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弥留的片刻》百里墨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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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的脑子没有被烧坏的话，她记得她很明确的表明过在“吃棉花糖”这件事上的立场。
　　那种软绵绵又带有甜味的东西最讨厌了。
　　——随便被人揉捏，咬下去居然还是甜的。
　　呵，可真是糟糕的体验。

　　躺在床上的薇薇安并没有选择立刻起床，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包拆开的白色软物。
　　撅着嘴的样子就好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而这个样子的她保持到某人走到床前才放下。

　　“还是那么不喜欢棉花糖啊。”
　　“那是必须的。”
　　“哎呀你这样对它来说还真是残酷。”
　　“不喜欢我管它死活。”
　　“明明是在女孩子间很流行的食物呢~”
　　“所以你承认自己的性别问题？”

　　短暂得安静过后，是塑料袋的悉索声，薇薇安想他大概又吃了起来吧，这个奇怪的棉花糖爱好者。

　　“不就是个棉花糖么。”
　　白发的他好笑似得扯起嘴角看着病床上的某人，“何必搞得如此苦大仇深，就仿佛杀掉你全家的是它一样。”
　　“啊啊，是啊。”

　　确实，它不就是个棉花糖而已。
　　但这软绵绵，带着甜味，几乎都是纯白色的，偶尔会夹带着粉色或是其他什么颜色的芯子的，再被拆开吃掉前是完好的保护在袋子里的，棉花糖，总是会让她想起那个【薇薇安】来。
　　就像是有个叫【坏脾气】的丑恶魔女正在搅拌心情的浑浊液体，不时翘起满是皱褶的手，开启了斑斓得好看瓶子加一些粉末，接着升温发酵，酿出了烦躁的心绪。

　　“哗——！”

　　一个动作不小得翻身，本该正中某人手却让对方闪躲了过去，略微有些吃惊的薇薇安瞪大了她漆黑的眼珠，不由得仰望着正在俯视着自己的白发青年。

　　“真是不乖。”

　　话音落，白发青年将刚咬掉一口的棉花糖塞了过来，毫不温柔得捅进了未阖上的嘴，顺带着恶作剧般地搅拌了下。

　　“唔！”
　　身体抗拒着这样的侵入，但她没有办法挪动分毫，不，根本是没有那个胆量，尽管对方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咀嚼棉花糖的动作还是那样的悠闲，但周围的气压早就低了好几个等级，那双眼中迸发出的光亮灼得她好疼，是比她的火焰更为滚烫的能量。
　　很难受，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涌出，明明之前这样的时候，只要把这种情绪从身体里分割出来就没事了，可唯独面对这家伙……

　　“身体还是那么热，明明都因为发烧休息了好多天了。”

　　薇薇安觉得自己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睛也不由得想要闭上。
　　在陷入昏迷前，只听到他一句“这样可没法子修盒子呢”。
　　然后，她的整个世界再次被熊熊的火焰焚烧成了耀眼的红。

　　她曾以为她足够乖巧，直到她发现这根本不能避免某些东西。
　　被玷污的荣耀，被摧毁的自尊，永无止境的、摸不着边的黑暗，在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对她的惩罚。
　　实际上那和她乖不乖巧没有什么关系，而整个事件的细节她能够记得住的也并不多了，就如同先前所说过的，她迫使自己将那些感觉抽离了身体，似乎还连带着些记忆。
　　至于留下来的那些片段记忆们，就仿佛是从一块晶石上分裂出的碎片，不断地折射着本体的存在，却又在她伸手触碰后直接碎成了渣。

　　被遗留在黑暗中的她，显得有些渺小又孤单。

　　如果当初不是遇见了白发青年——白兰杰索的话，大概最后的她就彻底坏掉了吧。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被救了的这件事实是不可否认的，那天的记忆还残留着，要是让她复述的话，她或许会用上这辈子学过的所有赞美来形容他的到来。

　　那时候她还在那间小黑屋里，不过与之前相比勉强有些进步的是，她稍微可以在外面透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表演，除此之外，没有人从她这里出去，有的只是不断有人强硬的进来。

　　刚进过食的薇薇安平躺在木质地板上，眼睛上方是什么都没有的黑蒙蒙的一片。
　　微眯着眼睛，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天知道她这回还要在这黑暗中呆多久。
　　想喝清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不想再呆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就像是个笼子，却是那种密不透风的。
　　然后她迎来了他。
　　她乌黑的眼珠里总算闪现了点点的光明，只见那个人提着橘色的灯，打开了门，伴随着潮湿的腥气，半空中披风猎猎，他的步伐虽快但够稳，踏得木质地板“咚咚”直响。
　　然后她微微地抬起了头，有些畏光的举手阻挡着，张开嘴快速地问了句什么，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这样俯视着她，面带笑容，默不作声。
　　她好像闻到了什么香甜味，记忆里应该是见过也尝过的，可有些想不起来。

　　“真可怜呢，被当成了物品。”
　　“？”
　　“已经丧失语言能力了啊。”
　　“啊……因为说话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浪费力气。”
　　“原来如此。”

　　薇薇安觉得这次来的客人和以往不太相同，他只是这样俯视着她，安静得看着，一切仿佛被相机记录下的定格，唯有灯中的火苗在跃动着。
　　她的脑袋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什么想法，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她半坐起身伸出了手，就像是在做表演前的准备那样，舞动着、伸展着手指，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五束簇动的火焰就停留在她指尖。
　　她相当卖力得举起了手，盯着上方人的脸。
　　对方只是笑着，除此以外并无其他。
　　没有给予她想要的反应。
　　她吞咽着口水，感到了些许的紧张，半垂着眼睑，片刻后，她让那些原本分散的火焰向手心里汇聚着，然后捧在了手心里，动作谨慎得像是怕多余的动作会弄散了它。
　　确认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后，她有些急躁得抬起了头，紧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淡紫色眼珠。

　　“原来是兰卡斯特家族的人。”
　　“？”
　　“不用在意。”
　　男人圈着手托住下巴，脸上的笑意在灯光下变得极为恍惚，她甚至觉得周遭得一切变得不真实。
　　就好像梦一场。

　　“只要知道是兰卡斯特家族的人就够了。”
　　男人不容置疑得声音让她怔了怔，然后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
　　“那么，让我们离开这由黑色所环绕的地方吧。”

　　男人动作轻柔得拉起了地上的她，轻抚着她弯曲的背，缓缓地走向了门外，就在跨过大门的那一个瞬间，并不久违的明亮扎得她眼睛疼。
　　就好像是被上天的神拨慢了那一刻的时钟，她所见到的一切都变得极其缓慢，在那一片久违的白光里，不知该做何表情的她瞥见了那个男人嘴角的一丝微笑。

　　而等到重新反应过来的时候，薇薇安待在这个名叫白兰的人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除了和白兰做些该有的交流以外，她并没有理睬过其他的人，不，再精确点的说，她或许就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乌黑亮丽的长发在这段时间的保养下又重新恢复了光泽，犹如绸缎一般润滑美丽，只是她的那双本该像黑曜石的眼里，光彩不再。
　　看上去是有那么些空洞，其他人如此的评价，当然，他们也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白兰会把她解救下来，甚至默许了她在回来的路上对兰卡斯特家族进行的屠杀。
　　明明按照最初的剧本，薇薇安兰卡斯特是最不可能存活下去的一名小角色。就算是看中了他们家族的能力，在她的家族里比她高超许多的人物也不是没有。

　　对此白兰的解释，是拆开一包棉花糖，拿出一块后递到了薇薇安的面前。
　　而那个原本精致得像是娃娃的少女脸上，即刻浮现出了别样的色彩。

　　那是深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