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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廿□□生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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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今天早点去学校,别太晚啊,我和你妈去个饭局,外公要在李叔家下棋,晚上你们就在外面吃点,晚点回家吧。”老爸一边打领带,一边交待。
“好。”我抬起头回了句,又继续趴在书桌上舞动铅笔。
敲门声突然响起,我疑惑转头看去,老妈站在门口。
“怎么了?妈。”
“你不出去走走吗?”
我摇头,“我的画还没画完。”
老妈看着我,欲言又止。
“您快走吧,老爸在等您。”
我说完笑了一下,又转身埋头在白纸上画起来。
老妈望着我的背影,鼻子一酸,站了片刻才离开。
待关门声响起,我才放下笔,摘下眼镜,望着窗外的蓝天,脑海里幻化出一个人的模样。
而我的白纸上,也是那个人的模样。
轻轻闭上眼,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写出他的名字来。
坐了半响,在日历上挨着昨天的半圆,又划上今天的半圆。
今天是,三月十九日。
已经有十九天了。
我背着书袋出门,顺带拿了把伞。等公交的时候望着逐渐新绿的古树,不由羡慕,老树逢春,我却旧得不成样子了。
公交驶来,我正要上车,一对小青年恋人飞奔而来,手拉手上了车,我只得站一旁让他们先上去。
若是以前,我定会骂得他们找不着北,年纪轻轻,插队多没素质,不过现在想想,让他们没素质吧,毕竟浪漫要消耗。
到学校时,才一点。家长会是两点。
我慢悠悠走到小学部。
慢悠悠晃荡到二年级(1)班的区域。
然后,我透过花圃,看到了二(1)班的窗户外面,围了好些小朋友,基本是小女朋友,趴在外面往里面看。
于是,本来闲暇无事的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蹲在人群中往里面看。
一看,我就明白了。
不过是二(1)班的班草,正在黑板上解老师留下来当小学奥数教学的题目。
咳,很不巧,这位IQ惊人颜值爆表的天才小班草,不是我儿子苍非离…是公尝非离。
恰在此时,公尝非离小朋友解完了题目,转头正要接受粉丝团膜拜的目光,却不料扭头撞见了教室外的我……
鉴于门口的观光粉丝团不仅影响了二(1)班的上课秩序,也影响了她们自己的上课秩序,于是老师出面将小女朋友,不,女小朋友们都赶回了教室。
只是老师看到我时,也有些惊讶。
我和善地笑笑,“老师,我来开班会。”
老师睁大双眼,愣了半响才回之一笑,“不好意思,非离妈妈,班会是明天开。”
“是吗?”我没有丝毫惊讶,“噢,我今天是先来踩点的,预习一下,明天我依然会准时到的。”
“那就好,那,再见。”
“好,再见。”
我伸长脖子去看非离,他早已回到座位上,趴在桌子上睡觉。
“非离很乖,也很听话,学校的小朋友都喜欢他,就是他比较孤僻,不怎么爱跟小朋友玩,可能是年龄有些差距,对了,非离爸爸怎么没一起来?”
我缩回脖子,愣住。
“不好意思,是工作太忙了吧,那明天见了,非离妈妈。”
我点点头,扶了扶眼镜,又看了非离几眼,拄着伞,转身走了。
待我走远,非离才抬起头,望着我的背影,小脸皱成一团。
下午放学后,非离从小朋友人海中涌出来,即便是这么多穿同样校服的小朋友,非离仍是一眼看到便无法忽视的,偏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被绑在脑后,反扣着一个鸭舌帽,和那人一样沉黑如墨的大眼睛,紧抿的偏红的小嘴唇,还有那稚气未脱却总是喜欢皱起的眉头,简直可爱到超值全家桶爆米花!!
他走到校门口,四处看了一圈,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槐花树下画画的我。
皱起的眉稍稍疏散了些。槐花正开,些许败落的被微风吹落下来,落到树下画画人的发间,再从发顶顺着发丝滑落在地,又被风吹起在地上打转,最终飘到非离的脚边。
他快步走过来,待要靠近我时,大步又换成慢悠悠的小碎步。
一听到脚步声,我便扭头看到他。
“来了!”我笑眯眯望着他,一边收拾起铅笔和画本,放进书袋里,一边起身去拉他的手,“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欲拒还迎地躲了躲我的手,还是被我拽住了,我的大手甩着他的小手,“妈妈不会烧菜你是知道的,所以,想吃什么?”
见他不出声,我眼珠子转了一圈,对他道,“A.素面,B.青菜面,C.大排面.从以上三个选项,选一个吧。”
他看了我一眼,“D.”
我一听便歇菜了,耷拉着脑袋道,“那好吧。”
看我一脸惆怅,他原本紧皱的小脸有一瞬间的欢颜,不过随即又作一本正经样。
经过街道上的店铺橱窗时,我突然看到橱窗里摆放的东西,顿时吸引了我。
非离见我不走,也顺着我的视线望去,那是一对很漂亮的玉如意。
他皱起眉,也不管我,背着小书包便往前走,我被他一带,也跟了上去。
“非离你不喜欢吗?”
“我饿了。”
我叹了口气,回头扫了眼那对玉如意,本来有些模糊的痕迹被风一吹,又清晰如昨。
非离的D选项,便是万能选项。
但凡他选了D,那就是我,必须完成他所指定的任何事,这是我承诺他的。
所以我要亲自下厨了。
在超市买了点面条、蔬菜、鸡蛋和面包酸奶,非离不喜欢吃零食,我也过了吃零食的年纪,不过和他逛超市倒是我最喜欢的。
我们一起挑选东西时,是他最可亲可爱的时候。他会认真筛选,礼貌询问店员,还会为曾外公和外公外婆着想,哪些大家都喜欢,哪些对曾外公身体不好,明明才那么小,却如此面冷心热温柔体贴。
这时的非离,像极了他爹爹。我一直最幻想的事,便是和苍亦桪一起逛超市,只是这个愿望,还实现得了吗?
“快点走吧,我饿了。”
“噢,好。”我推着车跟上他。
一到家,我将非离的小书包和我的书袋放进房间,然后开始洗手洗菜,非离则帮我把超市买来的东西整齐放到冰箱里。
他放好东西就在旁边看我煮面。时不时帮我拿面条,递筷子、锅铲之类的。
现在唯一的安慰,便是非离还陪在我身边,尽管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好了,可以吃了,味道好像还不错!”
我把盛好的面条端到桌上,非离则端着煎好的鸡蛋。
将两个鸡蛋夹到非离的碗里,“饿了吧,赶紧吃。”
他看着鸡蛋,再看向我,“拿走一个。”
“我不想吃鸡蛋。”我苦着脸。
非离看着我,端起碗就要往厨房走,“那我把鸡蛋倒掉!”
“诶!我吃,我吃!”比段数,我真不是这孩子的对手。
按住他,夹走一个鸡蛋到我碗里,“一人一个,行了吧!”
他不理我,埋头就开始吃起来,见他吃得很香,我不由也食欲大增,夹起蛋咬了一口,呀,呸,好咸……再来一口面……好吧,没味道…
再看非离,仍是默默在吃,吃得津津有味的,鼻尖不由有些涩。
忙仰起头,吸了吸鼻子。
十九天前,外公醒来的那个晚上,苍亦桪不见了。
我找了一夜,阿笨和我在雨夜奔来跑去,最后我和阿笨一人一狗筋疲力竭坐在路边,引人侧目。
我没阿笨那么幸运,阿笨误打误撞到了医院,找到了外公,我却失去了苍亦桪。
我以为雨夜里,拂尘能带我回到古代,却不知苍亦桪动了什么手脚,拂尘的力量消失了,我好像被禁锢在这里,再也不能去找他了。
那几天我就在雨里跑,雨停了见河就跳,被人救了就干脆坐在大街上乞丐一样等。
然后再没事人似的去医院看外公。
爸妈怎么劝,我都听不见。
直到三天后外公出院,我在家门口看到了昏睡的非离。
只是他的脖子上,也没有了玉如意。
他的身上有一封信,里面只有苍亦桪的寥寥数字:
两块如意归还时,莫临终将会非离。
我从没想过苍亦桪会这么对我……
***
眼看非离吃完面喝完汤,碗里空空的。我只得硬着头皮也把碗吃空。
洗了碗出去,非离已经在书房写作业了。
我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非离抬头看向我离去的背影,望了许久。
我在房间里画了一个小时,再出去时,非离也在整理书包了。
“来吧,该洗澡了。”
非离有个怪癖,那就是早晚必须得洗澡,而且只能我给他洗。老爸老妈碰都不给碰。
我拿了他的睡衣先去卫生间放热水。
烟雾缭绕中,思绪又飞走了。
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简直有些陌生。脸上的疤痕,已经消得几乎不见丝毫痕迹了。那是非离带回来的药,执意监督我,每日早晚必须抹在疤痕上,只半个月,我的脸奇迹般的好了。
非离没有告诉我,他是如何做了灵泉圣使,又如何脱身,如何在没有如意的情况下回的现代?
当然我也没问。
公尝玉箫用最快的时间救出非离,将他恢复正常送回我的身边。
是因为怕我活不下去吗?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用了什么方法…我闭上眼,将自己的头埋进浴缸的水里。
非离的脚步声响起,我立马从水里升出头来,抹掉脸上的水珠,向他伸手,“来!”
握住他的手,我才有些许真实感。
是不是再过不久,莫临就会出现在我眼前。而那时,我和他,就再也没有相见之时?
我不由加大力道,直到非离发出咝的抽气声。
忙回过神,见他有些发红的胳膊,我内疚得一塌糊涂,“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
他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看我一眼,“你多专心点,就不会痛了。”
之后我便全神贯注地给非离洗好澡,擦干他身上的水,给他穿好睡衣,抱他到床上。
非离跟我睡。
本来爸妈打算把书房腾出来给非离做卧室,但他不肯,说跟我挤一挤就行了。这下不光爸妈外公诧异,连我都有些受宠若惊。
我把非离放在床上,开始给他吹头发。非离的头发像我的,随心情好坏而光泽或干枯。
待吹干后,给他盖好被子,趁机摸了摸他嫩若蛋白的脸颊,“妈妈去洗了。”
“不要磨蹭!半个小时回来。”
“知道了。”
非离的话我一般是不敢不听的,所以半个小时后我回到房间,他还抱着书在等我。
“今天该读这一页了。”他翻到书签那一页。
非离要听着我给他读书他才睡得着。
我接过书,在他身旁躺下,他挨着我,拽着我的袖子,认真听我念书。
书是非离自己挑的,《小王子》。
读到小王子离开他的星球,离开他的玫瑰、火山和猴面包树时,非离轻声问,“他还会回去吗?”
我愣了愣,“如果非离是小王子,你会回去吗?”
“我不是他。”他沉黑的双瞳望着我,“但我一定会回去,因为那里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我抚摸着他的发,不由笑道,“万一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是啊,要是他不回来,玫瑰就会讨厌他,他肯定不会让玫瑰讨厌他的,所以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回去,对吗?”
“还有猴面包树、活火山、死火山,他们也想念他。”
我笑起来,“非离确定猴面包树会想他?”
书读了大半,非离总算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下了床,给他掖好被子,又坐回桌旁,开了台灯开始画画。
苍亦桪走后,我唯一可以舒缓想他的办法,就是画画。
从我们初次相识,十岁那年我在树上看到他,到二十岁我嫁给他,再到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不擅长画画,却喜欢画画。
回忆是美好而治愈的。将从前的画下来,即便总有一天会褪色,却永远不曾消失。
今晚,我正好画到我们成亲的时候。
画了好几次也不满意,宣纸扔了一地。
这时,爸妈和外公都回来了。
我带上门,去客厅看他们。
外公已经昏昏欲睡了,爸妈走过来,指着我房间,轻声问,“离离睡了?”
我点头。
阿笨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蹲身抚了抚他的毛,自从那夜阿笨陪我找苍亦桪,我跟它就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情。
倒是妈妈…
妈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还不睡?”
“我想等你们回来再睡,正好还有些事。”我搀着外公进他的房间,老妈看着我的背影,靠着老爸的肩,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那时…小苍也不会走,这孩子现在也不会这么性情大变…”
老爸皱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都自责多少遍了!小书也没说什么,她不会怪你的,再说了,什么性情大变,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是我生的,难道我不清楚她的脾性吗?她这个样子怎么会是好好的,成天一声不吭,问一句答一句,有什么话也不说,全都闷在心里…”
我带上外公的门,出来时正好听到老妈的话,微微一笑,“妈,快睡吧,别多想,我从来没怪过您,他更不会怪您,不是你的问题。爸,晚安。”
“小书…”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房门望着天花板。
这真的…不像是我吗?
轻手轻脚上床,就怕吵醒了非离。不想他还是翻了个身,醒了。
他看着我,“他是爹爹吗?”
我一愣,非离从未问过我关于他爹的事。
“是。”
“他还要救谁?为什么不回来?”
我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用回答,你只要答是或不是?”
我看向他。
“你生下的,不止我,还有另一个人?”
“……是。”
“玉如意是两块,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在他身上?”
我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我咬唇,伸手握住他的肩,“莫临。”
“莫临…”非离念着这个名字,“他是我弟弟?”
我点头,抚着他的发,“对不起,非离,从小到大,我们没有尽过一天为人父母的职责,也没有好好爱护你们,妈妈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和莫临平安健康快乐,像天下所有父母对他们孩子的期望一样。”
非离看着我,沉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伸手过来抱住了我。
我又惊又喜,赶紧搂住他。
“你要是想去找他,要么别让我知道,要么就带上我,否则我会恨你们。”
我一愣。
头发被非离抓住,他眼里的泪落入我的发。
我正要去帮他擦泪,他却紧紧抱住我,“带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