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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有病,你有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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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寂寞侯第一次在冷峰残月看到这个蓝色长发,一脸若有所思男子时,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地惊讶和好奇。
很明显,这是一名不速之客。然而,他之前在冷峰残月布下的阵法来看,此地应当无外人来访。然后,他看到了男子怀里抱着的那把专属于他的爱剑。
九锡。
“你是谁?”一身简单的蓝色长衫,一头因为瀑布的水流溅上而显得湿漉漉的长发用发带和发冠高高束起,微微皱着眉头的男子歪着头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么?”
顿了顿,见寂寞侯不回答,他也不继续追问,只是又低下头来,打量起双手捧着的那把以竹子制造的剑鞘锁起的极为朴素的长剑。
男子的年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快要四十岁的样子,这样一个中年大叔歪着头卖萌的样子很显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
“你是九锡剑灵。”白袍男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判断。
“喔,原来我是这把剑的剑灵。”中年大叔又研究了一下九锡,放在手上摸来摸去,玩的十分开心。锋利的剑刃划过肌肤,却没有破损哪怕一点点的皮肤。
“虽然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你是九锡剑主。我应该叫你一声主人对吧?”
白袍男子掩着嘴,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刚咳了两声,那边蓝衣的剑灵已经踏踏踏地从瀑布那边抱着剑凌空踏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抓向了他的左腕。寂寞侯心知对方并无恶意,未曾抵抗,左腕脉搏便被他抓在了手里。
中年男子以非常专业的姿势给他把了会儿脉,随即放下了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得出了一个非常凝重的结论:“你有病。”
“咳咳咳……吾知道。”
“有病就得治。”中年男子拖着他的手,说道。“我开个方子,你好好吃药。”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病者走入了草庐之内,扯了一张白纸,刷刷刷地开了方子。字迹之潦草,药名之生僻,绝对是极端专业的大夫。寂寞侯站在旁边看了两眼那方子,对于医术他虽是涉及不多,然而久病成医,却也认出了其中一两味药材,眸色微微一暗。
寂寞侯觉得自己的判断或许有误。哪家的剑灵一出生就会给人把脉,还会开方子?
“吾名寂寞侯,直呼吾名便可。”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中年大叔认真地说道,“寂寞侯,幸会幸会,在下九锡。”
“既已化灵,你日后有何打算?”九锡作为他的佩剑,陪伴他已有近百年。此时一夕化灵,便即离去,他倒也没有太多的不舍。毕竟……只是一把剑。不过,对它的兴趣,却让寂寞侯起了留下它研究一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的念头。
“你有病,得治。”剑灵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会治好你。”
寂寞侯看着他的双眼。虽然外表有些沧桑,声音也偏向低沉,然而九锡的那双眼睛很明亮,也很纯粹。透着一种纯粹的温暖与关怀。
“吾的旧疾缠身已久,早已无药可医。”说到这里,他明锐地感觉到,对方的瞳孔骤缩,嘴唇哆嗦了一下,身体在那一瞬间不能自持地颤抖。
“你很在意?”寂寞侯自嘲般地笑道。“也许你会后悔。”
“听着,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医生都还没有说这病无药可医,你作为病人就不许放弃治疗。听见了没!”中年人的情绪外露,有几分凶狠地说道。
虽然这番话哪里有什么不对,不过九锡还是留在了冷峰残月。开始了每日买菜,做饭,买药,赚钱的田螺姑娘的一般的生活。闲暇的时候,他会帮山下的村民看看病,当然……不收费。或者就是站在寂寞侯的背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雕刻着没有面目的小木人。一天又一天,日升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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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中,有争斗,亦有厮杀。好勇斗狠一直是这个江湖的主旋律。或许先天级别的高手们还有什么一统江湖的理想,或是拯救世界的大愿。然而对于最底层的江湖人来说,或许只是为了一言不合,或是被落了面子,便要拼的你死我活才算结束。
寂寞侯带着九锡下山了。他想知道,这只奇怪的剑灵,对他的天下止武,是何看法。若是知道了他的理想和计划,是否,它也会如同旧日那些人一样,视他为疯子,或是极力劝诫,或是舍他而去。
九锡对于能够出一趟远门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因为他的处方之中,倒是有一半以上的药材,都不是药铺里面能够买到的。虽然换了方子增增减减也算是能配齐了药材,然而药效却一直不尽如人意。
一人一剑灵在路边茶铺喝茶的时候,便看到两个江湖人因为口角而进化到争执,吵了几句就到了要定孤枝的地步。还在茶铺里就稀里哗啦地掀桌子打了起来,茶铺的老板脸色青绿地看着那两位,唉声叹气起来。九锡看了一眼寂寞侯,发现寂寞侯正微笑着看着他。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摞起袖子走了上去——当然,没忘记带上九锡剑的本体,他不能离九锡本体太远。
然后,在两个刀剑客惊恐的目光之下,以绝对的实力,把他们俩都揍趴在了地上。
他的武功路数……寂寞侯最在一旁垫着茶盏沉吟着,前所未见。以拳掌为主,一招一式甚为精妙,却并无三教武功的痕迹。然而他的功体却是因为自身为剑灵化形的灵体,每一招都透着最为纯粹的剑意。只是剑意,而无丝毫的杀意。
九锡原本是无名之剑,是他取得名字。九锡的来历不明,却也不是什么名剑。如今来看,倒是他当日眼差了。能以活人祭剑而成就剑灵者,可以参考的例子原本便是极少,且大多是噬主的凶剑。即使有少数例外,也多是铸剑师带着守护的强烈执念而自行投入炉火之中,然而这个剑灵,却是一名医者。他之前曾数次试探对方,然而对方对于之前的记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能够记得的仅仅是作为医者的能力和责任,以及那一身不俗的修为。
苦境之大,多有奇人异事。或许,九锡便是那特殊之中的特殊,例外之中的例外也说不定?
只见九锡将那两名江湖人揍趴以后,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些自行配置的跌打伤药,为他们包扎起来。
“承谢惠顾。纹银二百五十两。”
“你阿嬷咧。人是你打伤的你还好意思要医药费,要不要脸——呜呜——”话音未落,便被身边躺着的那位刚才还准备你死我活地相杀现在已经是难兄难弟的病友给捂上了嘴。
“承谢惠顾。纹银五百两。”剑灵欢脱地说道。见两人那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露出肉痛的表情,剑灵说道:“看病收钱是原则问题。当然,如果不想付钱也不是不可以。把绷带拆了,再打一顿打成包扎前的样子,就算两清。钱财乃身外之物,身体才是根本。因此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我还是郑重建议,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躺在地上的那名看上去稍微机灵点儿的伤员急忙对另一个人使了个颜色,然后急忙说道,“这就付钱,这就付钱。不知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冥医。”剑灵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以后,忽然愣了愣,拍了拍额头,却又想不起来更多的东西了。
收了钱,剑灵坐回了寂寞侯的身边主动解释道:“刚才才想起来。我死前,似乎一直是叫这个。别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也记不得了。反正要是不死,魂魄也不会被人拿来铸剑不是。”
两个倒霉鬼付了钱,一瘸一拐地走了。虽然倒霉了点,不过好歹捡回了一条命。这次的经历,差不多应该让他们记住教训一段时日了。剑灵想。
“你现在救了他们,他们日后依旧会死。”寂寞侯说道。“不是死在这一场争斗中,却是死在另一场争斗里。只要这个江湖还是江湖。”
“人总是要死的。我管不了这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看得顺眼的少收点钱,看得不顺眼的多收点利息。就算为天下人做好事。”剑灵说道。“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就直说吧。你们聪明人肚子里那些弯弯绕,我听不懂。”
寂寞侯只是反问道:“这些日子以来,用药和施针都已试过,然而吾之旧疾毫无起色。你依旧对此信心满满,吾甚为惊讶。”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负不起责任的医生。”剑灵说道。
“吾相信有朝一日你能找到治疗的方式。只是吾的时间,不多了。你可有想过,吾或许等不到那一日。”
剑灵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要寻找救治的方式,这些天来他尝试过多种方法,每一种,都会给他的病人带来超过疾病本身所带来的痛苦。然而寂寞侯从未对此抱怨过一句。冥医知道,他想活下去。真正地想活下去。
“别给我胡思乱想。我说能治,就能治。我不会让你死,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寂寞侯那双浅灰色的眸静静地看着他,剑灵终于说不下去了。“唉。”他唉声叹气了一番,说道:“有这样强烈的求生欲,你心中一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执念。若是你死在前面,我只能保证,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替你实现。”
“身为医者,我就是看不得眼前有病人,怎么了?”
寂寞侯居然难得地微笑了一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