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赤火]爱如狂潮》晨莫寡言

13、13

　　13

　　火神翻个身，仰头朝上，光裸的肩膀被一块冰滑的物体碰触，身体抖了抖，眼皮粘着，挣扎了才睁开，映入视野的是一团熟悉又陌生的红色，异色的眼眸，倒转的容颜。
　　他的思维还未回归，身体却做出动作，抬起手触上那人的脸颊，冰凉的。颠倒的世界里，那人微微一愣，又笑了，温柔的，随他抚摸蹭弄，火神眯起眼吃力地想，这人是谁呢？谁呢……
　　赤司征十郎。
　　忽然而至的答案像气球扎破一样，火神惊诧地坐起身子，额头在即将碰到赤司的下巴时，水中的脚没踩稳，身体滑倒，“砰”的巨大的水花在池中激起。
　　赤司站在池边，靛青色和服被打湿，晕染出一朵朵深色的圆。他望着池中的火神，雾气被驱散开去，火神冲出水，甩着红发，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小麦色的脸颊被热气蒸得粉红。他眨眨眼，仰视他，瞳孔微缩，水亮的嘴唇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赤司保持微笑，说：“这是我的宅子。”
　　火神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场地是帝光提供给诚凛的，赤司是帝光的……
　　他无措地转动眼珠看着四周，只有他们两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在为刚才的举动和落水感到逊逼了。
　　赤司说：“你还要泡多久？有空和我聊聊吗？”
　　“嗯……”心不在焉地顺从回答，火神慢慢移动身体，离赤司越来越远。
　　赤司停顿了几秒，道：“为什么要到那边去？”
　　温泉的房间是密闭的，场地旷阔，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火神不敢直言理由，他心底是极崇拜赤司的，但是现在的自己真的不适合见到偶像！他都想没穿好衣服就夺门而出了。
　　等了半晌，赤司说：“等一下。”隔着雾，火神看不清他，只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接着门被打开，周围又安静了。
　　他潜下身体，露出上半张脸，分叉的眉毛间浮出一个“川”字，现在就逃走吧，可明天肯定会再见到的，又该怎么解释？他如今是自己的上司了，自己该怎么称呼他啊？
　　门很快再被推开了，火神不敢望，闭着眼，闷在水里，听觉却更加敏感。脚步沉稳地踏在心上，一会就来到自己身后。
　　火神僵硬着身体，转过身，立马觉得自己白痴极了，刚才就该逃走了！要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还有，早该听编剧的话不看剧本去睡觉。他后悔地望向门口。
　　进入池中掀起的水声贴着耳膜，赤司同火神一样，腰间系着白色的浴巾，靠在池岸坐着，他招招手，说：“过来。”
　　火神不可抵抗地慢慢靠近，坐在与赤司不远不近的位置。刚松口气，赤司说：“过来。”
　　火神艰难地挪挪屁股，赤司看得不耐，直接抓过他的手拉到自己身边，水浪飞溅，进入了火神的眼睛，他很难受地眨了眨眼。
　　赤司说：“怎么了？扭扭捏捏的不像你啊。”
　　你认识我？
　　读懂火神的眼神，赤司松开他的手，刘海蓄得长，贴在额前，被水汽熏蒸根根发丝细腻柔滑，他微微一笑，从容地看着火神：“我们不是见过了吗？”
　　火神不确定他只是指在试演还是在酒吧见面，不管那样他都记得非常清楚。他没开口问。
　　赤司也没有继续说，转向看着前方，身体下潜，露出肩膀在水面上。
　　火神的眼睛转来转去，还是转回了赤司身上。赤司闭上眼，闭上异色眼眸的他，脸颊上的阴影也变得温柔了。火神近距离地看着他，想：这跟前两次见到的赤司都不同。
　　第一次自己在完全没认出他被动得说出表白，戴上墨镜的他闲适随意；二次见到，被他精致的容颜惊诧到，更因为一路的无言忐忑不安，还有与之前迥然不同，他气势强大地掌握着主导权；这次，才叫他更加不安，感觉好温柔，一点都不像印象中的他。他看过一本书，一个人演戏到深处，戏里戏外都不清楚那个才是真实的。
　　赤司开口，眼睛仍闭着，“没话要问我吗？”
　　火神惊得后退，怕被发现看他看到发呆，脸色变红，戳中心里话的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为什么你没选择让我饰演《夏日风起》的男主角？”
　　他一直坚信自己已经出色完成了希城这一角色，或许这部合作电影代表意义很大，剧本很棒，但是他不明白赤司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跟自己说明安排。
　　赤司安静地听完他的问题，睁开眼，看向他，缓缓地说出答案：“因为你不适合担演电视剧。电视剧剧集很多，剧情较之电影更详细，你可以一步步了解人物，让角色逐渐成熟，可你不具备能驾驭长篇剧的能力。上次短短几分钟的表演就花费了你的巨大精力，如果让你长时间段地表演，你可能会承受不住。随着拍摄时间增长，你会疲于演戏，纯度会越来越低。尽管你研究角色很刻苦，表演也是精益求精，可是你还没有达到我的理想高度。”
　　火神相当于笨鸟先飞的那种，晚于其他人的起步，他就更加急迫地想要赶上超越别人，但往往会过则其反，原先学会的都会随着现在一同作废。他苦恼这点，更恼怒自己不能如赤司那般拥有天赋。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叫人挫败。
　　但他真的没有一刻想过要放弃，他本来不是那种一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自从双亲去世更是如此，所以听到这段回答，反而激起了火神想要超越现在的自己的念头。
　　超越眼前的人实在太遥远了，他还不如先超越现在的自己。
　　火神释然了心结，消失了之前的别扭，继续道：“那又为什么要让我加入你的集团？”
　　“现在的你只是暂时的。你有自己的优点，能精确地把握人物，展现角色的内心世界。电影时间短，内容跨度大、精简，表达内涵高，比起《夏日风起》，后者讲述校园故事，你本身的气质并不能担当希城这样的角色，让你硬生生地饰演反而会减低角色的魅力。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气质，现在的你不能为角色完全改变。况且第一部作品的角色会留给观众这样的印象：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我并不想让别人这样认为。《海中岛》的男主角陇泽光对陌生人关闭内心，对喜欢的人忠实诚恳，这部戏就是展现了一个男人从失败到重新找回自我的过程。而我就是想看到崭新的，完全‘蜕变’后的大我。”赤司边说，眼睛边盯着火神，嘴唇弯起，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
　　火神呆然地看着他，心脏快要挣破胸腔。
　　水面上倒映着相近发色的两个男子，微微颤动着。

　　赤司先走，留下这句话：“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请教我，可以问仆人我住在哪间，直接找我。只要是大我来，我都会在的。”
　　火神经过刚才知道赤司准备12月前都在此处休假，发现离11月结束只有所剩无几的几日，他又是叹息又是微笑。原本设想的重逢都被推翻了，真实的赤司真是太温柔，温柔得他快要化了。
　　火神兴奋地在被上滚来滚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冷静下来后，他才反应过来，头深深埋在枕头里，脸憋红了：真是蠢爆了啊刚才的自己！
　　他以为今晚又会失眠，可身体一沾上床就进入了睡眠。
　　朦胧地想：演戏真的很棒，能够在这遇见赤司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