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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在鞘里的她的半身- ...

  •   醒了,从床板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仍然是漆黑的夜,微微感觉天际的端点上有点青黑色的光渗出来,浅浅地透漏一丝光明。和Lancer的战斗很消耗体力,他流了血,在他离开后即昏厥倒地。意识有些模糊,这些刀光剑影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是啊,自己的人生不就是全部耗在了战场溅起的飞沙中,粗陋地辨识不出痕迹。后脑勺有些热,杂乱的记忆力似乎有些事件搅成糊一般,在脑海里凭空旋转,是有事情未完成的预兆。惊起,长嗟。“master……master……!”翻下不知是床还是榻榻米的高层,脚步飞快弹跃在地上,寻找是自己master的少女。第一次为另一个女性感到着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触觉。

      “……”口中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想要将男人引过来。他有些觉察,朝着声音的方向追去。少女端坐着裸露着自己半个臂膀,布满肩头的刻印发出火红的光。她痛苦的咬着牙,双目低垂似乎含着泪水。将微弱的,源自自然的气息捕捉,化为自己的魔力注入血脉。内脏全部破损,皮肤支离破碎后疼得已经麻木。将治疗魔法用在自己身上,又是那么严重到随时可能致命的伤口,这是第一次,这是赌上自己生命的一次。但也只好一试了,父亲当年,不也是被母亲用治疗魔术治好了吗,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master!”他赶往声音源头,双耳似乎又能辨析到肌肉撕裂的声音。从者的主导者似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能够感受到她的魔力与自己的联系越来越淡,近乎像不成茧的虫丝藕断丝连地若有若无,“master……你伤得这么重,让我看看吧。”

      “唔……”她已经劳累地吐不出字句,只是用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愁苦,无奈地注视着她的从者,脑袋像震动般晃动,示意从者不要靠近。又一下剧烈的疼痛,闭上眼睛,脑内浮现出自己的身体就像破碎的电灯泡,烧糊的金属丝黏接在一起,灰压压一片,触目惊心的破损。又有一块玻璃崩裂,晶莹的光,空中飞弹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是又一分元气弃自己而去。她有些失落,悲伤地抬起眼,向他投去一缕绝望的光。抱歉啊,刚刚召唤出的servant,还没有认识一下,就得分别了——因为master的无能,因为master的死亡。

      心脏像被电流刺痛,一阵麻痹后蓦然清醒。他清晰感到master的绝望,与自己的身体相连的魔力变得莫名的干瘪而苦涩。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冲向少女的身边,用魔力感受着少女的身体。完全碎掉了,简直是勉强维持着人形,只有微弱的心脏跳动维系着她的生命不堕入死亡的深渊。瞳孔放大,嘴角下弯,像是不曾拥有过灵魂的木偶,无力地挥别这个世界。没救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头脑的某个角落隐隐发着热,在臆想图里显示出一片赤色。抬起了自己的剑。剑的锋芒隐蔽在了剑鞘里,隐去了一切不合时宜的傲气和威力。月下的剑鞘如此的温柔,星辰的光彩却在每一根线条上映出光辉。

      “我问你啊——是鞘重要,还是剑重要?”他的微笑如身边澄澈的湖一样温柔明亮,天上的浮云在瞬间也变淡了。

      “……你怎么想到这样的问题的?”金发在空中微微摇曳,盔甲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荣光,如她的剑刃一样,“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剑吧,是用它来杀敌的。”

      “不是哟……”他笑着眯起了眼,勾起了迷人的笑容,“是鞘。有了鞘的话,无论怎样,都可以活下来的。”

      怎么会想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的。他为自己的冥想感到可笑,面前人的呼吸又一次将他拉回到现实的时空。没有别的办法了,拼上自己的命一试吧。脱下了剑刃,单独的剑鞘矗立在少女的身边,孤立,而坚毅。输出自己的魔力在剑鞘上,让它发挥出最大的程度的治愈的能量。他不能很熟练地操控,而处于昏迷的少女似乎却对治愈的力量十分敏感。躯体像是拥有巨大的引力,鞘里吐出的力量在接触空气的那一刻中即被吸吮,躯体的血脉渐渐充盈着活力,血液中又变成鲜红色的细胞,流动着,气息变得平缓,安详,少女的本身,就仿佛燃烧过的奇迹一样。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有点疼。果然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呀,在这个脱离了神话的时代,魔力,是那么的脆弱到不懈一击。

      醒了。怔怔地盯着眼前长发的男人,望了望自己的双臂,像提线木偶一样,尝试着摆弄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歪着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半身,又注视着身边的男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您是我的master。”他不称心地说道,“我不能保证master死了,我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找到新的master签订契约,依靠他的魔力继续留在世上。圣杯是我觊觎的,我不避讳。而我所希望的,就是我的master,和我一起得到圣杯,享受到它的恩泽。至于怎么救您的……请您恕我无可奉告。”

      圣杯是什么?呵。为了追寻它,跑过很多的地方吧?剑重重地落在地上。沉甸甸的手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的,在跨越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时光,那条龙,那个湖,那只狮,那个人。绿茵是现在的世纪不会有的纯粹的美好,是脚步踏过的地方都会生出希望的地方。就算是盔甲和盾牌碰撞的沙场上不免割伤了皮肉流出血感到痛,也是真真切切的沉重。到死追寻的圣杯到底是什么意义?圆桌最后的崩盘,亲疏骨肉全部的背叛,都是这个能满足所有人的心愿的,邪物,的缘故。只不过,此刻身处在这里,作为一个英灵,竟是又要追寻这样东西。

      “还是不能信任我吗……”黑发垂下来,荡在身边,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又微微叹了口气,“算了……但,你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刚刚看你和Lancer打斗时,用的是剑,应该是Saber吧。”

      “master的要求的话,我一定会遵从的。请您无论如何相信,我对您永远忠诚。”他猛然单膝跪地,单手捂住心脏所在的位置,低下头,以一种极为尊敬的态度答道,“在下,亚瑟·潘德拉贡,不列颠传说中的创始之王。”他举起了手中的剑,拔开了剑鞘,露出的,是与战斗时完全不同的利刃:“这是我的剑,湖中妖所铸成之剑,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因为太著名了,所以不能让别人看到,所以我就架起了风王结界,隐蔽它原来的形状。所以刚刚Lancer估计错了,透明的剑,不是我的宝具本身。”

      努了努嘴,有些惊异从者向她透露了那么多。虽然脑子里有些懵,在一日的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不同的事,是瞳召唤出了Lancer,又是认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妈,紧接着是Lancer的袭击,最终发现自己竟然也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身为最强servant的Saber的master。手上旭日的刻印灼灼发亮,警醒着她的头脑一切都是真实的,无法逃避。但她还是开口:“你是骑士王亚瑟……成为你的master是我毕生的荣幸,没想到我也能和我最憧憬的人在一起并肩战斗。我也自我介绍一下……”

      “远坂旭,远坂家魔术的继承人,远坂凛和卫宫士郎的独女,最有天赋的魔术师,也是最强的master。”Saber一字一顿地说道,橄榄绿色的双眸含着似水的微笑,摄得少女心间一阵悸动,“在来之前,我就都知道了哟。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旭是用什么‘圣遗物‘将我引领到您的身边的。”

      偏了偏头,松开了手掌,紧攥的蓝色绸带落了下来。微微有汗水濡湿过的迹象,颜色偏深。“是这个吧……是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好好保存,刚刚我感到了手上的丝带在勒紧,然后你就出现了……”她又望向丝带:“这不是你的东西吧,这应该是女人的发带。”

      他当然认识。眼眶差一点点就有滚烫的东西沁润出来,在眨眼间控制了下去。真没用,这是几千年了,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么久远的故事。可是还是难以割舍啊,脑海里不停地飞出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即使他的神经细胞的连接已经中断不会再来,但他的手,一直记得,一直都是。齿梳划过头顶的发际顺落到发梢,不会打结的秀发精致地在他的指间盘起,用一根细长的辫子绾起,蓝色的丝带飘逸,最终垂落在如玉般润滑的后脊上。

      “请给我吧,这是我的东西。”他从旭的手里接过了绸带,系在了手上,“嗯……虽然它看起来很不起眼,与其他圣遗物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它其实对我很重要。”说着他束起他的长发,衔着绸带,又用绸带将长发束成辫子,将它置于胸前,“战斗的时候必须得把头发束起来呢。因为头发太长了……挥剑之类也不方便,被人揪到,就算是骑士王,也会很苦恼的。”他露出自嘲般的一抹苦笑。

      “噗嗤。”她竟然被Saber的一句调笑而激到,露出难能可贵的微笑。

      有些呆了。不同时空的两张脸似乎交织在了一起,相似的表情,完全不相同的长相,此时此刻,却像融合在了一起,看不分明了。她的微笑也是这样,纯真,无瑕,努力而又认真,青涩而又甜美,刚熟的苹果,在甜里,更多的是自然的酸味。

      “怎么了吗?Saber为什么要盯着我的脸来看?”紫色的瞳孔里绽放着娇柔的光彩。

      “哦抱歉。”他有些失神,脸上甚至有淡淡的红晕,“我想到了别的事上了,失礼了,master。”

      “没事……”

      “对了,旭是怎么被Lancer……”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却就倒了下去。

      “Saber……?!你怎么了?!”她惊起,搂住servant的身体前后摇晃,可他依旧像昏迷一般毫无反应,不省人事。

      “没关系哟,旭,他只是,太累了而已。”

      唱诗班一样动人的旋律在空中凝结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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