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在水一方》f******n

1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再次醒来时，盖聂躺在墨家的秘密据点里，身边坐着夏萧歌和端木蓉。天明也坐在不远处，看他醒了，立马冲过来嚎啕大哭：“大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夏姐姐说你差点儿就没命了！你快告诉我，是谁这样害你，是不是卫庄那个大坏蛋！”
　　看见天明的模样，盖聂心中压抑的痛楚开始平复，即便卫庄有负于自己，天明却还是他心中的慰藉。这个孩子，如荆轲一样待他赤诚，所以，发生在荆轲身上的事情，绝不会在他儿子身上重演。
　　荆轲，我向你发誓，盖聂即便粉身碎骨，必定保天明周全。
　　“我没事儿。”盖聂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天明又惊叫起来，“夏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大叔的嗓子怎么了？”
　　“大概是吸入了太多烟灰，”夏萧歌拍拍荆天明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不碍事，等一会儿，我再去煎些药来。”
　　得到了夏萧歌的保证，荆天明似乎很是受用，他夸张地点点头，又转身拉着盖聂的手道：“大叔，夏姐姐的医术那么好，肯定会治好你的。”
　　夏姐姐——
　　这个称呼让盖聂心中颇为感叹，这个女孩儿像她当年一样，总能得到别人的好感，而旁边的端木蓉显然就没有了这样的好运，荆天明始终没看她一眼。

　　先是盖聂被重伤，继而是墨家受鸩羽千夜的屠戮，这一切若说是与卫庄和流沙无关，恐怕，明眼人都无法相信。
　　只是，碍于盖聂，墨家的诸位头领没有在他面前火上浇油，“卫庄”和“流沙”成为了整个墨家都不再谈及的话题。对此，盖聂唯有感激，而在感激之余，他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需要走的路。此时，燕丹死而复生，继续在墨家主持大局，他则卧床休养，每日由端木蓉照顾，很多时候，这名女子也会将墨家的计划知会于他，继而相顾无言，直到天黑。
　　燕丹很少来见他，更多的时候，他们借由弟子们来交流，这或许是因为尴尬，因为荆轲，因为卫庄。
　　再后来，盖聂已经可以下榻，他就站在窗子边，不说话，也不思考，麻木地看着外面那些忙碌的弟子们。
　　由于迁移的计划受到阻碍，不得不暂时搁置，燕丹带着幸存的弟子们开始照料病人，寻找新的据点，高渐离则与张良频繁联络，继续反秦大业。但那时候，小圣贤庄已经不再是一处世外乐土。荀卿莫名其妙消失之后，齐鲁三杰头上阴云密布，赤练和麟儿隐藏在暗处，保持着和墨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日子。
　　这些，盖聂都知道，天明总爱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这个孩子大概没有想到大人之间的龃龉，只把他们的话当作逗自己大叔开心的工具，也多亏如此，盖聂才能掌握那些人的动向。有时，他会羡慕天明，十五岁的孩子还能保持天真的童心，他在这么大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十五岁，他想起自己的十五岁，那时候，他在鬼谷他的身边——
　　小庄？师弟？卫庄。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但是，过多的悲伤改变不了命定的失败，如果他只会伤春悲秋，他便不配做鬼谷弟子，享“剑圣”的名号，既然卫庄要做庞涓，他只好做孙膑，庞涓削孙膑双膝，孙膑绝庞涓性命，这都是报应。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和卫庄必定兵戎相见，直到那一天，东皇太一与卫庄葬身鬼谷的消息和他几乎手脚俱废的消息同样传遍桑海。
　　死了？
　　盖聂不信，但是传信的人将那一切说得有声有色。据说，鬼谷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似乎是卫庄不敌东皇太一，这才启动了鬼谷的机关。提及机关，就由不得盖聂不信，外界之人大概没人知道鬼谷同样密布机关，这是商君入秦之后鬼谷流传下来的规矩，传到今天，已经是不短的一份岁月。
　　那么，就是真的死了吧。
　　盖聂闭上眼。
　　那天，他和燕丹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谁又都不能反驳这个事实。
　　争了半生，他却死在别人的手上，可笑，还是可悲？
　　不知道。
　　当墨家弟子谈及卫庄之死而幸灾乐祸时，燕丹会出言制止，盖聂却总留一声轻叹，只是师父写成的绢帛，似乎还带着栀子的味道，那细致勾勒的文字，也似乎带着赵国特有的风骨。
　　说起来，这样东西完璧归赵，还要多谢夏萧歌，若非女子在雅舍从烈火中将布帛的碎片尽数捡起，又多加针线，将其缝补起来，交还到盖聂手中，这纵横家的心血，怕是要付之一炬、惹得苍天垂怜了。
　　只是女子针线不稳，七扭八歪，有些难看的线头裸露在外面，让雪女看见，免不了些许嘲笑。雪女当即就将这东西要走，将线头全部拆去，重新缝补了一遍，那样细密、匀称的针脚，连墨家擅绣的女弟子都忍不住赞叹，夏萧歌更是羞得不肯见人，连他的谢意也一并拒之门外。
　　后来，他将布帛交给了天明，作为鬼谷掌门收徒的信物。盖聂想：这一生，他只收一名徒弟，鬼谷的诅咒，就终结在他们这一代吧。
　　没想到，哪怕只有唯一的一名弟子，还是难逃厄运。小圣贤庄倾覆不久，秦兵和阴阳家的傀儡便来势汹汹。
　　他重伤未愈难以支撑，燕丹剧毒刚解使不了太大力气，逍遥子和张良没来得及赶到又给墨家的颓势雪上加霜。
　　一场混战，遍地鲜血，哭号之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气在桑海城飘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在鸩羽千夜屠戮之下存活的弟子们又死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徐夫子同他们走散，天明被星魂捉去，墨家在那一天如同惊涛中的孤舟飘摇难定，只得撇去辎重，轻装简从，经由山林小路一路南下，寻找帝国兵力薄弱之地，以求暂时苟安。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是回忆，也就是《白露为霜》后几章一带而过的问题，关于时间线，怕大家看着难受，请允许我多啰嗦一句，顺序是这样的：卫庄给盖聂下毒，挑断盖聂手脚经络，然后放火烧毁雅舍→→盖聂被夏萧歌和端木蓉所救，在墨家据点休养→→墨家准备搬迁，不幸遇上女弟子寻仇，在水源中倒入鸩羽千夜，墨家元气大伤→→天明被星魂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