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忧然》海伊血

1、01章 医院醒来（一）

　　——眼泪，有时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微笑，有时候是一种没有说出口的伤痛。
　　记得有人最后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这句话。他是谁？为什么他的口吻是如此的哀伤，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痛，痛得仿佛要死掉。
　　即使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在叫嚣着，但我依旧无法发出半个音节，只能感受着那份熟悉而哀愁的气息离自己越来遥远，直至消失无踪。
　　眼角有潮湿的液体，可我茫然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泣什么。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落在视网膜上居然又是一片朦胧的白色，惊讶自己为何用了个‘又’字。
　　转动僵硬的脖子，身旁似乎有模糊的身影，我转动了一下眼珠，试图看清楚身边的人，可瞳孔仍无焦距地放大，好奇怪的感觉。
　　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持续着，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轻声的说话，但意识模糊、脑袋沉重的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阿然，”正当我放弃感知周围的一切，重新闭上眼休息时，清冽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我转过头，不知他是否喊得是我。那一刹间，我才错愕地发现——我是谁？自己居然不知道。
　　‘咔咔’的声响让我联想到骨头的错位以及碎裂，下一秒不可抑制的疼痛如潮水般向我袭来，眼前白色的朦胧开始暗淡下来。
　　我想大声的喊出来，可发现长时间的缺水让我的喉咙干得发痛，火燎火燎的疼，支离破碎地吐不出一个字音。
　　那刻样貌模糊的少年似乎被我脸上扭曲又压抑的表情吓住了，皱起模糊中依旧英气的眉，再次不确定的轻声唤道：“阿然？”
　　他口中陌生的称呼让我霍然明白他喊得就是我，那一刻我才惊觉得自己定是被人遗落在了孤岛，死亡不是现在，却是将来，不是现实，却是将实。
　　“啊……”口腔中分泌的唾液暂时滋润了干涸的咽喉，我不可抑制的疯狂尖叫起来，声音依旧干涩地像钝器磨过玻璃，沙哑得吓人。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害怕被人遗落，那么害怕自己一个人的孤独，还会那样无可救药地爆发出来。
　　“阿然，”少年突然一把抱住我，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暂时陷入癫狂境遇的我被钳制得毫无反击之力。
　　“没事！阿然，你还有我。”他抱着我、轻抚我的背，试图安慰、平息我的爆发。他的拥抱很冷，刺得我瑟瑟发抖，可他的泪滚落在我的肩窝，烫得我无处遁形。
　　我伸出被白色纱布包得厚实的像熊掌的手，狠狠地推开他。疼痛已经耗去我大半的体力，身体也重心不稳地往后仰去，我手忙脚乱地扶住床沿边，并顺势躺回了床上，而此时疼痛以次方的形势附加回来。
　　我喘着气，额头有沾粘的液体顺着肌肤缓缓地滚落。我才惊觉自己的脸颊上也包裹着一层纱布，全身上下的纱布让我看上去肯定像是一具可笑而笨拙的木乃伊。
　　视线终于明亮，像是太阳终于从云层中跳了出来，但是疲倦、劳累、疼痛以一直我不知晓的速度急速掠过我的大脑，侵蚀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盯出一个洞了。
　　这是一个俊美而帅气的少年，浓密而帅气的剑眉，如寒星般璀璨明亮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带着优美的弧线，薄却性感的红润嘴唇。
　　可能是还没有发育完全，这个少年的身板还有些单薄，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件简单的纯白T恤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但在我看来——少年干净的脸却如同罪恶的天使。
　　疲倦的我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睑，自欺欺人地让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阿然！”似乎是见到我对于他的排除和抵触，俊美的少年不死心地在一旁再次呼唤，我摸索着，靠着床沿边吃力地坐起来，仰起头，瞪大着眼睛空洞而茫然望着天花板，双目已不再涣散，却不愿意多看这个少年一眼。
　　越干净的人越是罪恶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有这样反叛的想法——因为干净是他们掩饰罪恶的表象。如同浮动着金光的湖面，表面的唯美只是掩饰里面是让人作呕的翻臭。
　　人的内心深处总有一部分如同翻臭的湖面，罪恶被投掷到湖中，响起的却是蛊惑的言语——你是干净的，我固执的认为夏凌也是这样的人。
　　“阿然？”靠近的温热气息透过薄薄的纱布拂过左半边脸颊，右半边脸颊却是窗外穿过缝隙进来的寒意凉风，两边截然不同的感触让我的心底开始泛起冷笑。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冷笑嘲讽的是这个俊美帅气的少年还是像是残疾人般的自己。我低下头，睁大了眼睛，复转过头对帅气的少年笑了笑，仿佛我不曾失忆。
　　人总是怯弱的，刻意去回避那些已发生的事。如今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迷宫中行走，失去的不仅仅是道路还有自己。
　　“阿然，你说话啊？”这个干净而俊美的饿少年对于我的缄默很是担心，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关切。
　　少年伸出的手搭在我肩上，似乎想将我摇醒，但最终仿佛又顾及到什么，还是将手颓然地放下。
　　“你跟我说句话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整整昏迷了十天十夜，我真害怕你再也醒不过。”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陡然转为哽咽，颤抖的音调似乎说明他真的害怕我会醒不过来。
　　终究克制不住般，他修长有力的手紧抓着我的双臂，轻轻摇晃着我，似乎想把我唤醒，“我求你说句话好吗？我知道你怪我、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似乎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奔腾泛滥的情绪，哭得像一个犯错后无措的孩子，带着卑微的祈求，哀求着我的原谅。
　　但此时叛逆的我只是冷眼相看，像个旁观者，静默而冰冷地看着他深情、投入却认为是蹩脚的表演。
　　帅气的少年说着很真切，几乎是深情并茂，但却感动不了我硬如磐石的心。他叨叙了好久也不见我开口，或许是我脸上冷漠而无所谓的表情吓住他了，在他看来我肯定是一脸的呆滞，像一个痴呆没有彻底清醒的重病号。
　　因为此时这个少年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我，抓着我双臂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脸上全是懊恼和悔恨的神色，眼中担忧和焦虑也是毫不掩饰，“阿然，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医生，医生……”我一直维持的呆滞神色让这个少年终于崩溃了般按响了床头柜上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