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秋水冬藏

13、阴非阴

　　尉迟还在，但他已经死了。准确说他投不了胎。
　　周镜是在尉迟的墓前发现他的，后来把人领会了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像现在看着尉迟一声不吭的走在自己身边，他还觉得那是不真实的。
　　尉迟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身形消瘦，但那双眼睛却如往昔锐利沉稳。他看着周镜吸了吸鼻子，眼眶又在发红，便知道这人还在胡思乱想。
　　尉迟靠近周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周镜身上阳气重，靠近时感觉十分温暖。尉迟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
　　周镜心头跳了跳，脸上一红，低着头默默咬着包子。
　　他有了工作后，便在外头租房子住，看起来像是自力更生，其实一部分的心思是想躲避家庭带来的压力。他懂张翠莲为人母的期望，但有些事儿强求不得。就像眼下他能和尉迟在一起，即使两厢无话，也觉得幸福。
　　张翠莲看出了儿子的躲避，也没再逼他，只开始对他的私生活悄悄留意起来。
　　周镜觉得自己十分自私，他霸占着尉迟不肯让他离开，但另一方面又对张翠莲吞吞吐吐不能坦白。他看着手里的包子顿时没了胃口。
　　尉迟握紧了周镜的手，声音从夜色里传来。“我不想让你为难。”
　　周镜怔了怔，鼻子开始泛酸。他不想让尉迟担心，想了想，又扯起脸皮露出个笑脸，然后把怀里揣的另一个包子递过去。“吃吗。”
　　这话说完他就开始后悔了，尉迟这个样子，能吃东西吗。尉迟看着他脸上的窘意，翘了翘嘴角，就着周镜的手咬了一口。
　　周镜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喉咙上下一划就咽进了肚子感到惊异。尉迟看着他，也不避讳。“我尝不出味道。”
　　周镜心里一阵失落，也是啊，谁说鬼不能吃东西了。他又看着尉迟如同嚼蜡的咬着包子，顿时没了心情。“荠菜馅儿的，挺好吃的。”
　　尉迟点点头，又把包子递到了周镜嘴边。周镜臊红着脸，也跟着咬了一口，心里头泛着丝丝甜意竟把那股难受劲儿冲淡了不少。
　　一人一鬼回到了公寓，周镜瘫倒在沙发上就想睡觉。他累了一整天又加班看了一大堆的作业，这会儿躺在软绵绵的垫子上让他直泛困。尉迟不忍心把人喊起来，就打了盆水，坐在一旁给他擦脸。
　　周镜就感觉脸上突然暖暖的，舒服的直哼哼。尉迟瞧着他孩童似的反应觉得有趣又好笑，心底也因周镜对他的不设防感到欢欣。
　　周镜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一间用来睡觉，一间做了书房。那里头的书倒也广泛，上至古籍名著，下到周易五行。尉迟还在里头翻到过一些稀奇的拓本。周镜没告诉他，他会收集这些东西也多半是受了尉迟的影响，尉迟还在世的时候，周镜偷偷瞧过他房里的书，硬着头皮看了半天愣是看不懂，还被老刘头取笑说是漏斗脑子。他当时就下定了决心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后来他决定调职，整理这些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堆集了那么多。尉迟也已经去世了五年。
　　他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周镜说，他在墓地里看见尉迟时，他就蹲缩在自己的墓旁，像是失了魂似的。话匍一出口，周镜才意识到不对劲。尉迟不是失了魂，而是只剩下了魂。
　　尉迟没有中间那五年的记忆，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他甚至连生前的很多事儿都忘记了。周镜还为此恐慌了一阵子，怕尉迟以后也会忘了他。尉迟没了身体不能还阳，亦不能归阴。这些天也多亏周镜的收留，他才没真的变成了一个鬼。
　　白日里周镜要上班，尉迟就在书房里看书。到了晚上周镜还没回来，尉迟便去学校门口等他。
　　隔日是星期六，周镜也难得的闲在了家里。他顶着鸡窝脑袋晃悠着直奔卫生间。路过厨房，尉迟正给他做早饭，他扒拉着门框伸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锅子里头煎着金黄的荷包蛋，尉迟也没回头。“加糖？”
　　周镜这才缓过迷糊劲儿，点点头。“加糖。”
　　别人吃荷包蛋，喜欢加酱油或醋，周镜却只喜欢放糖，这一口和尉云山一模一样。尉迟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等蛋都煎好了，却见人还立在在门旁。
　　“怎么了？”
　　周镜垂着眼睛看着他，尉迟这才注意到，周镜已经高出了他整整一头。他低声念着尉迟的名字，像个小孩儿似的带着软糯糯的鼻音。“你下次要是非得走，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尉迟心中一颤，冷峻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他上前轻轻揽住这个突然没了安全感的人，感觉他还是个大男孩一般。他张张嘴掷地有声“好。”
　　周镜也回手抱住了尉迟，觉得他的身体发凉，忍不住蹭了蹭。
　　“我要下楼给你买豆浆去，现在告诉你了，你能不能松手啊。”尉迟话中带笑，拍了拍周镜的后背，那人这才赧着脸收回手，老实站在一旁。

作者有话说

　　请叫我亲妈..其实这文在运命篇就该结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