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间：细菌，枪炮和钢铁》羽叶千里光

1、穿越时间：细菌，枪炮和钢铁

　　穿越时间：细菌，枪炮和钢铁

　　■[导语]自从马克•吐温记述了世界上第一个穿越时空的旅行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回到过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然而科学家警告说这种不加限制的穿越的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过去的人们。

　　■[正文]纽约——伊万•伊万诺夫*用手抚摸着胳膊上的疤痕，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透过纽约东奈山教学医院的病房窗口能看到联合国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出的阳光。“我不知道这种病，他们[医生]告诉我这种病早已经在地球上灭绝了。”

　　今年4月，在听信了朋友的介绍后，伊万诺夫作了一次旅行。在旅行之初他感到很开心，直到有一天早晨他发现自己开始发烧，几天后他开始全身出疹子。原因？他去的不是哥斯达黎加或者里约热内卢，而是回到了18世纪的法国巴黎。他所感染的是一种当时较为常见的传染病天花。

　　伊万诺夫只是这所医院收治的几百名受害者中的一名。他们大多数在过去感染了天花、伤寒、麻风病和结核病等困扰了人类无数世纪的传染病。

　　■[小标题]进化问题

　　伊万诺夫隔壁病房的晋小江也是一名穿越时空的受害者。去年底（2035年12月），她穿越到了十八世纪的中国。与伊万诺夫不同的是，她在出发前注射了几乎所有可供注射的疫苗，然而在3个月后，她感染了一种在当时几乎致命的传染病--伤寒。

　　虽然她穿越后的居住地是当时的中国皇宫，可以享受到康熙盛世最好的医疗，但是中国传统医学几乎对此束手无策。就在她生命垂危之际，联合国时空交通管理局（UNTTA）及时发现了她并把她送回了东奈山教学医院。“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晋已经处于肠穿孔的边缘。”UNTTA的一位医学专家说，“如果不加治疗，伤寒的死亡率可能非常高。”

　　“许多穿越者认为注射了疫苗就算万事大吉，但是我们的研究表明并非如此，”纽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塞梯斯•索尔克说。

　　索尔克最近和同事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表明了许多穿越者感染的病原体非常不同于今天的。“它们的遗传结构的差异如此之大，以至于可以认为今天的疫苗很难发挥作用。”他指出，造成这种情况的恰恰是由于造就了人类本身的一个过程：进化。

　　随着一代一代的变异被积累和选择出来，各种生物都在发生着进化。然而人类的世代更替速度远远赶不上病原体。“我们的鼠疫疫苗也许能对付20世纪的鼠疫，而结核病疫苗很可能对30年前的患者无效，”索尔克说，“更不要说18世纪的病原体。”

　　索尔克的研究组从超过500名穿越者身上收集到了20种传染病病原体的样本，然后用它们感染了猕猴。结果，超过80%的主流疫苗没能引起被感染猕猴的免疫应答。他们甚至还分离出了一种此前科学家从未发现的病原体。这种病原体被命名为穿越热杆菌。

　　“这是一项令人吃惊的研究，但是它的结果仍在意料之中，”科罗拉多大学的病毒学家瑞克•刘易斯说。刘易斯没有参与这项研究。“很早以前科学家就已经预测了今天的疫苗对200年之前的世界无效。但是索克尔的研究充分证明了这一假说。”刘易斯说，针对穿越者的严格的隔离和检疫措施是必要的。

　　■[小标题]过去的伦理

　　对这种混乱感到忧心忡忡的不仅仅是公共卫生专家。去年6月，田四月向一名穿越蛇头——非法偷渡旅行者回到过去的组织者——支付了1万美元之后，她来到了16世纪的中国。田四月没有注意到出发前她正在发低烧。

　　几天后，她的周围有许多人病倒了。皇宫里的医生（与晋小江不同，她穿越到了中国明代的皇宫）认为这是一种风寒。但是UNTTA紧急响应组的专家并不这样认为。“田没有意识到她成为了一场潜在的流感大流行的源头病人。”紧急响应组专家乔治•豪斯说，“想想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田对当时造成的威胁可能是毁灭性的。”

　　UNTTA的专家赶在大流行的边缘来到了中国明代的首都南京。他们对整个南京城采取了严格的隔离措施，最终制止了大流行的发生。但是在隔离区内，死亡率仍然达到了20%。

　　这一事件引发了一些伦理学家的不安。“一些穿越者不负责任的行动已经造成了过去的重大损失。尽管过去已成为过去，面对这项[穿越时空的]新技术，我们对于过去的人仍然负有伦理责任。”美国斯坦福大学的伦理学家托尼•布赖恩说。

　　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的“和平穿越”组织已经做出了响应。上个月，“穿越和平”的一艘船驶入了纽约的哈得逊河，船上挂满了要求禁止时空穿越的标语。该组织的一名活动组织者当时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要求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立刻无限期暂停时空穿越活动”。

　　在一份新闻稿中，该组织声称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很可能就是死于穿越者无意中带去的天花病毒（由于今天天花病毒早已灭绝，这个穿越者很可能在此前穿越到了天花尚未被消灭的时代）。

　　然而，布赖恩指出，根据俄国科学家Igor Novikov的理论，任何穿越者都不会产生时空悖论——换句话说，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杀死希特勒，也没有人能改变希特勒最终的败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会有过去的人因为穿越者造成的事故而死亡。“这是一种崭新的穿越伦理，然而目前几乎没有伦理学家对此进行过研究。”

　　还有一些伦理学家认为穿越时间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技术转移。早在19世纪，美国记者马克•吐温就报道了一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铁匠回到了英国亚瑟王朝。仅仅是一位工业革命时期的铁匠带去的技术，就足以颠覆当时的一切统治力量。总部位于华盛顿的美国有责任伦理学家联盟的秘书长尼尔•波兰斯基认为，今天看似平常的技术，如果在不经意之间转移到过去，很可能对过去造成巨大的灾难。“英式长弓、燧发枪、坦克和原子弹都曾革命性地改变了人类的历史进程，即便是让一位16世纪的独裁者得到了20世纪初的自动步枪，结果也可能是灾难性的。如果让他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呢？”

　　但是布鲁克黑文国家实验室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核物理学家指出，即便让一名核武器专家穿越到16世纪，她/他也不太可能制造出任何能构成威胁的核武器。“这种核扩散是天方夜谭，”他说，“例如，他如何利用16世纪的技术制造气体分离机？”

　　即便如此，伦理学家在是否应该向过去转移技术这个问题上还是产生了分裂。在上个星期于德国波恩召开的世界伦理学大会上，这个问题得到了热烈的讨论，但是与会的2000多名伦理学家没能达成任何共识。

　　■[小标题]权利斗争

　　另外一些人则看到了穿越时间光明的一面。例如，美国公民穿越自由联盟（ACLUT）认为，穿越时间不仅仅为过去带去了武器，更重要的是为过去带去了启蒙。“如果我们能把种族平等的思想带给过去，那将是多么伟大的事业，”ACLUT的主席亚历山大•鲍德温说。与“穿越和平”组织相反，ACLUT积极维护穿越者穿越时间的权利。

　　但是穿越者面临的处境可能远远比小马丁•路德•金所面临的更加艰难——给15世纪的人普及平等、自由的概念，无异于让原始人驾驶飞机。事实上，许多穿越者自身的权利都难以得到保障。

　　“许多穿越者处于对‘过去的好时光’的向往而进行时间旅行，”克里斯•诺曼说。诺曼是记者、畅销书《穿越者的故事》一书的作者。这本书记述了诺曼亲自采访过的30多位穿越者的经历。“我不能说他们全都这样认为——事情并非如此单纯——但是我所接触过的大多数穿越者的思想相对天真。”

　　诺曼举例说，他曾采访过一位一心想进入中国清代宫廷的女性穿越者。“我发现她对于当时皇室血统制度的严格规定几乎一无所知。”

　　另外一些穿越者在过去受到了人身安全的威胁。根据UNTTA的一份报告，在过去的4年中，有超过20名穿越者在过去非正常死亡，还有更多的穿越者的人身权利受到了威胁。

　　根据同一份报告的统计，绝大部分穿越者是女性。然而她们选择的时间目的地常常也是女性权利不受重视的时代。“许多女性[穿越者]开始以为找到了真正的幸福，最终却沦为家庭暴力的牺牲品，” 诺曼说。

　　东奈山医院的临床心理学家露西•赛考克接诊过多名这样的患者。“其中有两名患者的情况很严重，她们很可能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赛考克还说，她接触过的几乎所有女性穿越者在返回今天后表现出了情绪低落和厌世的心理。她提到了她的一位患者J.J.因为无法接受她在“过去”的丈夫另外娶了7位妻子而多次试图自杀。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女性穿越者的自杀倾向远远高于非穿越者群体，” 赛考克说。

　　一些心理学家正在考虑用“后穿越综合症”（PTTS）描述许多穿越者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亓典就是这样的一名PTTS患者。5年前，亓典穿越到了中国的清代——最受女性穿越者偏爱的时代。和她之前预想的命运一样。她成功地与一名皇室成员结婚。然而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却是不那么浪漫的命运。她的丈夫——一位清朝的王子——对她严加约束，甚至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在5年的时间里，她为丈夫生下了3个孩子。“这让我感到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生育机器，” 亓典告诉本报，“我从未想过我变成了附属品”。上个月，亓典把她的故事出售给了一家出版社，获得了40万元的版税。她决定把版税的3/4用于成立一家新的基金会，用来帮助其他患有PTTS的穿越者。

　　今年3月，联合国大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成立一个新的专门委员会讨论关于穿越立法的问题。这个委员会将于今年晚些时候提交它的第一份评估报告。但是观察家相信，一个具有约束力的国际穿越公约的出现不会早于后年出现。

　　即便如此，穿越的热潮丝毫也没有降温的迹象。由于穿越的人数不断急剧增加，UNTTA本月已经出现了两次交通管制错误，幸好造成的损失不大。

　　甚至在东奈山医院的病房里，许多穿越患者对穿越的热情也依然不减。“等我病好了，我还想回去，”伊万诺夫说。■

　　*本文中的穿越者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