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本铺》冰室雪女

10、#06 小小的愿望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老太太的身上，可是老太太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她躺在病床上，苍白无力，细骨纤瘦，因为她的时日已经不多。
　　老太太的丈夫早年就先行一步离去，她的子女想让女儿出国深造，一家人便一起飞出了国，只留下老太太独自住在乡下一间普通的平民房子里。
　　老太太眯着眼，手里拿着她初中时期的外甥女的照片，现在已经上高中了吧，老太太这样想……老太太只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再看外甥女一眼。
　　“那个老太太真是可怜啊，都没人来照顾她，这样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几天。”
　　“已经通知她的女儿了，但是他们在国外一副很忙的样子，真是的，娘都快不行了还不早点回来，哪有这样的女儿！”
　　隔壁妇女们看着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时不时指责一下她的子女，但是邻居也只是指责一下，最终还是帮不上老太太什么忙。
　　“哎呀！这是谁家的狗呀怎么死在这里？！都发臭了！赶紧把它处理掉呀！”妇女看见老太太院子里死了一只小狗崽，又脏又臭，原本米白色的狗毛完全发灰了，妇女没见过谁家养过这样的狗崽，当然老太太更是不会养狗的。妇女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只想快点把它处理掉。

　　#06 小小的愿望

　　人偶本铺的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小家伙走了进来，殊隐走上前去，低头看了这个毛色都发灰的小家伙。“还真是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呢。”
　　“汪呜……”小狗崽抬头看向殊隐，眼神可怜的朝殊隐轻叫一声。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还是请回你该去的地方吧，没有钱，我是不会和你交易的。”殊隐说着，转身不再理会小狗崽。
　　小狗崽忽然焦急了，跑上去咬住殊隐的白色斗篷不让他走，它直直的看着殊隐，在他脚边急切的转。小狗崽不想回去，它还没有实现那个人的愿望，它不可以就这样回去，它需要人偶——人类的身体。
　　“汪呜！”小狗崽不停叫着，它希望殊隐能大发慈悲，成全它的愿望。
　　但是殊隐再次拒绝了它。“络新女，送客。”
　　“是，主人。”络新女一把拎起小狗子，打开门，把它赶到了外面。
　　“汪呜！汪呜！”小狗崽不停的对着门叫，两只爪子推着门想要进去……小狗子在门外叫着，走来走去兜着圈，怎么做才能进去？怎么做才能得到人偶？小狗崽想起病床上老太太苍白的脸，它想实现老太太的愿望，在老太太离开人世之前，想让老太太见到她的外甥女，为此，它愿意赴汤蹈火。
　　小狗崽不会放弃，它一直蹲在人偶本铺的门口，不管日夜风雨，都不愿离去。
　　“我出门一下。”殊隐披上他的白色斗篷，打算出门买些需要品。
　　络新女：“请您走好，主人。”
　　刚离开人偶本铺，殊隐就看见了门口的那只小狗崽，殊隐不予理会，径自走自己的路。
　　“汪呜！”小狗子立即跟上殊隐。
　　“谢谢惠顾！”铃音用清脆的声音送走了客人，来这里打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了能尽早还清买人偶的债，必须得加倍努力呀！又有一位客人来了，铃音立即笑容迎接：“欢迎光临……殊、殊隐先生？！”
　　铃音没想到来的竟是殊隐，难、难道是来要钱的？！铃音连忙紧张的说道：“啊、那个，对不起，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的！所以……”
　　“我不是来催你要钱的。”殊隐说道：“我只是来买一些东西。”
　　看来是人偶用的保养品什么的吧，铃音给殊隐买的商品装好袋子，接过殊隐递过来的冥币。
　　小狗崽看着两人的交易，看向那一枚枚冥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谢谢惠顾！”铃音看着殊隐即将离去的背影，她有些不舍的叫住了对方。“殊隐先生……”
　　“……？”殊隐回过头。
　　铃音有点害羞的说：“那个、没事的时候，我可以去你的人偶店玩吗？”
　　“不可以。”
　　“……”
　　真是个完美的瞬杀。
　　小狗崽一直跟着殊隐去了好几家店铺，看着他们的交易，冥币进进出出，小狗崽明白了，原来要买人偶，它需要这个东西。那天之后，小狗崽不再继续蹲在人偶本铺门口了，它要想办法去得到那些冥币。
　　小狗崽开始在那几家店铺门口转悠，它偷偷跑进一家店，看到店家把冥币放进了里面的柜子，它想偷偷的把冥币拿走，却被店家发现了。
　　小狗崽被店家用小石块赶了出来，它怕那些石块，它落荒而逃。小狗崽继续跑进下一家店铺，同样被赶了出来，几次下来，没人愿意让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靠近了。小狗崽不放弃，即使会被那些石块扔中很多次，它还是继续在店铺里转悠。
　　有一天，它看到别人在一家店里打工，那个人只是给店家搬了几样东西，他就得到了冥币，小狗崽又明白了，原来只要给别人搬东西，就可以得到冥币。小狗崽立即实行了这个办法，它跑到一家店里，咬住地上一只盘子，想帮店家把盘子放到桌上去，但是它嘴一滑，“哐当”一声，盘子摔碎在地上。
　　那个店家顿时勃然大怒，抓起小狗崽就是一顿打，最后把小狗崽踢了出去。
　　“嗷呜……”小狗崽浑身在痛，但它还是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走向下一家店。小狗崽继续做着它的搬运，但却始终做不好，又被踢了出去……
　　不管刮风的日子，还是下雨的日子，在这些人烟稀少的日子里，小狗崽照样跑去店铺“打工”，但还是被踢了出去，小狗崽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做好，可是那些店家再也没让它走进店内，看见它就驱赶它，用石块扔它，用棍子打它，用皮鞭抽打它，被赶着，被嫌弃着，就是不让它靠近店半步。
　　这天，雨下的很大，小狗崽在雨中低着头，浑身湿漉漉，喘着娇弱的气息，它的脚被打伤了，身上各处也都留下了伤痕，一瘸一拐的走在离冥街上，本来就很脏的小狗崽，现在变得更加脏了，然而它连一个冥币都还没有得到。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老太太的愿望？她也许撑不了多久就会死去，要是没能赶上，那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喂喂，看那条脏狗，最近一直在这里转悠呢！恶心死了！”、“这只狗想要偷别人的钱，活该被打成这样！”、“为什么狗会跑到这条街上？这里不是只有人类的魂魄吗？”街上的人们撑着伞，数落着这只被雨水打成落汤鸡的小狗崽。
　　连续几天的折腾，小狗崽太累了，眼前变得模糊不清，身体又痛又重，最后它吃力地走到一棵树下，就这样趴在树下昏睡了过去，任凭雨水吹打在它身上。
　　殊隐撑着伞走到树边，看见小狗崽疲惫不堪的样子，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殊隐不会对谁有怜悯之心，更不用说这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狗崽了。
　　当小狗崽醒过来时，天已经不在下雨了，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和伤口，继续跑向街道，重复着之前的“工作”，然后不断被驱赶，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得到的只有伤痛。
　　小狗崽绝望了，它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一条无人领养的流浪狗，怎么可能做到人类的事。
　　小狗崽重新回到那棵树下，绝望的趴在地上……这时候，树根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小狗崽看过去，某条树根与地面的夹缝中，竟然夹了一枚冥币？！
　　没错，那的确是一枚冥币！小狗崽顿时眼睛一亮，它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拼命用头顶那条树根，仿佛这样就能把树根顶起来似的，可是冥币被夹在了里面，小狗崽即使用爪子也够不到那么深，可它还是拼命的够着，够不到它就开始挖，拼命挖那条树根下的土壤，终于土壤被挖松了，冥币从里面滚了出来，小狗崽高兴的“嗷呜”叫着，这一定是上天赐给它的奇迹，告诉它还不可以放弃。
　　小狗崽把这枚冥币含在嘴里，但是仅有这一枚冥币还远远不够，小狗崽立即去别的树下寻找。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在其他树下找到冥币，幸运没有第二次。
　　天空忽然轰隆隆作响，乌云开始聚集，变得越来越黑，狂风开始席卷这条街道，水面波浪涟漪……殊隐看向窗外剧变的风云，暴风雨即将来临。
　　树叶萨啦啦地响着，大家全都关紧了门窗，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没一会儿雨点就从天而降，暴雨在眨眼间倾泻下来，冲刷着整条街道。
　　狂风加上暴雨，把路边一只废弃木箱子给冲倒了，小狗崽顶着风雨，跑过去翻找箱子里的东西，希望能在里面找到谁落下的钱财，可是翻来翻去，里面全都是垃圾。
　　暴风雨越来越大，木箱突然被冲过来，撞在小狗崽身上，小狗崽开口哀叫，嘴里的冥币吐了出去，冥币随着暴风雨滚向河边，小狗崽连忙追上去，它几乎是滚向河边的，可冥币却还是被冲进了河里，小狗崽狂叫起来，不顾一切往河里跳下去！
　　小狗崽一定要找回那枚冥币，为此它不惜挺身冒险，跳下水后，水瞬间淹没了小狗崽，它在河里翻滚着，划着脚朝河底游去，四处寻找着冥币，那是它最珍贵的东西啊。
　　小狗崽屏住呼吸不停的找，最终在河底的水草中找到了冥币，幸好没有被冲走，小狗崽游过去一口咬住冥币，游向水面，只是它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侵袭而来的冲天大浪。
　　“呜——”小狗崽顿时被汹涌的大浪冲到了水下，它被冲得头晕目眩，摸不清方向，水下的垃圾也被冲了过来，小狗崽只感受到各种东西撞在身上，水也像铁一样不断撞击着它，它吃疼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能叫出声。
　　水下不停的撞击使小狗崽越来越虚弱，就这样被水流冲往深处……
　　…………
　　路上的行人走过，嘴里嘟嚷着厌恶的话语，脚步声东起西去，迷迷糊糊中小狗崽睁开了眼睛，大浪把它冲到了岸上，小狗崽从岸边爬起来，抖一抖湿漉漉的身体，嘴里的那枚冥币还在，但是，眼前的风景已然不是之前的，暴风雨不知把小狗崽带到了何处。
　　小狗崽边拖着沉重的身体边寻找原来的店铺，但是转了好久，看到的全是陌生的风景，小狗崽沮丧着头，它找不到原来的路，绝望再次侵袭它的心灵。
　　小狗崽孤独的走着，茫无目的，接着身体越来越沉重，脚不停在颤抖，小狗崽走不动了，它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老太太的愿望，它已经无力去实现。
　　小狗崽停下脚步，身心疲惫的它再也走不下去了，冥币也从它的嘴里滑落，滚了出去，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殊隐看着这只浑身脏兮兮的小家伙，蹲下身捡起了那枚冥币。“钱，我确实收到了，过来吧。”
　　小狗崽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殊隐，顿时眼睛里闪烁起光芒，它终于可以实现老太太的愿望了！小狗崽再也抑制不住心情，对着天长嚎一声，眼泪滑了下来。

　　乡下，一个少女在绿意的田野中奔跑着，穿过田野，穿过草丛，最后来到那间只住着一个老太太的平民房子里，她推开门，走进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看到少女，露出了惊讶又惊喜的表情，那是她一直想见的外甥女啊。
　　“呜……”少女紧紧握着老太太苍老的手，眼里泛着泪光。
　　老太太同样眼里泛着泪光，嘴巴一张一合，但她已经无力说话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外甥女，那个和照片上一样可爱漂亮的外甥女，此时正在她床前，紧握着她的手，外甥女来看望自己了。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有外甥女陪伴着，老太太已经感到很满足了，终于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尾声——
　　一只瘦弱的小狗崽孤独流浪着，步履艰难地走过田野，它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长途的跋涉使它又累又饿，饥渴难耐，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哎呀，可怜的小狗崽子，一定是饿坏了吧！”老太太从屋内端出自己的饭菜，吃力的弯下腰，把饭菜端到小狗崽的嘴边。“来，快吃吧！”
　　小狗崽闻到香味，简直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食物一样，小狗崽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以后要是肚子饿了，就到我这边来吧，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的话。”
　　小狗崽抬起头，把老太太苍白的笑容记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