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莲记》商凝汐

1、青山绿竹有佳人

　　罗望江，寒山。

　　日正晌午，寒山上下风光明丽，绕了好几日的大雾今早总算被一场狂风给荡了个干净，阳光照下来，草木都透着湛湛的清亮。

　　寒山半山腰的地方有一间竹舍，盖了前后两进。屋子不大，绿竹做篱，青石铺路。前进是待客的厅堂，桌椅皆是竹木所制，一套紫砂的茶具放在桌子中央。
　　屏风后面是往后进的厅门，一眼望去，院子里林木扶疏，地上用青石垒起一个水塘，不知谁的巧手栽了一池的睡莲，淡白粉紫，幽幽的漂在水面上，倒是别有一个洞天。

　　莲池对面是间竹寮，也为青竹所制，比起前面要秀雅一些，廊檐都轻巧，竹色虽不很新，但泛着一层沉沉的古意，好像古诗里那种沉郁的“绿醅”。

　　房门左手，有一方石碑。
　　碑上无字，也不是寻常立碑用的花岗岩，倒是一块跟地面材质相同的青石板。那么立着，边角都峥嵘。没有篱笆围起来，倒也生生让人觉得那是另外一处所在，跟这院子，是不同的。

　　“小姐，小姐！”前厅里响起一迭声的叫唤，方才的静谧一扫而空，屋内人抬首拧了拧眉。
　　“小姐！”果然还没数到三，房门已被一股劲力撞开，迎面奔进来一个青衣双髻的小婢，跑得满头大汗。

　　屋内人看她一眼，放下手里的绣品，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
　　“怎么跑成这样？有狼追你？”她住在寒山近十个寒暑，倒还真没见过什么猛兽。
　　“不…不是狼，”青衣小婢喝了口水，眼睛瞪的大大的，“是有个公子要见你！”
　　“什么？”她一愣。
　　不是狼，是人？
　　“我刚才到山下去送绣品，张老板不在。回来的时候经过冯罗庙，有家不知什么人在那里祭拜，张老板就正好站在那里，”她抚抚胸口，又喝一口水，“我过去把绣品给他，本想就转身回来的，结果被他一把拉住，说什么有个公子想见紫莲斋主人，要我带路……”

　　“你答应了？”
　　“我哪能答应？！”一口气喘不上来，小婢急得脸上泛红，“小姐你不想有人打扰，我哪能带人上来。”

　　她闻言一笑，“那你急什么？这山这么大，他们找不到的。”说罢转身又坐回秀架边上。
　　“可是…可是他们追着我啊，那公子身高腿长，我怕……”

　　——“请问此处可是紫莲斋主人居所，郁林江明灏求见。”

　　小婢一个“怕”字还咬在嘴里，便被外面这一扬声给惊得吞了回去。眨眨眼睛看着绣架边的女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

　　“………小、小…姐？”

　　竹屋内一阵寂然，女子明显怔了一怔，手下一顿，朝门口扫了一眼，继而接着低头穿针引线，权当不知外头有个大活人在叫门。

　　“主人若不赐见，晚生明日再来也可。只是明日复明日，总要请主人家相候区区，未免不恭了。”见屋内久无回音，门外的声音又响起。音质清拔，语调斯文。听在耳里，像是寒山初夏时候将开而未开的栀子——洁白馥郁，未及全盛，却有芳华已露。

　　女子闻声抬头，眉目之间隐隐拢了一层愠色。

　　“笑霜，”她推开秀架，素手一扬。
　　“开门，迎客，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