私奔。”
私奔,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几岁。
不过我最后没有这样回答他,而是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
易峰和我交往了两年,但是刚一浮出水面就不被他父亲看好,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上门劝我们分手。
原因很简单,他们家有钱有权,比我的状况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很难相信我没有别的目的。
如果我说我当易峰是摇钱树,说不定他爸会鼓掌叫好。
不过,就好像那些在初高中时代对抗父母的小情侣一样,阻力越多我们就越坚定,甚至一起租了房子,过起了同居生活。
“苏凡,苏凡你终于醒了!”
还没有理清头绪,耳边就传来欣喜的声音,我勉强侧了侧头,看到满脸都是泪水的佩佩。
“真好,你还活着,谢天谢地……”她抚着胸口,从我旁边的凳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最后伸手搭上了我的手,“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易峰呢?”尽管嗓子很难受,我还是艰难的吐出了这个问句,“他……出院了吧?”
佩佩像被雷劈了似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就僵住不动,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到处乱转,试探着看了看我,马上又转向窗外,但是就是不说话。
说实话,右边空荡荡的瓷砖地,和她的沉默,都没有带给我任何好的暗示。
“抱歉。”她的目光几经巡游,终于重新落回我脸上:“大约一小时前,我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断气。他……撞上了礁石,骨折的很严重,肋骨插进了……”
“别说了。”我打断她,“我不想知道。”虽然是这样说着,我却心疼的厉害,呼吸觉得困难,手无意识的握紧了床单。
其实是想知道的,他怎样离去。我很奇怪,明明是一起跳下海,为什么偏偏我活着,而他死了。
后来,耳边只听到佩佩声嘶力竭的叫喊。
“医生!医生快来救命啊!”
原来呼吸器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吗?
如果我再早醒来一小时。那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我好像睁着眼睛,但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听觉独自工作,我却不知道它带来的信息是真是假。
我尽力的瞪大眼睛,听见一声惊呼,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我已经做到了。
易峰,我快见到你了吧。
“镇定剂。快!”
手臂上有针刺的感觉。我努力的坐起身来,然后又被按倒,在后背一次又一次撞击床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或许是拜那针安定所赐,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和易峰站在悬崖边上。
“重来一次,苏凡,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多好。”
易峰说着率先跳下,他飘在海浪里高声对我叫喊:“下来啊,苏凡,不会有事的。这只是浅浅的一湾海。”
像是和他作对似的,海浪一下子没过他的头顶。
然后我就醒了,浑身都是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佩佩重又进来。
“抱歉,苏凡,抱歉。”我听她这样说,却无法去回应。
我一直不明白她那时说抱歉的原因,只是觉得哪里不对。
“苏凡,明天我要去参加……他的葬礼。”佩佩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在身上比划两下,那件衣服胸前有一朵小白花,“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的吗?”
我摇摇头。易峰跳下悬崖的那幅画面始终纠缠着我。也许是那一瞬间的迟疑,注定了天人永隔。我从来没想过自杀,而以后……大概也不会。
我把这视为对他的背叛,尽管我无能为力。
我不能参加他的葬礼,他的父母不会欢迎我。于是我摘下手上金色的指环,递给佩佩。“话是不用带,但是这枚指环,拜托你帮我还给他爸妈。”
象征一生一世的诺言,就这样被退还,因为,人已不再。
“你会不会说我薄情寡义,人走了就这么……”
“不,我想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佩佩说,然后眉毛皱了一下,“其实……我要是你,就留下作个纪念。”
“纪念那段逝去的爱情吧。”她的语调忽然沉下来。
我勉强笑了一下,“睹物能不思人吗?”
佩佩摇摇头,接过指环,“你这又是何苦呢?又不是你的错。得,不提这伤心事,后天咱们就去疗养院了,和这晦气地方告别。”
“疗养院?”我惊讶,我总觉得自己身上只有轻伤,出院之后就可以正常生活。
“你该庆幸我和医生很熟,没有把你塞进精神病院。”佩佩摆摆手,明显是在开玩笑,“不过……你没有寻死觅活的还真是让我省了不少心。”
我有些难受,这明明就是对我不守誓言的谴责。
“好吧,疗养院就疗养院。”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了,我快要出国了。去英国学设计,以后说不定我就出名了,然后成为大牌!”佩佩的语调突然轻松起来,就好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
“要去多久?”
“谁知道,没准儿长期扎根。说实话我不想回来了,会有很多东西无法面对的。”
而我那时只当她是杞人忧天。还打趣说不能面对的东西里面如果有我,那我会伤心死的。
“那祝你早日成名。别忘了给我签名。话说回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嗯,大概是你出疗养院以后。”
“行,够义气。”
在著名的海景城市,要找一间不靠海的疗养院还真算得上一件麻烦事。不过,佩佩已经全部帮我安排好了,她说:“反正现在我又有钱人资助,暂时吃穿不愁,有什么资源用一用没问题的。”
我不知道她是遇上了哪个大土豪,竟然敢这么豪气的说“钱不用管了”。
我只在那里住了四个月,度日如年。
环境确实安静,但却丝毫没有生气,四个月里我没有在花园遇到一个病友,差点忘记自己还会说话,医生和护士一直是同一批,整齐严肃,沉默寡言。
与其说是疗养,更像是坐牢。
另外,虽然佩佩说不用管钱的事儿,但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