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27、幼时

　　“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书房外一个充满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听到“吃”这个字，林洛铭顿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这一天下来，他早就受不了了，书房的门和窗都被被父亲拿锁头从外面锁了，钥匙在他手里拿着，唯一能通往外面的就只有那用来通光的小窗口。
　　可是彼时的林湘瑜实在是年幼，个头远远达不到那窗口的高度 ，香喷喷的饭菜就近在咫尺可是却吃不到的那种感觉简直是比三天没吃饭还要让人难受。
　　不过鬼精灵的湘儿总会是有办法的，不过那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
　　按照湘儿的要求，他扔了好多本厚厚的书出去给她垫脚，什么《论语》、《中庸》、《吕氏春秋》……反正就是专挑些厚重的，所以他如愿以偿的吃到了香喷喷的饭菜。
　　但是问题又来了，湘儿力道太弱，那些扔出去的书实在是没法收回来，并且快到晚间，林晋科也要回来了，无奈，湘儿只能将那些书暂时都搬回她房里先。
　　从书房到她房里有挺远的一段距离，看着湘儿小小的身子来回地般着那些书籍，沁满薄汗的粉红双颊因着接不上气更是显得红彤彤的粉嫩可爱。
　　林洛铭别提有多感动，早知道吃这么一顿饭要让湘儿劳累成这样，他宁愿饿一天算了。
　　终于在日落前搬完了最后一本书，湘儿笑着朝着他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林洛铭几乎感动得说不上话：“湘儿，哥哥……”
　　林湘瑜俏皮的向他笑笑：“哥，你要感谢我的话，下次出去玩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妹妹。
　　时候林晋科发现书房里很多书都不见了，林湘瑜只说觉得那些书有趣，就搬到她房里去了，方便阅读，父亲似是半信半疑，还说难得湘儿自主求学，还特意多挑了几本书让人送到湘儿的房里，湘儿的脸色立马便垮了，只有林洛铭在一旁极力憋着不笑出声。
　　所以那几个月的时候，湘儿只能每天窝在房里看书，说要他带她出去玩的承诺也没能实现。现在想来，当时父亲也并不是不知情的，让湘儿在房里读书就是另一种方式的对她禁足，当作湘儿违抗他命令偷偷给他送饭的惩罚了，亏得那时候他们两兄妹还自以为骗过了父亲而沾沾自喜好久。
　　再后来，在爹娘和夫子的教导下，湘儿也越来越娴静，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有再缠着他带她出府去玩，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会偷偷在父亲背对着她的时候对他使鬼脸，没有对着他俏皮地笑了。而他也开始忙着他的事业，放在她身上的关注自然地也少了。
　　想着，林洛铭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妹妹长大了，成了父母亲心中满意的淑女，可是他现在想想却觉得像是少了个妹妹似的。她成了京城人眼中倾国倾城的林家才女，不愧是出身百年书香门第，赞誉很高。
　　事实上湘儿确实是长得漂亮，但因为父亲对于她出门这方面看得极其严格，所以她几乎是没出过多少次门，一直养在深闺，也没多少人见过她，所以外边的传言算是半真半假，或者是极少几个见过她的贵妇人添油加醋的。
　　如今她没留下任何理由，只留了张纸条就离家出走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担心。
　　按照母亲和嫣然的话来说，湘儿如此做似乎牵扯到了终身大事，林洛铭想不通，湘儿终年深居简出，也没接触过什么人，又哪会……
　　难道说，是那件事……
　　她知道了？
　　“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呢？”林晋科愠怒的声音打断了林洛铭的思绪，适才他想得入了神，竟然忽略了父亲说的话。
　　“是，孩儿在听。”林洛铭低着头答道。
　　在父亲面前，多数时候他都显得稍微软弱，极少有违抗他的时候，这一生当中也只有两次他没听从父亲的，一是弃文从武，如今他当了安国将军，父亲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关于娶妻，为着这事，父子两人冷战了大半年，到现在也还没能完全缓过来。
　　“今早陛下的话你也听见了，四个月后的中秋庆典，湘儿若是不能出席，你知道那对我们林家意味着什么！”大事当前，林晋科也懒得计较他之前的走神。
　　今早早朝的时候，宇文邕在朝堂之上透露了风声，关于今年的中秋庆典仪式，有意邀请三品以上的官员的家眷出席，并且还特地指明了让那些未婚嫁的少年儿女也去凑凑热闹。
　　今年会这么早就放出风声，这无疑传达了一个讯号，并且意图还很明显，宇文邕的几个皇子还未曾婚配，就是最大的太子今年也不过是二十有二，正妃还没娶，只纳了两个侧室，其他几个皇子更是连个侧室都没有，只房里有那么几个没有名分的伺候的人。
　　现在宇文邕放出这么个消息，自然也是给大臣们提个醒，别在这几个月内那么快地就把女儿嫁了，林晋科更是被宇文邕指名道姓的要他到时候带这一双儿女出席，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林家很大可能会攀上皇亲。
　　本来是喜事一件，可是现在却是愁死林晋科了，女儿失踪好一阵了，全无半点音讯，这消息也一直被封锁着，所以到现在外面不曾知道林家女儿出走的事情。
　　这要是被人知道他们林家百年书香门第竟然出了这么一会离家出走的女儿，林晋科简直无法想象到时候他们林家如何丢得起这个脸。
　　“爹，实在是不行的话，不如就给湘儿告病，我想湘儿对那所谓的……也没有多大兴趣。”林洛铭心里有些猜测，而且也不忍妹妹被卷进那样的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忍不住说道。
　　“住口！”，林洛铭话音刚落，林晋科立即朝他吼道，脸色极其阴沉，“身为臣子你该知道欺君之罪会有什么下场，这种放肆的话以后莫要再说。”
　　“是，孩儿知错。”刚才确实是他大意了，这样的话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不止是他，就是林家也不好过。
　　“况且陛下的意思你还没清楚吗，湘儿到时候是非去不可！”林晋科语气稍缓了些，但话语中的坚定仍是不容置疑。外面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在这之前，宇文邕早就隐隐地暗示过他，不然他也不会在女儿十七岁了还没给她许人。
　　“无论如何，在庆典之前，你必要将湘儿找回来，多派些人手，再问问她身边的丫鬟，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么大一个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林晋科吩咐道，林洛铭垂首应“是”。
　　“前段时间五殿下找过你是吗？”
　　“儿子知道其中的分寸。”林洛铭想起那个平日里看着完全一副无所事事的人，没想到竟也存着那样的心思，皇家的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你知道就好，我们林家百年书香，无需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陛下正是如日中天，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而且，陛下这人，最是多疑，尤其是对手握重兵的武将，当初即便是那人跟他如此之亲近，最后不也还是……想到什么，林晋科眼眸暗了暗。看着林洛铭，这次倒不像是以往那般气恼，“当初为父让你习文，你偏偏要违逆我的意思！”
　　一说到这个，林洛铭赶紧垂头，只是这次父亲似乎没有再责怪他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现如今陛下几个皇子都大了，也不免有了其他心思，太子……”林晋科话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皇后无子，陛下对太子又不甚满意，难免会生出事端，而今四殿下和二殿下又在衡阳屡立奇功，朝中的风向立马往他二人身上倾倒，我知你和二殿下私交不错，但是你是我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做的事情就是代表林家的态度，凡事要三星而后行。”
　　“是，孩儿晓得。”林洛铭恭敬应道。
　　他和二皇子宇文栎确实私交不错，几个皇子中，二皇子性情直爽，磊落大方，也无甚心机，再加上他们又是同一个骑射师傅，幼时便相识了，所以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来，他和二皇子算是走得比较近的。
　　当今陛下皇子不算少，就是已经成年的都有五个，太子是长子，自小就被立为太子，生母李妃出身低微，若不是当年……也不会有他的太子之位。
　　要说这朝中风头最盛的当属四皇子宇文璟，众多皇子中也数他的名声最好，背景最强大，林洛铭想起那个无论何时看着都一派儒雅的男子，摇摇头，皇家的人，无论看起来再如何地宽和，那骨子里的野心还是一样不少。
　　就是病弱的三皇子，即使终年在南山修养，可是旗下也还是免不了聚集了一大批谋士和文臣武将，而且，林洛铭曾见过几次三皇子的生母惠妃，一个皇宫里妃子的异类，终年吃斋念佛，那样一个看着无争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
　　其实林洛铭并没有见过三皇子几次，但是朝中对他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比如性情暴虐，心胸狭窄，有勇无谋……
　　“好了，你回去吧！”
　　林晋科的话打断了林洛铭的思绪，他这才惊醒的应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