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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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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惜从听到炮响,她开头还有点不信,以为是打雷。但雷声一个接一个,忽远忽近,有几发近的,震得地动山摇,一完,地下室的顶部和角落里就传来粉屑落下的声音。
陈惜从在黑暗中坐起,她想起莫莉叮嘱过她的话,忽然重若千斤,一下一下敲打在她脑子里。
她抱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暗渐渐显现了轮廓,然而并没有帮助。炮声停了,隐隐传来枪声和杀猪一样的叫喊声。地下室不再落粉屑。外面越闹,衬得里面越静。
陈惜从试着念殷将军的名字来阻止自己发抖,但在真实的恐惧面前,虚构的浪漫比纸还薄,挡不住。陈惜从有点急躁了,她想:“什么时候完呢?到底什么时候完呢?”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的门开了,有人持着盏灯警惕地走了进来。
灯光刺痛了陈惜从的眼睛,她拿手在眼前挡了挡,透过指间空隙眯眼看来人。
下一秒她就开心地叫起来:“张以传!”
张以传看到她一个人,就把枪塞回腰带,向她伸出空着的手,说:“走吧。”
陈惜从没料到这人会来救自己,喜出望外之余,有点想哭。她没去拉张以传的手,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又不能明着拒绝救命恩人。她假装双手吃力地拎起箱子,走到张以传身边。
张以传上上下下看她,问她:“没事吧?”
陈惜从摇摇头。
张以传不再多问,当先开道。陈惜从跟着他。
外面的炮声、枪声、打斗声,已经安静下来。灯火通明,城池里来往着一列列穿军装的人,显得井然有序。有的将死者和重伤者堆在一块儿,有的为轻伤者处理伤口,还有的在登记俘虏名单。
张以传走得挺快,陈惜从一面忙着跟上他的脚步,一面东张西望,想着怎么会有军人。
两人到了议事厅。一踏进去,陈惜从就看到了殷月恒。因为没有准备,她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殷月恒一身军装,歪戴着军帽。周围人大多灰头土脸,血迹斑斑。唯独他,干干净净,如冷月清辉一般,连军衣上泼洒的血迹也成了故意点染上去的红梅。
他命令部下看守好几个重要土匪头子。其他人,重伤的当场击毙,和死者一起,一把火烧了。轻伤或未伤的,若归顺,立即收编到他队中;不愿或犹豫不决的,也杀了后烧掉。
几名部下转头去执行他的命令。
殷月恒看到张以传,露出好看的笑容,说:“以传,这次你们也辛苦了。”
张以传说:“我差点弄丢一卡车货,幸好半途遇到你们。你剿匪,我们不过跟着出一把力,实在算不得什么。”
“唉,若不是你,黑麻子这次又要逃掉了,你别跟我客气。”说到这,殷月恒目光终于转到陈惜从身上,说,“这个就是你们路上捡的女孩?”
张以传点点头。陈惜从又惊讶又难过。她看得出,殷将军根本忘了她。
问了这么句后,殷月恒又一手搭在张以传肩上,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末了,张以传说:“就这么办,我们还是照原计划,我这就把货送去给杜军长。”
他突然转身,又对陈惜从说:“走。”
陈惜从一阵尴尬。幸而这时,莫莉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一见陈惜从便大声说:“小娃娃,你不是要去奉天找姐姐和姐夫么?你快问问殷将军,他认不认得你姐夫?”
众人齐齐看向陈惜从。陈惜从鼓起勇气,盯着殷月恒美而冷淡的眸子说:“我姐夫叫冯凯元。”
殷月恒“哦”了一声,依旧没认出陈惜从,但态度友善了不少:“原来是小冯的家眷。那好办,他现在带队驻扎在奉天市内,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吧。”
他游目四顾,似不确定找谁照顾这小姑娘好。莫莉毛遂自荐:“我照顾她吧。反正我们已经认识了,又都是女的,在一起方便。”
殷月恒看着莫莉,目光又不同。陈惜从不知怎么形容,好像莫莉是一块可口的蛋糕,殷将军很想咬上一口,又故意逗着自己,隔一段距离看着,不忙于咬,反正总是他口中之物。殷月恒眉开眼笑地说:“莫莉,你真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好?”
陈惜从担心莫莉会说出不客气的话,但她挺乐意地一笑,说:“你不要光说,我替你卖命做卧底,可是要酬劳的。你先许给我们青年会的钱,别赖账就好。”
殷月恒“呸”了一声,笑说:“我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反悔。青年会那笔钱我一定给,至于你的引路费,我另外有赏。”
莫莉白了他一眼,然后牵起陈惜从的手,说:“你姐夫他还真认得,这下好了。”陈惜从一下子就听出她在刻意转移话题,掩盖自己内心的澎湃,却掩不住满脸彤霞,喜意盎然。
张以传见陈惜从有了着落,不好再说什么。他向殷月恒告辞,又看了陈惜从一眼,就带人走了。
陈惜从光顾着寻味殷月恒和莫莉的关系,连他走了,也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