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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火烈鸟的叫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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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提起门环,暗暗发黄的金属圈在红木的门上撞击。哈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在空中慢慢弥漫开,门环上罩上了一团水汽,朦胧模糊地倒映着人影。许久,没有人应门,在红木门前孤独伫立的身影。再提手,用也是冰冻的白色手指提起门环,再次敲击。暗黄色的铃铛发出沉闷而又低沉的呜咽,慢慢,慢慢地在空中消散。白色的冰冻世界,仍旧那样寂静得矗立着,未曾移动,依旧没有人应门。
真是。瞳和Lancer说要回家拿换洗的衣服,Saber和姑妈也没来开门。翻索书包,打开皮夹,在零落的大大小小的硬币中拨弄着连成排的钥匙。“就是这个了。”取下一个灰色的钥匙,将它戳进锁孔,转动指间的硬物,随着一声动听的金属归位,门往里推开。一股粉尘扑面而来,不禁咳嗽了两声,捋了捋盖过双眼的头发,眉宇一蹙,心中有些不爽。说好了打扫整个屋子,一定又是只打扫了客厅就万事大吉了。
有些暗褐色的大厅,水晶灯在黑色的穹顶上悬挂着,有些迷离的光彩。寂静的凝滞的空气,还有一股难闻的粉尘扑脸的味道。大理石的地面,滑滑的泛着光。脚踩在台阶上,手扶着扶手上的木线条,手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厌气地甩了甩手,黑发垂下在肩膀,滑腻腻地泛着白光。径直步向了客厅,用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世界在摇晃,摇动的,颤抖的臂膀。破碎的家,就像被野兽的爪牙撕扯的各种或坚硬或柔软的碎片,用尖锐的轮廓震撼着她的双眼。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睁得大的紫色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像是一滩流动着的紫水晶般色泽的液体,无数的或灰或白的物体,以最简单的棱角硌在他的眼底。震惊,痛苦,从下眼睑慢慢渗出了温热湿润,吞没了瞳孔。刚刚过去的死亡的恐惧,又再次拢据心头。波动的情绪只停留了数秒,她的思绪又像被整理过的一般清晰。
Servant到访过了,用他的武器清扫了这个刚刚温暖的家。残垣断壁,呼啸的风声蹂躏着耳朵,蹂躏着皮肤,心里却依旧生着一股不知为何坚定的希望。她的眼前浮现那个男人的长发,虽然只有一日时间的相识,却好像认识了一个世纪一样。他淡淡勾起的嘴角,就好像是初升的旭日之芒。抬起了手,手背上,如火炎似的红光,分明的散着着足以灼烫双眼的热量。手指节弯起,手指贴近掌心,指甲嵌进肉里,被寒风萧瑟侵肆地冰冷的皮肤,泪滴源源不断地滑下留下一道道泪痕。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横陈着的断裂的木块,灰蒙蒙的墙灰盖着就好像多年的遗迹,房间被凿穿的通透,从未有那么洁白的阳光完全穿透了这个房间。魔法的痕迹,崩裂了的事物的外壳,要掩饰住这不合于世界的怪物。靠近破开的口洞,白茫茫的日光上漂浮于空中细小的墙灰都在眼前游荡。伸出手,指间,手掌的转动,六边形的日光的印记在指节间悄悄地流转。用瞳孔直视着阳光,天生就不曾害怕过一样。粉色的唇瓣开始蠕动,缓缓地吐出一串远古的符号。她的手掌间喷涌出一缕紫色的魔力,缠绕着别墅的外墙,扩张,平铺,慢慢地在空气中,变得稀薄,最终结成了魔法的屏障,闭上了无知者的眼。
跨过隆起的建筑残片,倾斜的书柜离墙角有一段距离。支撑脚有些变形扭曲,褐色油亮的木皮崩裂出一丝丝木须。抽屉受力变形,死死卡在了外框中。固定着把手的抽屉松了,一端自然下垂。“开。”抽屉从歪歪扭扭的书柜下被抽出,一个黑天鹅绒的袋子静静躺着。手指垫抚摸着柔软的布料,轻拨开袋口,抚摸着袋内光滑的扇骨。一手捏着袋子,慢慢抽出一把折扇,复用右手隔空将抽屉关上。
黑色的折扇,和她的衣袖的颜色相仿。木扇,镂空的雕花印刻在扇骨上。没有布或纸筑成的扇面,只有漆黑如鸦的木扇骨。用肉眼看不出的微微紫色的星点在那镂空中分布,魔法的气味与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交织在一起。张开,收起,用坚毅而又略带悲怆的眼神看着它。和母亲一样,将自小多余的魔力全数倾注在扇子上,成为自己防身的终极武器。扇上依稀地映出她的脸,淡淡颦着眉,婀娜的少女。
收起了扇子,紧紧攥在手上。踏出碎屑,只身处在破碎的厅堂。手中的扇仿佛是把匕首,在软弱无能的躯体前是最坚毅的保障。推开门,仿佛踩在歪斜的地板上,皮鞋踏着地,哒哒的响声从脚下传到空中回荡。一扇又一扇门,手旋转着门把时心跳嘭嘭。捏着扇子的手微微出汗了,甚至有些微微颤动。
推开了,布满血迹的屋室,雪白的墙壁,涂着未干的褐色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姑妈,Caster,Saber,脑内旋转着几个不同的脸庞,仿佛此刻的手中就沾满了他们的鲜血。手掌微微发烫,肌肉和血液极快地流动。脑内的魔术回路开始发烫,高起的按钮在脑海里波动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一阵突如其来的电流般的麻痹,贯穿了全身,她的身体微微摇晃。
“唰”她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折扇,一缕紫气在扇上冒出。有硬物撞击的声音,震得手臂都感到麻木和酸痛,她微微咬了咬牙。小小的动作,胸口深深起伏,唇瓣微张,有急促的呼吸涌起退下。捋开折扇,在肩膀稍稍向上处。强大的能量波动,箭镞飞快逼近,却在即将碰触到扇面的那一渐渐停下,最终静止在了空中。扇面前的空间扭曲了一个极大的弧度,扇面没有破损的痕迹。
“真不错。”身后响起了刺耳的掌声,好像是无数恶魔持着烙红的三叉戟发出毫无顾忌的痴狂的大笑,心里剧烈的起伏,是刚才魔力的流出消耗,是心里无限的不爽,“能抵挡下Servant两下攻击的人类可不多呢,没想到你能是这其中的一个。不过呀,我想你娇小的女体,”他像是故意加重了“女”字,声音中是刺耳的波动,“斗得过我的刀枪么?远-坂-旭。”
枪杆挑住她的衣领,枪尖从纱网面料中突出,红缨在她的锁骨处扫荡发痒,令她心生极度的厌恶。枪杆一拨,她顺势转了过来面对着持枪的男人。他的唇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白净的面皮和乌黑的鬓角弯弯地贴着他的面颊,东方男子独有的俊俏的容颜让他清秀得像个女人。他的发冠上的玉簪,在发丝内驻留,青丝带环绕,轻轻起伏。
相互注视一秒,他的手臂忽抬,枪猛地一挑,她手上的折扇应声落在地上,未及反应,那箭镞深深刺进了她左肩下的肌肉,拔出,枪上沾着的鲜血在空中划出几滴鲜红。神经传来那惊人的痛楚,□□的折磨从身体的每个部节传来,鲜血像涌泉从伤处一泻而出。下意识捂住伤口,雪白的肌肤上被殷红色尽染,黑色的上衣被污染成枯树般的褐红色,还泛着一丝腥味。尝试用手捂住伤口,指缝沾满了溢出的血,渗进关节的缝隙里,燃烧的魔术回路让身体不由自主地阵阵灼热中发狂。
“才刚刚开始呢,脆弱的女人。”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弯刀,锋利的刀口就好像是裂开嘴讥讽着大小。他恍然坐在了一匹白马上,一杆枪悬于背后,身上的铠甲上旋绕着丝丝的青色的气旋。马半侧着头,雪白的鬃毛垂下来,眼里是一丝颓废和慵懒。刹那,他脚夹马肚,白马像是受了极度的刺激突然前蹄抬起,身体悬在半空,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叫。它的眼睛变得血红,骑在马背上的Rider却像是如获至宝般地痴笑,顺势执起枪将地上的折扇挑飞到屋子的角落。“就算是这样的攻击,你也必定……”
疼痛使她的神经麻痹,意识是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微笑的靠近,那从肩膀处留下的温热黏湿的液体也好像是不断倒流的沙漏,她仿佛感到身体里的能量时刻会枯竭。昨日的濒死之绝望又原原本本的出现了,死过一遍之后,那刻骨铭心的恐惧变得愈发严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底倒映的枪尖寓意着死亡的降临。心底被绝望占据,她甚至已经放弃了躲闪,脑海里重复着昨日心脏被撕裂时的痛感。
结束了,生命的终章。剑鞘逼邻时那恐怖的感觉降临心头,也无力闪躲。闭上了双眼,倒不如眼不见任由黑暗将自己的身骨消食。好长,为什么还没有刺向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还没有那喉口倒灌腥甜,那噗叽似的回响为何还没有贯彻自己的胸膛。一抹湿热溅上了自己的脸颊,下意识用手抹去自己脸上悬挂的液体,睁开了眼。
“啊。”她惊叫,却也发出一半就停下。铠甲下的袖衣像是被剑破开,露出鲜红的伤口,参差不齐的肉里缝里渗出瘆人的血花。皮革包裹下的纤纤玉手张开,一杆长枪在空中落下,那红色的流苏向上扬像一朵花绽开。熟悉的剑气扑面,还有那凌厉的风。身体像是注入新的血液,从未感觉过那么地有安全感,“Saber!”
“旭,抱歉,我来晚了。”他一步跨上前伸出一只手臂挡住她的身体,往下一低牵住她的手,将那被挑到角落的折扇放回到她的手上,轻轻握了握,“我来对付他,拿着它防身,去找瞳和Lancer,我会来找你们的。”旭立在原地未动,愣了些许时候。Saber感到焦虑,扭过头用极大的嗓门向她吼道:“Master,快点走!”
她的双眼里看到那个长发男子雪白的脸颊扭成一团,露出一副她未曾见过的严肃郁怒的神情,他的橄榄绿色清澈的瞳孔因激动而颤抖,他的铠甲的光反射着白色的光。恍然悟过来,健步冲向门口,在未及Rider缓过手上的伤口之前,逃离得远远的。
他心里感到了平静,他没有后顾之忧了。眼前的男人捂住了流血的手臂,痛苦地低下了头。又抬起,黑色的双眸里噙着深沉的怒意,不知为何却让他的脸显得更加俊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左手持刀砍向Saber。他张开了嘴,喉间发出一声带着极度愤怒的“哈!”。他的速度很快,Saber甚至来不及闪躲,下意识举起了无形的剑抵挡住Rider愤怒的一击,双脚向后移位两步的间距。
“你手上的……剑。”像是被虎口夺食的怪兽,疯狂地咆哮,“有风的存在……我一定能够感知出来的。”他双腿一合拢,牵着马的缰绳,又像Saber逼近。他依旧挥舞着那把弯刀,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拂过。他的战甲布着星星点点的血痕,已经失去了理智,向着Saber宣泄他最疯狂的性格。
冷静下来,Rider的攻击仿佛像是用线路勾出一般清晰。弯刀向自己的腰部砍去,轻松地将无形之剑伸向他的武器,双手用力向上一用力,无尽的风向敌人的脸上扑去。他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晰,黑色的瞳孔里好像因愠怒变得稍稍泛红。他的发冠松动,有一阵剑风将他的玉簪拂落,径直坠落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啪”,便摔得如末般粉碎。他黑色的长发披下了,遮住了肩膀,那一双美眸连着秀美的长发显得那样动人。他顽固地举起了刀,右手垂在腰际,用尽左手能够使上的所有力气向他砍去。
Saber侧身就避开,用剑抵住他的刀,只听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的声音,Rider的刀应声落地,发出“哐”的声音。不能持枪的右手因急剧的愤怒而颤抖,他已耗去了他身边的武器,赤手空拳对付完好无损的Saber对他来说是死路一条。Saber表情严肃,嘴唇向下撇去,就像是处死一个犯了滔天之罪的囚犯一般肃穆。
“最后的惩戒了,Rider。”他将剑指向他的胸口,咫尺之间就能夺去他的性命,“用你的性命,来给Caster偿命!”剑在空中劈下性命就此要了结。他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仰着天:“Saber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杀了我,如果你还想要那个白色头发的小姑娘醒来的话……”
他吃惊地停下了手中的剑,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摇晃,怒吼着:“你对伊莉雅小姐做了什么!”Rider的唇角流下一道血迹,他微眯着眼,绝望而又鬼畜的笑着:“我不知道哟……我死了的话……你们也不知道了。放我走吧,否则,她会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继续摇晃着Rider的身体,像是这样就能将他肚里心里所留存的东西尽数摇出来一样。他却只是那张笑着,似乎对手握着的最后的王牌充满着自信:“你可以不相信我,杀了我,但你的Master可就指不定怎么样了呢。”
愠怒地放下了剑,他转身,“你走吧。”
他缓缓直起身,摘下脖颈上的吊坠扔在了地上。
一只火烈鸟在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