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可微》唐小末

45、变成风也不敢与你相遇1

　　尽管火气未消，可弈阳终究是狠不心来撕掉照片。
　　其实恼火的对象是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处事犹豫，甚至三番四次打破感情底线的人。
　　在公事堆积成山的特殊时期，他却无法再专注起来。钱包里面的人，明眸皓齿。
　　大一那年的班级秋游回来，她把厚成像一沓书的照片摆在他面前，问他哪一张最漂亮。他们当时在图书馆，为了让她收敛点，他放下笔，随意瞟了一眼，指向某张相片。
　　她比中了大奖还兴奋，把照片硬塞了给他。她的理由完全颠倒逻辑，她说：“难得你说我漂亮，那你肯定得留着纪念！”
　　他本来是皱着眉的，却难得地被她的表情逗笑。他从她手里抽出相片，随意往带来的书本一夹。
　　后来她找借口翻他这本书的时候，发现相片不见踪影，没有吭声，怔怔地把书放回原处。
　　他不觉地牵动嘴角，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自习课本的一刻，心情愉悦。
　　他在笑身旁正在委屈的人并不知道，他很在乎一个人。而关于那个人的笑靥，他想时时刻刻收藏在怀。

　　弈阳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妈妈也刚好上楼。弈阳妈妈眉开眼笑：“难得回来一趟，吃完饭再走。”
　　本来还有公事没处理完，但他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肖礼仁正在大厅的饭桌前看报纸，毕竟是上年纪了，就算戴着老花眼镜也稍嫌吃力。
　　“爸。”弈阳不咸不淡地喊了声。
　　肖礼仁剑眉一挑，见人来了，摘下眼镜。他说话向来只挑重点，问弈阳：“在美国投标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筹备着。”弈阳拉开座椅坐下。
　　“嗯。”父亲掀开杯盖，呷了一口茶。上好的龙井茶饼，齿颊留香，肖礼仁的音量不大，但声线浑厚。他说：“对了，你陈伯伯的儿子从法国读硕回来，能力人品皆上乘，我安排他在你那儿帮帮忙。”
　　弈阳妈妈让佣人上菜，笑着打断他们：“你们两父子别一聚头就谈公事！”
　　肖礼仁皱皱眉，示意她别插话。他状似随意地对弈阳说：“你这次跟投行合作的案子交给他吧。”
　　弈阳长得很像年轻时的父亲，此刻相似的眉眼有着一样冷毅的神情：“不行。”
　　他淡淡地说：“这个投资对公司太重要了，不能随手交人。”
　　肖礼仁脸色不怎么好，语气严厉起来：“他虽然没你多经验，但是不代表你陈伯伯的儿子没你能干！”
　　肖妈妈叹了口气，她知道弈阳他爸隔了那么久还是在生气他当初放弃清华放弃保研，也放弃进上海总公司的机会。
　　“行。”弈阳面容冷清，他转首对父亲说：“既然已经安排好的事情，我觉得爸您也不必劳神通知我一声了。”
　　肖礼仁显然被气到了，“好！那这个投标你什么都不用管！”
　　奕阳妈妈忙走过来，“你吃火药啊？干嘛对你儿子那么凶！”
　　弈阳拿起椅把上的外套，起身，语气平静：“公司有要事，晚饭……下次再一起吃吧。”
　　大宅里的气氛再次闹僵，弈阳妈妈不由叹气。肖礼仁则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意有所指：“做人别太死心眼！”
　　弈阳沉吟。
　　他出了肖家坐上车，一阵心烦意乱，迟迟没有开动。
　　他很了解父亲的脾气，也很清楚他恼怒的最终根源。可是，如果有一丝可能存在着，谁愿意死心眼。
　　那个人在心里，早已生根发芽，茁壮成他无法比拟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