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家庭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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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异状是在吃过晚饭之后。崔求成收拾完厨具，回到客厅里小坐了一会，从沙发上弯下身子，用手触摸了一下地板。“唔……”
几秒钟后，槙岛书房的门被敲开了。
“旦那，你最好添件外套，”对着一脸探询神色从椅子上向自己望过来的青年，崔求成如是说。“地暖系统好像出故障了，我这就去察看一下。”
这栋房子位于废弃区的一处街道上，从外观看不出什么特别，里面却经过了相当程度的改造。上层是槙岛的私人图书馆，往下一层是生活起居的区域，再往下的地下室有着若干层的设计，分别是锻炼场地、停车场和仓库。这里有自己的发电机，供暖系统也是自成一体的，作为安全屋可以说是个舒适齐全之所。
不过正如身体再强健的人也会有一两次生病，今天就出了点问题。崔求成向槙岛交代过之后，便自己到地下去查看情况。他对槙岛汇报情况的时候，槙岛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反应，大概是默许了他。遇到这样的事，一般槙岛也都是全权交给他来处理，毕竟柴米油盐不是槙岛的专长。
没有人生来就擅长这些，打开灯逐一检查地下室的电机和控制设备时崔求成漫无边际地想。他或许对于鼓捣电子产品有一定的天赋，但要应对生活中更多大大小小的“故障”和“技术难关”，聪明如他，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所拥有的手艺，都是在漫长的流亡和潜伏求生过程中逐渐摸爬滚打、积累而成的。每一点经验，都是一段不那么愉快的过往给予他的附赠品。
崔求成倒是没指望槙岛能意识到他那些能力背后的艰辛。槙岛使用着他，让他的才华和兴趣得以充分的发挥，这就足够了。男人皱着眉巡视了一圈。
“看来电机和控制闸一切正常呢，”他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那么问题是出在温控器上吗……”
“怎么样，找到原因了吗？”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崔转过脸，只见槙岛正从室内升降梯里慢步走出。
“旦那……”崔求成的目光在对方的白衬衫上打了个转，“都说了让您添件衣服。供暖坏掉的话，入夜之后会变得很冷。这屋子本来面积就大，这里又是地下……”
“没关系，我对寒冷不怎么敏感。”
“就算那样也……”崔求成不由得叹了口气，槙岛平稳的微笑总令他产生无懈可击的败北感。“等您感觉到冷的时候就晚了，会感冒的。”
槙岛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我感冒了的话，你会很困扰？”
“那当然会很困扰了……”又会增加额外的看护工作，不过这个不是重点——看到槙岛的眼睛稍稍眯起来的样子，崔求成立刻明白再说下去都是没用的。
“那么，为了不让困扰的事发生，请你加油修好它吧。”
“是是……”
关掉局部电闸，找出工具箱，崔求成和槙岛一同返回了起居室。崔的预料是正确的，屋子里的温度正逐渐降低。他把嵌在墙上的电地暖温控器表盖拆开来，开始取出里面的元件。精神集中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崔求成没有再去注意槙岛的行踪。
渐渐地，他意识到故障没那么容易排除。空气越来越凉，即使穿着羽绒服，他也开始感到寒意的渗透，手指也不那么灵活了。崔求成仍然席地而坐埋头钻研。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近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崔抬起头，槙岛披着条毛毯，手里端着一杯茶。
“喝点水吧，求成。”
崔求成直起腰，这才察觉自己后背的僵硬。他放下工具捶了捶腰，槙岛也在他边上坐了下来。接过茶杯，一股舒服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茶是你自己泡的啊，旦那。”
“唔。”槙岛在毯子下面蜷起双腿，像个小孩子似的堆坐在那。崔抿了一口热茶，“抱歉……光顾着忙手头的活，忘记给您泡茶了。”
“我可不是为了提醒你这个，才端茶给你喝的啊。”银发被毯子的边沿有些乱乱地挤在脖颈侧面，槙岛没有在意。“怎么，进行得不顺利？”
这个人从自己的脸上就能看出一切吧，崔心中想。“恐怕修复这里的供暖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总之今晚睡前是不可能了……”
“这样啊。今晚怎么办？”
崔沉吟一下，提出了建议。“那个，槙岛桑，要不今晚你先去宾馆，或者去泉宫寺先生那借住一宿如何？那里应该比较舒服。”
槙岛沉默。
也许是听到自己说这么半天还没能修好，失望了吧？崔求成又喝了口茶，从茶杯的边沿抬起眼睛窥视对方。青年依然把身体团在毯子下面，脸上的表情的确有点淡。
“我不想去那些地方睡。”
“呃……那……”崔求成开动脑筋变换选项，“去我店里如何？EXOSEI的VIP房间，您以前也在那里度过夜——”
“你呢？”槙岛打断了他的提案。
“我自然是留在这里继续修理，等恢复供暖了就打电话告知您。”
“嗯……就是说，因为这样的缘故，你要让我一个人出去住吗”
槙岛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冷感，崔求成不禁被刺了一下。他看向槙岛，槙岛也正盯着他的脸，神色略显不满。具有压迫感的气场令崔求成不舒服起来，他的胸中也升起了隐约的恼火。
“我只是觉得那是目前最佳的方案。就算您不乐意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要我立刻修好它，那真超出了我的力所能及。”
“我不觉得你的方案是最佳方案。”槙岛执拗地说。
“那您还想怎么样？”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茶杯在他手里剧烈抖动了一下，险些掉在地上。“旦那，你总把这些琐事想得很简单，然后理所当然地指望我为你完成它们，承蒙抬爱，可是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满足您的所有要求……”
焦躁感终于随着他的脱口而出倾泻出来。
“当您的厨师也好，修理工也好，本来都并不是我的本职。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刚刚也说了我会留在这里继续修理，但您还是不满意，您还想我怎么样呢？就算您是我的雇主，想当然也应该有个限度啊！”
那些话带着很大的力道向槙岛抛过去。崔求成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他借着这盲目的气势凝视槙岛的眼睛。只见槙岛坐在那，像是有些惊呆了，双眸一眨不眨。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随即，崔求成垂下头。
“抱歉……旦那，我讲得过火了。”
就好像鼓胀的气球被戳了一针，里面的气体一下子全放空了，崔立刻感受到了肆意宣泄后的脱力。不过他并不后悔讲出刚才那些怨言。至于槙岛会如何反应，他咬咬牙，做好承受的准备。
但槙岛没有发怒。
“原来你的感受是这样的……”
许久槙岛动了动，从地上站了起来。崔没有抬头看，只盯着地板上槙岛赤裸的双足，以及槙岛投下的短小的暗影。青年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
“你觉得我太任性了，是吗？”
“……”如果平日里说的话，平心而论，崔求成并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着槙岛那些随性的地方。但现在他还有些气，因此没有完全照实回答。“并不。我只是偶尔觉得为什么只有您可以任性。这不太公平吧。”
槙岛轻轻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来。
“闹别扭的求成，好像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嘛，从哲学上讲，关于利己主义的争论本就是一个长久的话题。马基雅维利说——”
这次是崔求成打断了对方。“我认为这不是需要哲学来解释的问题。”
“看来你相当生我的气啊。”被他打断，槙岛似乎也不以为意。青年的声音平稳如歌，传入崔求成的耳中。
“呐，求成……我并没有认为拜托你做的事情是很容易的。那些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会认为它们容易呢？”
崔慢慢直起脖颈。槙岛的五官逆着入夜的灯光，表情有些朦胧。
“但你的方案，确实不是最佳的方案。你没有听明白我在问的是什么。”
槙岛俯下身，毯子从肩上滑落，带着一股微暖的气息落到崔的膝盖。“我是在问你，‘我们’要怎么过夜。”
崔求成呆然地望着眼前的人。猛然间，他懂得了槙岛刚刚的不满究竟是什么意思。槙岛的责备，原来是冲着另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令他的心脏强有力地加速跳动起来。
“旦、旦那……”
他有些赧然地对上槙岛的微笑。“我明白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所以，请您留下来等着我，好吗？”
“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哦？”槙岛故意似的歪了歪头。
“哪里，只要旦那在一旁，就已经够了。”崔真心实意地说道。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槙岛转开身子，过一会拿了本书回来，重新在他身边坐下。
崔求成将两个人用毯子围住，让槙岛半靠在他的身上，同时细心地裹住槙岛发凉的双脚。他重新继续修理温控器。时间静静地流淌，崔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法集中精神了。不是因为夜逐渐加深而产生的疲劳，也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槙岛的存在感，槙岛温暖的身体，发梢，每一点细微的动弹和鼻息，都如此近地紧贴着他，让他无法不分心。
于是他终于放弃修理，扭过了脸，发现槙岛也在看着他。
“看来还是帮了倒忙了？”
青年抿起嘴角，任他吻过来。
拉萨尔说，爱情是两个人的利己主义。这一点在崔求成和槙岛圣护的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假如让西比拉来评判，这一对组合在对外的危害性上简直非同一般。但奇妙的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利他主义却和利己主义变成了一回事。至少，在这个冬天的夜晚，虽然没能修好供暖，崔求成还是找到了让自家的旦那免于受冻的办法——而那反过来，也暖和了他自己。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家庭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