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逝》流沙丶

1、孤身一人的世界（1）

　　流沙逝
　　第一章：孤身一人的世界（1）。

　　那无情的时光呐。
　　蹒跚前行、一往无回。
　　她一路上沦陷了所有的繁华。
　　却将我们远远甩在身后。 --流沙，第一章：倾念，孤身一人的世界。

　　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铅笔。诺大的教室里整齐地摆放着四五十副桌椅，以至于教室里的过道都显得格外的狭窄。其余的同学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或是好好听课，亦或是偷偷地蜷缩在厚厚的书堆下，忘我地读着一本夹藏在课本封面下的小说。

　　她昨晚又做了同样的噩梦。她看到了一座无街的城市。所有建筑都鳞次栉比般连接在一起，恍如无数个连体婴儿般紧密相接。那座城市漂浮在虚无之中，却真真切切呈现在她的眼前。那些街道上的行人...却全部都戴着纯白色的面具。空洞的眼眶掩饰着面具下的真相，而她却独自迷失在那座城市的街头...她努力地找寻出口，却没有人愿意为她指路。

　　她最终被困在了那座诡谲神秘的都市之中，与身畔无数的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擦肩而过。数不清的黑衣人渐渐簇拥在她身边，终至于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瞬间便将她瘦小的身形完全吞没...

　　她想要放声尖叫，却发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卡住了一般，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再也无力挣扎，只好任凭自己在黑暗中被拉扯沉陷...

　　女孩经常在那般的噩梦中醒来。寂静无人的深夜之中，仿佛潜藏着一只巨大的猛兽，它圆睁着贪婪的眸子，缓缓地爬向她的床头。

　　冰冷的汗水浸湿了衣衫，亦是它那锋利的爪牙，在残忍地摩擦着她雪白的肌肤。

　　似乎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的缘故，导致她的身形非常清瘦。以至于那狭窄的座位对她来说，反而有些绰绰有余。女孩今天穿着一件干净的米白色连衣裙，她仿佛是蜷缩在座位里一般，只要稍微把头埋低，就会完全隐没在她面前的那几本无比厚重的参考书里。她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点红晕，竟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一般。

　　消瘦的脸颊衬托着她那大大的眼睛和娇小的鼻子，让她看起来颇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倾念。”正当女孩望着眼前的桌面呆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讲台上却忽然传来了点名的声音。女孩忽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讲台上老师严厉的面容。她深邃的眸子好像漆黑深夜里的星盘一般，倒映出老师皱巴巴的脸孔和干燥卷曲的头发，盈盈的眼波里几乎都要渗出泪光来。

　　“你又没带课本啊？”站在讲台上的中年女老师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当着全班人的面斥责着那名猫一样的女孩。她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快感，嘴角还挂着颇为残忍的笑意，整张脸几乎都要咧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大核桃。

　　那名叫倾念的女孩似乎有些内向。她怔怔地迎视着女老师灼灼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知所措地紧紧抓住了米白色的衣角，晶莹的泪光早已然在眼眶中打转。

　　这时，倾念的身后也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偷笑声，甚至还有轻轻拍打桌子的声音。倾念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眶中盘桓已久的泪水也伴随着身体的颤动而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泪珠顺着她白皙消瘦的脸庞缓缓滑落，疯狂地亲吻着她苍白的嘴唇。

　　可是就算是此时此刻，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哪怕泪水早已然沉重到难以驾驭，那个女孩苍白的脸庞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原来是班上有些好事之徒也已经发出了起哄的讪笑声，似乎伙同老师欺负这名女孩对于他们来说已然是在熟悉不过的家常便饭。

　　“既然没有带书，你知道该怎么办吧？”中年老女人似乎对当前的氛围颇为满意，她那皮肤松弛的脸庞早已经皱成了一朵花，一双小眼睛里不住地向外冒出寒光，齐齐地投射在倾念瘦小的身体上。

　　倾念睁大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老女人那扭曲变形的怪异脸孔。她也顾不上拭干眼角的泪痕，便轻轻地挪动了自己瘦小的身体，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等等。”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破空霹雳一般，忽然从教室的最后一排传了出来。那些好事之徒也好像遇见了克星一般，忙对着彼此使了个眼色，便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目光投向了最后一排，似乎都想看看是哪个小子敢公开挑衅老师。

　　女老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她那稀疏零落的眉毛如同干涩脱水的抹布一般瞬间皱缩在了一起，看起来颇为丑陋。她那伶俐阴险的小眼睛瞬间就转向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缓缓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衬衫，半敞着领口，露出一半敦实健壮的肌肉，脖子上还系着一个黄色的水晶坠。男孩的样貌亦颇为帅气，长长的头发随性地耸搭在修长的脸庞上，漆黑的刘海下是一双囧囧有神的淡褐色眸子。

　　“老师。她带书了。没有带书的人，是我。”男孩不羁地高昂起头颅，侧着脑袋死死地迎视着女老师投射过来的仇恨目光。

　　女老师不甘心地眯起眼睛，握紧了原本攥在手中的课本正色道：“陈瑞，你不要多管闲事。”

　　男孩却洒脱地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走到依旧在轻微颤抖的倾念面前，悄无声息地把课本轻轻地端方在了她桌面的正中央。倾念瘦小的身躯微微一怔，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满是惊惶地盯着男孩帅气的脸庞，竟有些出神。

　　“唔。那我就去罚站了。”男孩对着倾念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便满意地转过身来，挑衅地迎视着女老师憎恶的凌力目光。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迈起大步，他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视死如归，洒脱地走向了教室门口。女老师此时气愤填膺，仿佛原本臃肿肥胖的身体都更加肿胀。她就像一只打满了氮气的大号气球一般，肥胖的脸颊上一双小眼睛死死地锁定在男孩洒脱健壮的背影上，似乎马上就可以扑将过去把他吃掉。

　　“我会告知你的家长的。陈瑞。”女老师在片刻之后好像平静了下来。她那方才还涨得通红的大脸这时也已然回复了往常的蜡黄。她咧着嘴做作地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颇为残忍地白了陈瑞一眼，不怀好意地高声向全班宣布着她的报复计划。

　　陈瑞双手抱胸，颇为不屑地听着女老师的判决。他心不在焉地闭上双眼，最后在某些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只淡淡地挤出了一个字：“哼。”

　　此时的倾念却依旧怔怔地坐在课桌前，一双迷离的眸子早已经被陈瑞和老师双重的倒影填满...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陈瑞端放在她桌子正中央的那本书，心中满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女老师恶狠狠地瞪了陈瑞的背影一眼，好像那样他就会凭空少一块肉一般。她颇为满意地吸了吸鼻子，把目光从陈瑞的身上转移到了教室里。只听见她继续打开她那甜腻而苍老的嗓子，故作娇柔地说道：“那么，既然不和谐的人已经离开了课堂。我们就继续开始上课。”

　　陈瑞在门外听到她那甜腻的声音，仿佛感觉自己被扔进大号的奶油蛋糕里泡了一天。他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便把注意力转向了远方的天际。

　　英雄救美，要知道这个自古都很盛行的行为虽然在诸人眼里看来卓然是一顿饕餮大餐，可是作为当事人可是要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的。小到受点皮毛之伤，大到丢掉了自家的性命。但是只要能赢得美人芳心，似乎又不无不可。然而连人家的面孔都没有看清就横着胆子挺身而出的“英雄”，倒也真是凤毛麟角、可歌可泣呢。

　　“谢谢你...”下课之后，倾念局促地站在教室门口，对着仍旧站在门口的陈瑞低声呢喃道。

　　陈瑞沉着脸安静倾听着倾念的话。“啊...没事的。我只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可是她说要告诉你的父母呢...不如就叫我的家长好了...”倾念深深地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却愈来愈小...她把脸颊埋进了深深的头发里，似乎那样就可以把她的惊惶和不安也连同一起隐匿起来。

　　陈瑞安静地打量着倾念仓皇的模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遭的同学。终于，陈瑞淡淡一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倾念耳边笑道：“回去吧，真的没事的。”

　　倾念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似乎没有想到陈瑞会忽然离她如此之近。她那苍白的脸颊上瞬间就产生了淡淡的红晕。倾念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似乎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是要谢谢你...不过其实我无所谓的啦...我都不在乎这些的...”倾念低声解释道。她努力地让自己的意思能够明白无误地传达到陈瑞的耳朵里。

　　陈瑞眯起了眼睛，他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着女孩。他双手抱胸，似乎对眼前的这个瘦小的女孩颇为不解。

　　陈瑞侧着头努力地听完了倾念的话，似乎要听清那微笑如蚊蝇一般的自述要比听清蚊子说话都难。最后，陈瑞看着倾念，开朗地一笑。他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淡淡地说道：“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啊...你好。我叫陈瑞，刚刚转来。恭喜你成为认识我的第一个同学。”

　　“哦...你好...”倾念有些愕然地抬起头，似乎是没有想到陈瑞会忽然说这些话。她那双黑色的眸子总是蒙着一层迷雾般，有着某种让人永远捉摸不透的迷离。

　　“那我就回家受死了。你回家的路上要小心点哦。”在迅速做完自我介绍以后，陈瑞就自顾自地转过身去，缓步晃向了楼梯口。只留下倾念依旧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她抓紧了衣角，一张清秀的脸庞上却写满了复杂的神色...

　　而此时陈瑞的脑海里，早已然浮现了自己被父母尽情数落教训的情形...

　　“听说你又被老师批评了？”陈瑞默不作声地坐在饭桌前，任凭父母数落着他的不是。

　　“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捣乱啊。”一个颇为苍老的男人皱着眉头，神情颇为焦急地说道。看样子这就是陈瑞的父亲。

　　“哼。每天打麻将赢来的几个钱都不够给你交学费的。”男人身旁的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低声抱怨道。似乎这就是陈瑞的母亲。

　　“唔...我错了...”在经受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围攻之后，沉默半晌的陈瑞终于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