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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骑与弓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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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在威廉公爵以及两名将军的带领下,向阿朗松出征。
沿途所致的地方,贵族都外出相迎,他们毕恭毕敬,只是,威廉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看好戏的神色。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有着与他们不相称的野心。
在诺曼底的高脚椅上,如今坐着一位相当年轻的公爵,他或许有强硬的铁腕,但他实在太年轻了。
年轻,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历练与经验,甚至容易犯些致命的错误。或许之前,他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幸存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运气让他在战场上获胜。
贵族们清楚知道,阿朗松城的士兵有六千人之多,而且加上昂古莱姆找来的雇佣兵,人数绝对超过七千。但威廉居然只带了五千人出征,他们怀疑这位公爵殿下是不是被炎热的太阳晒昏了头。
威廉在坐骑上品位这些心怀不轨的贵族,他们对前公爵的敬畏在逐渐消失,随时会掀起一场大叛乱,在这之前,他必须让某部分胆小怕事的贵族灭掉叛乱的心思。至于那些胆敢挑战公爵权威的人,毁灭是唯一的路。
在威廉身后,杰克逊紧紧跟随,他看到君主眼中一闪而过的嗜杀,而那些愚昧的贵族,仍未知道他们毫不掩饰的眼神已挑动了青年的杀意。
他轻轻地在心中叹息,这些只知道欺负威廉公爵年纪还轻的贵族们,难道没有看到青年身后的骑兵队吗?那不止是用盔甲包裹的战马和配带锋利武器的人,这群纪律严明的盔骑兵,他们并非受钱财驱使的雇佣兵,直接效忠于威廉公爵的骑士,只要听到君主的命令,他们可以随时冲破敌军的战阵,撕裂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
还有长长的步兵队伍,那并不是临时征召的农夫走卒,乌合之众是不会有像他们这样整齐的列队以及精良的装备,只需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这些是经过精心训练,以铁则纪律控制的步兵。
这些,都是威廉在贵族们忙碌着举行宴会的时候,用最大的精力,最多的时间建立起来的军队。
不久的将来……
杰克逊看着青年挺直的脊背。
君主威名将传颂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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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们花了最少的时间从昂鲁到达了阿朗松。
五千大军在阿朗松城外二十英里驻扎,而阿朗松城里的昂古莱姆伯爵,显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早在十天前,昂古莱姆伯爵派出的使节回到了阿朗松,在将威廉公爵的传话带到后,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死掉了。他的惨状让所有在场的人毛骨悚然,浑身是干涸的血迹,还有大量被剑穿透的窟窿。
对于昂古莱姆伯爵的挑衅,威廉公爵给予了清楚的答复。
而这也成功惹怒了高傲的昂古莱姆伯爵,赐死他派去的使节,而且还使用这样残忍的手段,简直就是对这位老贵族的侮辱。
他当即下令召集军队,在阿朗松城外准备迎战。
这时,在一处山岗上,年轻的公爵正坐在那里,远远地眺瞰双方的阵营。
他在思索着。
这时的他,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连唧喳吵闹的小鸟也住嘴。
不远处,杰克逊牵着两匹马站在那里,他戒备着四周,在这样随时一触即发的战场上,随时有无法预料的危机。贵族们可能习惯躲在安全的军帐里策划一切,但他的君主,更喜欢亲身观察,用双眼去确定自己的判断。
杰克逊听到了脚步声,他拔出剑,以无可抵挡的力度向来者刺去。
“等等!是我!”
来人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笑着。
亮银的盔甲,足以让昂鲁城的女人尖叫的英俊脸孔,正是诺曼底双雄之一,埃里克将军,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指在鼻尖前的利剑,抱怨道:“我说杰克逊,你放轻松嘛!有我们在这里,公爵大人会很安全!”
杰克逊收起剑,欠身道歉:“很抱歉,大人。属下职责所在,请大人见谅。”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的过错,但还是先行致歉,面对这样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埃里克实在是无可奈何。
他耸耸肩,道:“你这人真是没趣。”看了看坡顶的方向,见威廉仍然坐在那里沉思,“我能过去吗?”
“如果不是军事要务,我建议大人不要过去。”
虽然杰克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但所有威廉的亲信都知道,这个高大男人从小就跟在威廉的身边,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公爵大人可谓了解,他的建言,必须得听,否则踩到了老虎尾巴被咬死了也是自找的。
埃里克摸摸鼻子,点头说:“也算是重要的事,不过我还是稍微在这里等一下好了。”
“请大人随意。”
埃里克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打量起身边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一副强壮的身躯,布衣下的肌理相当凸现,还有那双肌肉结实臂膀,相信只要他愿意,扭下一颗人头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以他在军队打滚多年的经验,这名男人在战场上将是一名无可匹敌的将士,建功立业应该是轻而易举,运气好了甚至可以获得爵位的封赏。
他总是想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怎会甘愿在公爵身边当个护卫?
“杰克逊。”
正在注视威廉的杰克逊连忙回过头来:“是,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埃里克抱臂在胸,饶有兴趣地问:“你有没有从军的打算?”
杰克逊笑了笑,只是摇头。
“为什么?我看以你的能力,攀到我这个位置也是轻而易举吧?”
“大人说笑了,属下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卫。”
“普通?”埃里克眯起好看的眼睛,“我看是你在说笑吧?去年在公爵出游时突然偷袭的那队骑兵,是被你杀掉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当时只是受了轻伤,那些骑兵可都成肉碎了。”
杰克逊没有被他的话磕到,脸上仍然平静:“将军大人没有记错,确实有这样的事情,但您似乎忘记了,当时公爵大人也在场,大部分的骑兵都是被他击倒的。”
埃里克没有意识到被转移了话题,只低头啐啐地念叨:“是啊!你们两个都不是人类,怪物……”
“埃里克,你在叨咕些什么?”
威廉的声音让埃里克吓得跳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在说公爵大人相当厉害,绝对不是普通人!”
“可是我好像听到你对我的护卫非常感兴趣是么?”
“哦!是啊!我想像杰克逊这样的人,在军队里应该能够完全发挥他的才能!但是他拒绝了,真是可惜!”
“你的意思是说,他待在我身边就是埋没了对吗?”
“不、不,大人,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这位部下难得露出慌张的神色,威廉的心情似乎变得相当好,但很快的,他收起了调侃的言语,问道:“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埃里克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情:“刚才收到间谍的报告,阿朗松城有六千兵士,其中两千重甲骑兵。另外大约还有一千雇佣兵,看来昂古莱姆这回下了重注。”
威廉并没有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如果没有足够抗衡的军力,那个老贵族还不至于老糊涂到直接挑衅公国统治者。
“埃里克,传令下去,暂缓进攻,给我建一条防线,我要明天黎明的时候看到,一条足以阻挡任何重骑冲袭的防御工事。”
既要提防敌方的袭击,又要在资源贫瘠的情况下迅速建起防御工事,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个苛刻得难以执行的命令,但威廉清楚知道,他的部下能够办得到。
埃里克没有任何推托的词语,只是肯定地回答:“执行你的命令。我君。”
说罢,转身离去。
威廉从杰克逊手上接过马缰,翻身坐上去,他看向夕阳中的阿朗松城,那是一个相当历史悠久的古城,在灿烂的夕光中被染成美丽的颜色,而在城池前面驻扎的军队却像蝼蚁一般蠢蠢欲动。
“真是平静。”
杰克逊也骑上了马匹,威廉回头问他:“杰克逊,你不觉得吗?”
杰克逊摇头,回答:“大人,属下听到战马的嘶鸣以及剑盾的敲击,连空气都在躁动。”
威廉笑了:“难怪埃里克说你无趣。你总是紧绷着,难怪感觉不到。你听……树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动物都逃了,连小鸟也飞走了,它们比人聪明太多,非常清楚逃命是它们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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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当太阳升起来时,一道防御工事横在两军之间的战地上。
阿朗松城的军队对公爵军的行为感到相当可笑,是啊!谁会千里迢迢地带着军队,在别人的城池前建立一道防御?!
昂古莱姆伯爵为此更是当众耻笑威廉公爵的愚蠢,这个笨拙的年轻人大概是害怕了,还没交战就先行布防。他的部下建言,应该马上给敌方一个迎头猛击!
昂古莱姆伯爵采纳了建议,派出五百重骑兵突袭威廉的军队,直接践踏敌方的阵营。他的骑兵拥有无可比拟的进攻速度,还有冲击力上的绝对优势,相信对方以步兵为主的阵营绝对不是对手。
就这样,五百重骑的马蹄,就像踏着天边的重雷般,向公爵军轰然袭来。
然而,当他们距离那条被他们嘲笑的壕沟还有一百码左右时,他们惊恐地发现,躲藏在壕沟下的长弓兵早已等待多时,上弦的箭射上半空,铺天盖地的利箭就像骤雨,精准地集中攻击骑兵的中坚。长弓的力度足以穿透装甲,即使是身穿重甲的骑兵也被瞬间射死,连那些马匹也没法躲过密集的箭雨攻击。
长弓兵不断发射箭矢,划破长空的箭影,以及它们飞来时带来的可怕声音,成为重骑兵的噩梦。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躲藏的地方,完□□露在外,就在弓兵的射程范围内,像靶子一样被击落。
侧翼的重骑兵并没有受到箭雨的影响,企图继续突袭,但事实上,当他们冲过壕沟,却遇到了另一批趴在标桩后的长枪兵。这些手持长枪的步兵显然受过特殊的选练,他们熟练地以长标杆武器作战,马匹无法突破大量树立在地上的标桩,它们徘徊在那里,而它们的主人极为不幸地成为长枪下的亡魂。
重骑的阵形被彻底瓦解,看到同伴死伤无数的重骑兵再也没有攻击的心思,幸存的人开始撤退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是被箭射死的人和战马,或许并没有重创昂古莱姆的军队,但却足以让阿朗松的人知道,他们的敌人,威廉公爵并非如他们想象般软弱可欺。
昂古莱姆不敢置信地看到自己赖以为傲的重骑兵居然初战惨败。
事实上,在他的军队里,并没有长弓兵。在他的认知里,骑兵是最强的,他们都是为了荣誉,为了忠诚而战的无敌骑士,他们的作战规则,是近距离的肉搏战,甚至热衷于一对一的决斗。而他们从来不屑用这种以弓箭远距离射杀敌人的方式,对于骑士而言,这是一种不光彩的行为。
然而,在他们面前,对战争不拘一格的威廉公爵,为他们彻底展示了傲慢的代价。
五百长弓兵,重创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重装甲骑士队。
公爵军的士气被彻底激发了。
他们的军队只有少数的伤亡,却能挫败对方的重骑兵,这不是奇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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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我倒觉得是诡计。”
高壮得跟牛犊一样的男人坐在火堆旁,十分不满地扯着烤羊腿,“公爵大人也真是!打就直接打了!干吗还弄条壕沟出来,把人引过来再宰,真没意思!”
坐在他对面的埃里克瞥了他一眼,哼哼地啃着羊排肉:“我说你这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吧?”
“闭嘴!!”
壮汉“咔嚓”一声将羊头扭下来,朝埃里克的脑袋扔去。
埃里克随手一拨,将羊头甩到一旁,毫不在意地看着壮汉愤怒的大脸:“卢瓦,我真怀疑你能跟我并称诺曼底双雄纯粹是因为运气。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从昂鲁远道而来,需要的是休整,而不是马上来一场拼杀。在人数上我们稍逊,加上行军的疲劳,即使我们带的都是精兵,也绝对可能败北。一条战壕,以及一场小小的胜利,足够让昂古莱姆那只老狐狸重新估计我们的能力,当然也给了我们必要的时间。”
“说得有道理!!”这位看来相当雄壮魁梧的男人正是卢瓦将军,他虽然性格粗豪,但也相当爽直。
“废话。”埃里克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来到就冲上去杀一番?”
卢瓦大大地咬了一口羊腿,呵呵笑道:“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
“是啊,你就只知道杀杀杀。”
“说得对。”卢瓦看着烤得有点焦的羊肉,“对了,不知道公爵大人吃过晚餐了没有。要不我们撕半边羊肉过去?”
“行了,吃你的吧!”埃里克没好气地继续咬着烤焦的羊肉,小声地嘀咕,“早就有人送过去了,那可是烤得最鲜嫩的,居然还配上卡芒贝尔奶酪……上帝,为什么没给我弄一个这样的贴身护卫啊?”
然而在公爵的营帐里,深受埃里克青睐的烤羊肉以及卡芒贝尔奶酪已经放凉了,帐篷的主人,威廉公爵刚从睡梦中醒来。
他累得够呛,毕竟一路的行军加上应付那些看好戏的贵族,已经够他受的,一场跟赌博一样充满风险的前哨战,即使有埃里克这样的得力助手,也足够消耗掉他的精力。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只能睡一小会儿就醒来了。
威廉坐起身,揉了揉稍感酸涩的眼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营帐门边的高大人影。果然,他在附近。
不知道是从第几次躲过阴谋的暗杀开始,威廉开始注意到的时候,杰克逊已习惯地抱着剑守候在门口的地方。可惜,尽管他是个尽职的护卫,但威廉仍不曾完全信任过他。
太多的背叛,太多的欺骗,为了利益,即使亲属也可能被出卖,足够悲惨的回忆让他无法再全心全意去相信别人。
他走过去,杰克逊正抱着剑在打瞌睡,他脸上的阴影让他看来也是相当的疲惫。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的。
可惜威廉公爵没有这样的好心。他伸出脚踢了踢杰克逊。
杰克逊马上醒来,眼睛里是清醒得完全不似刚刚仍在睡梦中。
对于自己在守备时打瞌睡,杰克逊非常自责:“抱歉,公爵大人,我失职了。”
“嗯。”
威廉漫不经心地走出营帐,杰克逊马上扯来一件披风追了上去为他披上,萨尔特河边的春夜实在有些寒冷。
营帐前的护卫见到公爵出来,连忙低头行礼。威廉继续往前走,直到在军营边缘处他站在了。
他站在那里,眺望远处灯火闪烁的阿朗松城。
过了一会,威廉说:“三天,最迟是第四天的早晨,昂古莱姆就会按耐不住。他大概会采用全军突袭的战略。”他问,“杰克逊,你有什么看法?”
杰克逊愣了,这个问题,不该来问他这个护卫,然而公爵的问题已经抛到了他的面前,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不能随意应付。
杰克逊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大人,对方在人数上稍微占有优势,但事实上,除了正式的骑兵以及雇佣兵,昂古莱姆伯爵召集的士兵都是从农村招募而来农夫,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不过是一支散乱的队伍。这并不足为惧。”
“那你觉得威胁我的是什么?”
“是骑兵。”杰克逊非常肯定地回答,“两千的重骑兵是最大的威胁。如果正面交锋,骑兵的破坏力足够撕裂列阵,而我们的骑兵只有五百人,在数量上并不能与他们抗衡。”
“你的建言?”
“骑兵卸阵。”
威廉挑了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护卫:“这可是个相当冒险的法子。”
杰克逊微一欠身:“属下多言了。”没有再说下去。
“哼。”威廉不置可否,转身越过杰克逊的身边往营帐走了回去。
杰克逊跟随在他身后,跟往常一般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在建起防御工事时,公爵就已经有所打算。当骑兵的数目与敌方相差太远,作正面的对撼,无疑是愚蠢的。布防了标桩、马匹陷阱和壕沟的防御工事,能直接地减弱对方的重骑冲袭,如果敌方仍然固执地冲击阵营,只会造成大量受伤的马匹和骑士。而己方的骑士,则更适合自马上卸下,以他们超强的战斗力加入到步兵中去。
但他还是后悔了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一位君主并不喜欢自己的想法被属下摸透。
杰克逊也深深地知道,尽管一再宣誓效忠,并长年伴随在他的身边,但他的君主,威廉公爵,并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