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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二章,我再也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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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破军叛逃流月,三年后。
一道挺立沉默的身影出现在神殿不远处,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神殿。
“七杀大人。”
“嗯。”那人应了一声,却没有看那侍卫,径自走进神殿。
他的步伐很稳健,一路上侍卫侍女均低头致礼,无人有意阻拦。
一直走向最深处的宫殿,早有同样身穿高阶祭司服的华月站在门前,低声问侍女:“大祭司现在何处?”
“方才大祭司大人唤了位祭司大人进去,那位祭司奉命与大祭司商谈要事,命我们不得打扰。”
瞳也走了过来,侧首看了看,大祭司宫殿的门虚掩着,从那一丝缝隙里也看不出什么。
华月和瞳只好在门口等候。
过了片刻,宫殿里仍不见有人出来。
华月感觉奇怪,道:“这半天也不见有动静,怎么回事?”
“瞳,最近阿夜交代过什么要紧的事么?”
瞳直接问那侍女:“大祭司叫了何人进去?”
“属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位身穿祭司服的大人。”
“哪位祭司?”
“属下……不知。”
华月神色微变,看向瞳,瞳已然用法术进到了殿内,她连忙也跟进去,宫殿内除了撑着额头阖目休息的沈夜外,别无他人。
瞳瞬移至沈夜面前,立刻转头向华月道:“是幻术。”
“什么?!”
华月厉声问门口的侍女:“方才进去的是何人!”
那侍女也骇得撑着法杖跪下,惶恐道:“属下真的不知!”
大祭司失踪,竟然无人得知原委,华月神色更严肃,瞳从地上捡起一片茶壶碎片:“他们刚走不久。”
话音刚落,倏忽间,两个祭司已经消失,他们迅速地在流月城各处寻找着沈夜。
“消失得这么突然,阿夜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有与你透露过吗?”寻找中,华月问瞳。
“他的哪一件事不重要。”瞳在瞬移中声音仍然冷静。
“……那你今日来找他所为何事,瞳。”
“你们在找本座?”两道瞬移的身影停下。
寂静之间,矩木高处的高台上。
瞳回答方才华月问题答案的声音尾音方落:“谢衣……”
“……”华月不放心地朝前迈了一步,松了口气,朝后低声道:“不是幻术。”
沈夜背对着二人,背影在夜色中更加深沉:“你们发现了神殿中的幻影?找我有事?”
华月对沈夜今夜的行动完全毫无思绪,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却无从得知。
“那幻影……是尊上所布?”
“嗯。”
为什么?原因呢,华月没问出口,幻术显然是为了麻痹某个人,那个人是谁?
而沈夜却先开口了,侧首道:“华月,你回神殿等我,稍后我有事交待予你。”
“……是。”华月伴着法阵消失。
寂静了一瞬,瞳看了眼地上少许的木块残骸,问道:“他来过了?”
沈夜没有回答,片刻问道:“核实过了么?”
瞳也不答,反问:“他既已经来过了,你又何必再去。”
沈夜似笑非笑了声,才正式回答了瞳的问题:“既然回来,又不想惊动任何人……既不想惊动任何人,又为何——”沈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凝视着那些盘旋交错的枝桠“为何要去到大祭司寝殿。”
“他百般小心,不还是被你发现了。”瞳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沈夜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才发生的一幕,前几日的事务堆积,到今夜才处理暂缓,他不过阖目整理思绪,竟发现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灵力,那人戴着面具走进来,侍女本来奉他的命令不得打扰,但那人说他与大祭司有要事相商,是大祭司传命于他。
谢衣走进去,沈夜没有刻意去听他的声音,他今日确实累了,此时见到谢衣,突然生出一种再也不想管他的情绪,索性也不睁眼,无视了他的存在。
脑中复杂纷乱,听不到别的声音,也因为刻意不去听。所以直到谢衣在寝殿中央单膝跪下,放了什么东西,过了片刻,低低叫了声:“尊上?”
沈夜:“……”
谢衣确认了他睡着了,也没做什么,只是单膝跪了很久,久到沈夜的心完全静了下来。
而在这时,谢衣瞬移至沈夜面前,蹲下来微微仰起头望着沈夜,沈夜差点就睁眼了——最终还是没有。谢衣看到的,只是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睡梦中梦到了什么。接着谢衣换了姿势,扶膝缓缓跪下,极轻地触碰着沈夜的侧脸,吻了上去。
他还戴着面具,沈夜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衣,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衣的唇碰触到沈夜侧脸,保持一个姿势,停了许久,沈夜中途施了幻术抽身出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谢衣的表情。
戴着祭司面具的面庞只露出鼻梁和白净的下颚。那副面具下,该是何种情状,沈夜忽然很想知道。
他躬身,揭起了谢衣鼻梁上的面具,谢衣闭着眼,下一瞬,他蓦地睁开眼睛,那一刹的惊,怒,茫然,还有未来得及掩去的思念,沈夜轻轻地吻住他眼下。
然而沈夜还处在隐身术法中,谢衣看不到他,怔怔片刻,消失了。
这么短的时间,他离开不了多远,两个术法修为极高的人,沈夜轻易抓住了他……
然后,就是这一地的木料碎屑,示威似的,他几乎不再动用他教给他的法术,仅凭着偃术,从他手中逃脱。
“你没起杀心。”瞳轻而易举地道出事实。
沈夜不予置辩,再一次问:“我叫你做的事,核实过了么?”
“嗯。”瞳不再说什么,递给他一张纸。沈夜转过身接过,在夜色中看了一眼。
瞳说:“我走了。”接着就原地消失不见。
沈夜回到大祭司寝殿,忽地想起谢衣来时放下的东西,桌上是个木制盒子,做工很精致,比手掌还小的大小。
那个地址,大祭司书房中的那张纸,沈夜十年中再未动过。
因为破军叛逃而起义反叛的人被诛杀殆尽,流月城中早已没有了反对的声音,族人不曾知道砺罂的存在,而在感染魔气中不幸发生变异的人也被无声无息地带走。
小曦又回到了进矩木的前一晚,她抱着兔子哭了一晚,等沈夜回来,来不及见一面,她又已经累得睡熟了。
沈夜陪了她一会,华月白日陪他处理完事务早些时候离开了,神殿里再无他人,沈夜去了下界。
谢衣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法术结界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但就是不对,空气里充斥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屋子里没人进来,谢衣僵在了墙外。
沈夜在他房中的椅子上,一如十年前,他睁开眼,说:“谢衣。”
十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比如某人果然意志过人,十年中再没回过神殿。比如瞳某日等着开会,随手研究大祭司放在桌上的盒子,研究了整整两个时辰,甚至错过了高阶祭司会面,把复杂得只有谢衣才能做出来的锁撬开了,结果被大祭司评价既然这么闲,不如多做点事,于是封了生灭厅主事给他。
……
他们隔着一面墙,谢衣没有应答。
沈夜等了一会,说:“前几日发生的事,本座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依然没有应答,但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这许多年,谢衣虽然还未找到除去心魔的方法,但他不会坐视流月城残害下界,矩木枝的事明明暗暗干预了许多次。
沈夜显然是得知了这一消息。
谢衣终于现身出现:“大祭司所来是为此事?”
沈夜静静地看他,眼神淡漠疏离,过了片刻说:“本座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既然当日不曾说过,那今日便说了吧。”
当日——便是破军祭司谢衣叛逃之日。
“谢衣从今日起,不再是流月城中人。”
须臾,沈夜轻哼一声,脸上无甚表情变化:“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是。”
自从流月城开始往下界投放矩木枝条开始,谢衣所听闻的,见到的下界血案无数,他能阻止的不过寥寥,总是……无能为力,太多的人因此妻离子散,有些孩子,甚至连这世间的种种美好都还未亲身体验经历,父母就在眼前被生生撕碎佐食,自己也难逃生天。
下一瞬,最高阶的缚术将谢衣紧紧缠住。
“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
谢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好,为师问你,当年你叛逃下界,是为了寻找既能除去心魔,又能让族人存活下去的方法,是么?”
“……没错。“
“那么,本座的破军祭司,距你叛逃至今,整整十三年,本座今日问你,你可否找到了自己所要的?”
“……”谢衣怔怔地看着沈夜。
他摇摇头:“我……不会再回去了。”
谢衣挣脱了缚术,当年他感染魔气,加上这些年修为精进,术法提升不少,但他仍在沈夜之下。
“你是要再与本座一战?”
谢衣摇摇头,沈夜真想困住他的话,有太多办法,但此刻,明显,沈夜没有那个心。
谢衣道:“你脸色不好,最近太累么?”
沈夜答道:“无事,偶感风寒罢了。”
“那弟子……谢某告辞了。”
“……师尊,保重。”
“你终有一日会回来。”
两道声音重在一起,随后,谢衣和沈夜一同打开瞬华之胄,这座房子在谢衣法术的催动下,崩碎焚毁。
两人静静站在火焰中央,只是短短几瞬,之后谢衣便消失了,沈夜于废墟中待了片刻,回到流月城。
再之后九年,或许是沈夜的耐心消耗殆尽,或许是他病症开始有所反应,又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想让谢衣滞留下界,他不再等下去,在捐毒找到了谢衣,毫不留情地出手将他的弟子带回,谢衣灵力不稳,渐落败局后,于千钧一发时放弃抵抗,重伤垂死……
“哥哥,外面有只很好看的小鸟!”
“哦?”沈夜被沈曦拽着到外面。
“你看。”
顺着沈曦所指的方向,沈夜看到了那只偃甲鸟。
他抬手,那偃甲鸟飞了过来:“瞳?”
“盒子,接着。”说着,一个木头盒子就从鸟爪上掉了下来,掉入沈夜掌心。
“什么?”沈夜觉得那盒子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偃甲鸟传出瞳的声音:“你的东西,对了,叫谢衣过来。”
“找他何事?”
沈夜拿到盒子,却没有立马打开,沈曦惊讶地仰头看着偃甲鸟,疑惑道:“瞳叔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瞳道:“曦小姐也在。”
“嗯,哥哥在哪儿,小曦就在哪儿。”沈曦点点头,抱着兔子转身跑开了“小曦去找谢衣哥哥过来。”
木盒子的锁有被撬开的痕迹,沈夜看到这锁,想起来了:“这东西怎会在你那儿?”
“我一直找不到打开这锁的方法,就带下来了。”
“……”
谢衣很快和小曦一起过来:“瞳?”
还未等瞳开口,沈夜就道:“他找你来问这锁的打开方法。”
“哦,这个啊。”谢衣刚想解释,随后意识到什么,神色有些古怪“这个盒子,师尊一直没打开过?”
“嗯。”瞳平淡地答“他一向拿这睹物思人。”
“七杀祭司……”沈夜冷冷道。
“这……”谢衣看着那个小盒子,突然不知该不该打开了,他犹豫一下,看了看沈夜脸色,还是抬手把锁合住,重新打开。
瞳:“哦,这样,知道了。”
谢衣抬眼看了看沈夜:“师尊不打开么?”
沈夜单手推开木盒盖子,其中是一枚佩韘。
“灵力?”
佩韘中显然饱含灵力,虽过百年,其中所含灵力之光华仍然如初。
沈夜道:“你当初想要送与本座的,是灵力?”
“自然不止是灵力……佩韘,也是一部分。”
谢衣忍了又忍,还是没说出口:“……一个小礼物罢了。”
“哦,是么?”沈夜取下原来的佩韘,戴上新的,他合上盒子,转头看向偃甲鸟:“你还不走?”
偃甲鸟站在栏杆上跳了跳,转向谢衣:“我都打不开的锁,你怎能指望他会打开?”
谢衣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当时没想那么多。”
“……”偃甲鸟蹦了蹦“我走了。”
“等等!”沈曦喊道“瞳叔叔要和小曦玩么?”
“属下自然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