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牌情缘]化作千风》艾比斯

14、第十四章

　　千早总觉得最近的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开始会变得注意其某个人的举动，连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会让她变得纠结起来。就比如听到肉包君说那封放在社团信箱里的信件可能是情书，还很有可能是写给太一的，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的脑内嗡的一响，变得不可抑制的烦乱了起来。

　　“由良，是给你的。”

　　直到所有的矛头焦点全部转向了坐在桌前的那个女生，她的心才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什么嘛，原来不是给太一的。

　　她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但当注意到周围一圈人略显兴奋的神情时，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竟然如此诡异。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松口气啊！为什么要在意是不是给太一的情书啊！明、明明那家伙中学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况且听小奏说，太一在学校里好、好像一直很受欢迎的样子。我真是笨蛋，笨蛋，笨蛋！啊，都是那家伙之前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喜……喜……喜……

　　“千早，怎么了？”

　　那喋喋不休的心声被一个涌入耳际的男声打断，她正猛烈捶打着自己脑仁的双拳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突然握住。她抬头撞向了面前那直直凝视着她的温柔视线，心脏一阵乱跳。

　　太一眸光微亮，眼神之中显然含着一丝对于她刚才错乱举动的担忧。如果是原本的她，一定会毫不在意地甩开他的手，一个巴掌拍在太一的背脊上，大大咧咧地说着：“没事，没事，有事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之类的话，但是现在她除了慌张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之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一指间的温度渗入了千早的手臂，他意识到千早的反应，瞬间轻轻地松开了她，脸上闪过一丝阴晴不定的表情：“千早，是不是之前的事，让你感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千早便猛地站起身来，“啊”的大叫了一声。

　　原本将目光集中在由良身上的众部员顿时被千早的叫声吸引住了视线，驹野注意到千早不自然的神情，提了提眼镜看向少女：“绫濑？”

　　“我、无突然想到放学后女帝说会找我谈话啦，我要去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整理起了自己前面的杂物。

　　整个活动室里的人都有些看呆了，虽然习惯了千早平时一副大惊小怪，慌慌张张的模样，不过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即便是放学后有面谈，时间也差得太远了吧。

　　“喂，绫濑，现在才午休……”

　　西田刚想提醒千早，却被太一的身子挡住。他对着西田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而目送着千早将那些摊开在桌上的本子一股脑地抱了起来，逃也似的冲出了活动室。

　　直到千早的背影消失了好一阵，太一的眼神才渐渐地黯淡了下来。活动室内寂静无声，大家纷纷安静地注视着那个独自矗立在窗前的少年的身影。

　　正午的日光带着一丝不解风情的温度投射在太一低着头沉默的肩膀上，二楼的吹奏部似乎又搬进了什么新的乐器，天顶的隔板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响声。良久，身形单薄的少年才抬起头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颜，与身后的阳光融在一起。

　　“大家收拾一下，午休就快结束了。”仿佛是转移话题似的，他如是说道。

　　坐在桌前那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忍不住地站起身来，向他问道：“部长，不追过去真的好吗？”

　　太一愣了愣，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人人都在用一副坚定的神情看着他。他垂下手，但依旧勉强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到底或许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千早她感到困扰了，原本那家伙就有自己的想法，况且比起我，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个真的是部长的真心话吗？”小奏继续咄咄相逼。

　　“大江同学……”

　　“如果是真心话的话，为什么部长的笑容这么悲伤呢？”

　　“……”

　　窗外传来沙沙的树叶声，太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活动室内的气氛跌倒了谷底，没有人插话，更没有人敢去触及那些易碎的情绪。

　　午休结束的铃声很快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太一回过神来，转而将手中的笔记交给了西田。

　　“给绫濑的？”

　　“嗯，刚刚太急没办法亲手交给她，和以前一样，考试的范围和重点之类的东西，东日本选手权比赛之前，毕竟还要通过学校的期中考试。”

　　西田接过笔记，一脸不解的神情：“真岛，你要去京都的事，告诉绫濑了吗？”

　　太一停住动作，回道：“都说了我的事情只会让她感到困扰而已，对于那家伙而言，现在有比我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她从之前就是心里装不住事的人，我不想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是吗，总觉得这样好可惜。”

　　“嗯？”

　　西田撇过头，轻声回道：“绫濑那家伙竟然放着你这样的人视而不见，真是……太浪费了。”

　　“对啊，部长不要放弃，要加油哦！”小奏双手握拳。

　　“加油，真岛君。”驹野也为太一打着气。

　　刚才心底的那瞬酸涩瞬间被一股涌入心田的清泉治愈。太一望着周围的一圈同伴，连花野都涨红着脸蛋，用那样坚定的视线望着自己。

　　他轻轻地卷起嘴角，这一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

　　放学后，体育馆西侧的仓库前。

　　那里比邻保健室，一直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斜阳投下的阴影照在昏黄的操场之上，远处的两排单杠前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透过再前面的铁丝网，才能遥遥看到棒球部还在练习。

　　“叮”的一击击球声响彻了云霄，一只球越过天边的红云，掉在了体育馆的仓库前。真昼的视线随着那颗突然出现的球一路上移，一个穿着瑞泽校服的修长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玉野君，怎么是你？”

　　玉野的发丝被风吹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少女身前，低低地注视着她：“你真的来了，为了那种信？”

　　不知为何，连玉野自己都觉得自己问话的口气显得有些不太友善，他极力地掩盖着心中那丝隐隐的怒意，凝视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

　　真昼低着头，并没有迎合他的视线，这样的反应让他不禁有些抓狂。从暑假开始几乎一直在一起的时光渐渐变成了他日常的一种习惯，她对着他小心翼翼的举动和练习歌牌时偶尔暴露出来的一丝坚韧牵引着他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他会开始觉得身边有了这样一个人，竟会是一件十分安心的事。

　　“玉野君不去社团练习没有关系吗？”真昼的问话打断了玉野的思绪。

　　“别扯开话题，真昼。”他淡淡地回道，口吻却有些冷，“你真的很在意写信给你的家伙吗？”

　　“嗯。”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可抑制的，玉野心中蔓延而出的怒意冲破了心中最后的那道防线，他不由自主地一把抓住少女略显纤细的手腕：“跟我回去。”

　　“啊？”少女稍稍迟疑的神情让玉野的脑中嗡的发出一阵轰鸣。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玉野君，你怎么了？”

　　是啊，自己到底怎么了。

　　“是在……生气吗？生我的气吗？”

　　在少女的问话下，玉野才僵直住自己的身体。

　　不，不是，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他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竟然对有别的人也会注视着真昼感到如此嫉妒，对她有可能会消失在自己身边感到如此惶恐。

　　“对不起，如果玉野君是在生我的气的话，我跟你道歉。”

　　少女竟然开始开始向他低头认错，明明错的全是在他自己。

　　“没有告诉部里的其他人就这么单独出来见须藤同学，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拜托他入部什么的，的确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抱歉，玉野君，请不要生我的气。”

　　玉野手上的力道一松：“真昼，你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两人的身后，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灰发少年隔着几米之遥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仓库前的两人。

　　“由良同学？”棒球少年歪着脑袋向人影的方向走来，他一手摘下帽子，一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歉，今天部里活动晚了，原本还想由良同学会不会真的来，没想到已经在这里了，等了很多时候吗，真是不好意思。”

　　棒球少年只顾着跟少女打招呼，华丽地无视了她身边正黑着一张脸的玉野。

　　“那个，须藤同学，果然是……”

　　少年咧开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羞涩地回道：“由良同学还认得我吗？那个之前在比赛的时候摔了跟头，很逊地被抬到保健室的我。”

　　“啊！果然是那个时候的须藤同学吗？确实记得你的名字是须藤……”

　　“悠人啦，须藤悠人。”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热乎地朝着少女迎去。

　　“如果是认错了人的话真是抱歉，不过之前在小仓百人一首的琦玉歌牌大会上，看到B级优胜者的名单上……”

　　“啊！你说那个，嗯，那个人也是我。”

　　少女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双手合十地说道：“没有认错人，真是太好了。”
　　“咦？由良同学也玩歌牌吗？”

　　“喂。”少女尚未回话，玉野就如同黑面神般地挡在她的面前，一脸敌意地看着那个和她越聊越热乎，而且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想要靠近真昼，你这家伙还早一百年。”

　　被推开的悠人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咦，原来由良同学有男朋友吗，唉唉，好失望。我就说嘛，这么可爱又温柔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追呢。棒球队里的那些家伙竟然还怂恿我说，那个新转学来的卫生委员好像时常独来独往的样子，铁定有机会之类的。不过确实被由良同学贴过创可贴后，是个男生都会觉得心里软绵绵的吧。”

　　“你这种恶心的话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才打算结束？”玉野双手交环在胸前，一脸不屑地打发着脸上还沾着泥巴的少年，“所以现在的状况你应该很清楚了，捡完球早点回去滚回你的赛场去吧。”

　　被玉野说了重话，悠人却没有丝毫感到半分受挫，他反而摊开双手，望向玉野，饶有趣味地说道：“一年C班的玉野忍吗？我知道你哦，我们班也有几个女生貌似很迷你的样子。”

　　“废话说完了吗？”

　　“真是不客气啊，你这家伙。刚刚转学来的瑞泽新人，对于我这样的前辈要懂礼貌才行啊。”

　　“没空在这里跟你闲谈，真昼，我们走。”

　　“等、等一下，玉野君，我还有话要跟须藤同学说，玉野君要是急的话，可以先回活动室。”

　　“哈？”

　　少女的话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给了玉野一击重击，同时也让对面那个歪着脑袋的少年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么说，小由良也喜欢我吗？”悠人笑盈盈地指着自己。

　　“你这家伙谁允许你用这种称呼叫她啊！”

　　“啊，玉野君不要使用暴力！”

　　将要挥出去的拳头在少女的呵斥声中顿时停滞在了空中，玉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正被身后的真昼紧紧抱住，而她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了他的眼睛。

　　“今天的玉野君，好奇怪，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是啊，他也想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在听到那个棒球笨蛋的挑衅话语后，竟然有一瞬会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为什么？”他沉默了良久后，只淡淡地留下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真昼要对他那样的人……”

　　少女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有些窘迫起来，但是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望向他的双眸：“因为我也想要为瑞泽的歌留多部出一份力，为玉野君出一份力。”

　　玉野的眼神微亮，但依旧难掩迷茫。

　　“绫濑学姐和真岛学长他们毕业以后，歌留多部的实力相比现在就会差很多吧。所以我想，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也好，也希望能有会玩歌牌的选手加入歌留多部，明年的全国大赛，就算前辈们不在，我们也要卫冕。”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为什么说是为了我……”

　　“因为明年的这个时候，玉野君就会成为瑞泽的王牌不是吗？”

　　沙沙的风声凛冽地划过玉野的脸颊，迷乱的视线中，他看到少女执着的眼神，仿佛带着一丝不容否认的坚定，让他心中那些可笑的妒忌瞬间崩溃。

　　“所以我想要在那之前为玉野君多找一点同伴，哪怕只是多一点点也好，都想要为玉野君多添一份力量。以前就说过了吧，如果玉野君想要在歌留多部重新开始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心墙一下子塌陷了下去，望着少女真挚的眼神，自责和惭愧化作了鼻腔中的一抹酸涩，侵袭了他的神经。

　　然而，就在此时，少年不识时宜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啊，要是加入歌留多部的话，我还是pass好了。”

　　“为什么？”

　　少年双手交环在脑后，一脸无奈地回道：“因为我家有个超级可怕的老哥，要是被他知道我竟然加入了瑞泽的歌留多部，绝对会把我杀掉。”

　　“哈？”

　　“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啦，总之就是……”他阴着脸，环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很可怕。”

　　“哦？这不是正好吗，须藤君。”

　　不知何时，玉野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表情。他冷冷地靠近站在对面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直直地望着他闪烁不定的瞳眸：“来一决胜负吧。”

　　“……”

　　“如果我赢了的话，还请须藤君务必要加入歌留多部。”

　　少年背后一凉，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似乎比他那可怕的哥哥更加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