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嘉棋》周稻

11、收徒

　　齐琪当然对此毫无异议。等狗儿吃完第五碗扁食，终于摸着肚皮叫了声饱的时候，檀跃会了帐，三人就此告别。檀跃自然是回客栈补眠，齐琪和狗儿则去黑虎坊上工。
　　到了黑虎坊，已是未时末申时初了，齐琪先去找老上司黄泉。
　　赌场小厮将齐琪带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剃着光头的赌场大佬黄泉坐在一张古朴厚重的木榻上，面前还摆着一张板足案，案上搁有几种赌具。
　　齐琪进屋后拱拱手，说了声“见过黄掌柜”，便在榻旁垂手而立。
　　黄泉见她进来了，笑问：“阿琪，你昨晚是怎么记住客人的六博棋的？”
　　“一个嘛，就是我记性好！”齐琪说完这个最直接的理由，忽然想起昨夜檀跃谈过的八卦，便接着掰扯说，“再一个嘛，就是我懂一点儿八卦。”
　　“八卦？”黄泉眉毛一挑，似乎很有兴趣。
　　齐琪直接把檀跃的话搬出来：“六博的棋盘就是一个隐形的太极八卦图啊，八卦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生两仪，所以中间方池里有黑白两条鱼儿；两仪生四象，所以方框四角与棋盘边缘之间，有四个圆点的点位；四象生八卦，所以有周边八方；虽然起始是十二棋十二道，但有些是一双棋道占据一方的，所以四单四双，正好占了八方；整个棋盘，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为太极。”
　　她估摸着这些应该是赌场的高级理论常识，说出这个来，比单纯的记性好更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有培养前途一点。反正就算自己不会八卦，檀跃那个便宜大哥总是懂的，凭自己的学习能力，多请教请教他，迟早都能学懂八卦。
　　黄泉听了，颔首微笑：“你说得不错，只是，你一个贫家小儿，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一身本事？”
　　“黄掌柜，阿琪哪有什么本事？只是小时候家里不穷，老听外公讲古，还跟着外公学了点儿算数八卦之类，也没学深，约略知道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算数八卦可不是雕虫小技，你外公是何人？”黄泉开始做员工履历调研工作。
　　“外公姓陶。”齐琪想起陶渊明，就给外公安了个陶姓，然后把她昨天对檀跃编过的桃花源身世再对黄泉说了一遍。这第二遍故事，自然比第一遍说得更流畅，还新添了不少细节，又将《桃花源记》给黄泉背了一遍，以示这地儿不是自己杜撰，早有人曾经无意中进去过。
　　“这桃花源倒是神秘得紧，偶尔有人能进去，一旦出来的话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黄泉听完故事，关注点倒不是齐琪双亲皆亡的悲惨身世，而是这个神秘的桃花源。“你外公还懂八卦，想必这个桃花源的进出口，也按着八卦方位什么的，设了可以变动的机关罢？”
　　“应该是吧！”齐琪顺口应道，为了避免被人押着真去找那劳什子桃花源，她赶紧补充说明：“可惜我学艺不精，再也找不到回去桃花源的路。”
　　黄泉点了点头，又换了话题，他双手伸出，比了几个奇奇怪怪的手势出来，然后命令齐琪：“你照着做给我看看！”
　　齐琪在21世纪读书的时候，课间也和同学们试玩过几种少年杂志上介绍的锻炼手指灵活度的手势变化游戏，此时见黄泉的手势虽怪，却正是自己练过的那几种经典游戏之一，当下心中一喜，马上就重复了几遍，还越做越溜，速度越变越快，姿态越来越潇洒，十只手指上下左右翻飞，简直快要飞出重影来。
　　黄泉笑道：“不错。可以停了。”又指指面前长方形桌面的板足案问：“一个案子4个角，砍掉一个，还剩几个？”
　　“三个。”齐琪脱口而出。
　　4-1=3。
　　这个等式经过多年学生生涯，早就熟极而流，成了条件反射一样的玩意儿，所以在齐琪意识到自己说了啥之前，答案就已经说出了口。
　　黄泉闻声摇头，遗憾地说：“记性好，手也活，还懂点算术八卦，可这个答案不对啊，没灵气。”
　　齐琪一瞄那桌案，再一想，就明白自己错在哪。于是笑嘻嘻伸手在案板上比划说，“黄掌柜您可没说要砍多大角啊！”
　　她先用手指在案板一角划了一条小小的斜线：“如果是砍这么小的角，那当然剩下的是五个角，我的答案就是错的。”
　　接着又用手指沿着案板对角，划了一道长长的对角线：“但我想，黄掌柜这么英雄气概的人物，砍几案当然不能像小儿女般小气，总得大马金刀地一劈两半，才算彰显了我们黑虎坊黄爷的威风。黄掌柜您看，如果沿着对角线砍下一个角来，剩下的可不就是三个角么？”
　　黄泉哈哈大笑：“小儿促狭！”顿了顿，又拍案大笑，“可是却很对黄爷我的胃口！”接着从案几上抓起两颗大骰子，咕咕噜噜在掌中转个不休，笑问：“看你资质不错，也算可堪造就之才。我一手赌技，正要找个传人。你这促狭小儿，可愿拜我黄泉为师？”
　　混□□嘛，自然得找个大佬罩着。齐琪自从生活所迫进了赌场打工，就很有混□□的觉悟，听了黄泉的话，也不扭捏矫情，只管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口称师父，纳头便拜。
　　拜完师，齐琪还从怀里掏出那角银子来，递给黄泉说：“师父，这是我昨儿挣的银子，给您做拜师礼。”
　　黄泉笑着啐了一口，把银子扔还给她，“你这猴儿，能有几个钱，我还缺你孝敬的银子不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五六两重的雪花银来扔给齐琪：“听狗儿说，你还欠了债，喏，这锭银子拿去，算为师赏给你的！早点去王家把那高利贷还了，好安安生生地在我这里练些赌场上的功夫。”
　　齐琪接过银子，笑成一朵花似，心中暗暗自得，感觉比小时候第一次考试拿满分还得意：Hard模式又怎样，架不住我这个穿越女聪明勤劳又可爱。昨儿还父母皆无家徒四壁身欠巨债，一两天功夫，就有了檀跃这样帅气有钱啥都知道的大哥，有了狗儿这样的铁杆跟班小弟，有了黄泉这样豪爽大方的师父，可见自己还是很有本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