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嘉棋》周稻

3、3、貔貅

　　“我也去！”党家小子不知怎地，也凑起热闹来。
　　“狗儿！”党大叔生气了，“你来捣什么乱？”
　　齐琪心中暗笑，这党大叔是故意给儿子起了个贱名怕不好养活么？猫儿狗儿的，也不怕小子被同伴们取笑。
　　这称呼一出来，果然就看见党狗儿一脸的愤愤不平。他梗着脖子叫：“我也就比阿琪哥小一岁，怎么不能去？”
　　一旁的邻居李叔连忙出来打圆场。“一个是去，两个也是去。赌场乱糟糟，两个小娃娃一起去，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老刘，你能不能把两个小子都介绍过去？”
　　刘大叔看着两个小的，一个一脸云淡风轻地装老成，一个一脸跃跃欲试的不服气，倒是乐了：“行，我一起带过去，但人家收不收我就不知道了。走吧，太阳快落山了，正是赌场生意好的时候，我也该去上工了。”
　　一大二小从最近的城门进了沙州城。齐琪肚子饿得难受，却还是分出精力来东张西望，暗暗记下城中的各种建筑和道路格局。沙州城似乎并不太大，至少在出身于北京这种国际大都市的齐琪看来，只能算作一座小城。城中的规划倒是不错，道路横平竖直，坊市齐齐整整，一看就比城外乱糟糟的棚户区要高端得多。建筑以沙土木石为材质，多为土黄色，都不太高，沿街多是两层小楼，看着挺敦厚，让齐琪想起动画片里黄黄胖胖的□□熊；窗户么，都不大，这么勤刮风沙的地儿，大窗户不实用，所以齐琪估摸着这些建筑内部的光线肯定都不大好。
　　齐琪一边走一边记路，从城门起，走过四个十字路口，往左一拐，又走过三个十字路口，没一会，就到了一个双层土堡跟前，土堡前挑出一张幡旗招牌来，上书三个繁体大字“黑虎坊”。齐琪看见招牌，拉住还想继续往前走的党狗儿，笑着说：“我们到了。”
　　刘大叔也停下脚步，冲着齐琪颔首微笑以示嘉许：“你们在外头等一会，我先进去跟他们说一说。”
　　党狗儿瞧也不瞧刘大叔，而是瞅着赌坊门边渊停岳峙的两只石头大怪兽说：“瞧，这儿有两只大狮子。”
　　齐琪却觉得不像，她摸摸怪兽的脖子说，“脖子上没鬃毛，这可不像狮子。”
　　“你知道狮子长啥样？难道你见过狮子？”党狗儿睁着一双大眼崇拜地看着齐琪。
　　齐琪觉得他这样儿很像漫画书里的萌正太，就是身上衣服破了些，脸儿脏了些，头发乱了些。她想起北京动物园里的狮虎山，笑嘻嘻地说：“公的母的我都见过，公狮子还比母狮子好看。”
　　“胡说！”党狗儿眨巴着大眼睛说，“我爹说过，只要是母的，就比公的好看。他说他在军营里呆过三年，出来后看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齐琪一乐，决定逗逗这个小正太：“狮子你没见过，鸡你总见过吧？你凭良心说，公鸡是不是比母鸡好看？”
　　“公鸡？”党狗儿迟疑了。
　　“呐，有诗为证。”齐琪决定给正太的混乱脑瓜里再添一把柴火，“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
　　“哦，这诗真不错，我都听得懂。”党狗儿摸摸自个脑袋，决定弃暗投明，“好吧，算你对，公鸡比母鸡好看，公狮子比母狮子好看。”
　　齐琪一笑，继续端详这只怪兽。她摸摸怪兽的头，“额头上有只角，就更不像狮子了。”再摸摸怪兽的两肋，“居然还长了翅膀，这是什么四不像的玩意儿？”
　　“你说对了，这就是四不像！”一个身着红地洒金袍、肩负螭首青云剑的少年公子，正要昂首直入赌坊，在门口听到齐琪的话，就顺口搭了一句嘴。
　　“四不像？”齐琪恍然大笑：“我想起来了，这是貔貅。貔貅吸财聚宝，怪不得要搁在这儿。”心说在博物馆里见过各种造型的这玩意好几回，怎么就忘了呢。
　　那少年公子样貌颇为俊美，听了她的话，脚下不由一顿，一双清湛湛的秀目对着齐琪党狗儿二人扫过来扫过去，最后还是停在衣衫更为褴褛的齐琪身上。他一拱手，冲齐琪施了一礼，笑问：“这位小老弟器宇不凡，敢问该如何称呼？”
　　齐琪见这人身材虽颀长，面相却有三分稚嫩，估计也就是个十五六岁刚出来混江湖见世面的少年郎，却一本正经地学大人们交游，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便也一本正经的学古人说话：“不敢当，鄙人姓齐，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齐；单名一个琪字，乃琪花瑶草玉佩琼琚之琪。”
　　齐琪觉得少年公子装老成，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还是穿越前的十八岁，面对十一岁的党狗儿，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总以为自己是大姐大，没想过别人眼里，她才是真正的十二岁小屁孩儿装老成。
　　少年公子见眼前这个灰头土脸衣衫破旧的童子说话颇有水准，不似贫家能教出来的小儿，倒是不敢小瞧，说：“齐兄弟，幸会幸会。鄙姓檀，檀木之檀；单名跃，跃马之跃。”
　　“檀木之檀，那不就是檀郎谢女之檀么？”齐琪故意用了原来那个世界的典故，想看看貌似有条件接受较为良好教育的檀跃是否能听懂，以此来判断这个世界跟原来那个世界到底有多少联系。在原来那个世界里，中国晋朝时曾有一个著名美男子叫潘安，潘安小字檀奴，是国草级人物，晋朝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女子们以“檀郎”作为对情郎的美称，类似于后世女大学生称自己男友为“猪头”。而谢女当然指的就是同为晋朝风流少年之表率的咏絮才女谢道蕴。檀郎谢女并称，那就是男貌女才的美好一对儿，倒是正应了刚才齐琪跟党狗儿聊天时所说的——“公的比母的好看”。
　　檀跃听了“檀郎谢女”一语，面上略红，说：“齐兄弟莫要取笑我。”又建议：“不如进去玩一遭儿，赚了钱换换衣装？”
　　齐琪见他对这典故有反应，就知道这个世界约莫在晋朝的时候历史还和原来那个世界一样，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分的岔？想着来日方长，不如以后再问，也别堵着人家门说话，就冲檀跃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笑答：“我还要等人，兄台先请。”
　　檀跃点点头，正要昂扬而入，却在门口被一个粗豪汉子拦了下来：“兀那小子，你懂不懂规矩？衣襟上怎么挂了个貔貅？”
　　原来檀跃腰带上的佩玉就是一只小貔貅，齐琪先前倒是没注意。
　　“貔貅怎么不能带了？”檀跃指指门口的石兽说，“你们门口还搁着这么大的两只貔貅呢！”
　　大汉理直气壮地回答：“貔貅只进不出，是专吸财气的，你带个貔貅进去，把赌坊的财气都吸走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