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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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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披在大地每一寸土地上,万家灯火在远近织成一副锦卷。
“小姐,我们可是要去哪里?”翕琯骑着马小心地问,自从正午的事发生之后赵炀就再也没同她说过话,现在琢磨着荆轲那句主子同君主的话也未尝不是道理。“眼下这客栈都满了,不可能打道回府再去高义士那儿吧,还是我们现在出城?回到邯郸,再行……”
话语被赵炀硬生生打断:“我做事何时要劳驾您来给我指点迷津了?去燕太子丹那里。”
“什么?”翕琯睁大杏眼。
赵炀回头斜睨了她一眼冷冷:“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不,翕琯不敢。”翕琯是把察言观色的好手,一般没有拿捏分寸的万万不会轻易说出口,揪了一下粉色石榴裙的裙角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却到了一个死胡同,赵炀心下愣了一愣,抽出剑。
“翕琯,当心有埋伏!”翕琯四下望了望跟着抽出银镰刀。夕阳已经下山,月光幽冷地撒在赵炀的发饰上熠熠生辉。
身后响起一缕银铃的声音:“二位妹妹可是在担心埋伏啊?”赵炀和翕琯调转马头却看到一位窈窕淑女在一列侍女之间,超凡脱俗。
赵炀看不大清火把之间那女人的妙容,却仍是客气的口气:“我乃初到此城,行了一天却也没看见能够歇脚的客栈便边走边寻,谁知却寻到这等阴暗的小巷。”
那女人微微福了福:“小女乃燕国璎姮阁的阁主,姬代拂,人称代公主。不知二位妹妹可否赏脸到我璎姮阁一住?”
她身着一袭火红石榴裙,正是好像和这火把融为了一体。既然是尊贵的姬姓,又是璎姮阁的阁主,那我赵炀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炀嘴角轻挑,允了。
姬代拂右手一挥:“恭迎二位妹妹回阁!”转身上了轿。那轿子也奢华至极,耀眼的腥红,轿顶花边都有铜铃挂着,“这真是好一个公主啊!”翕琯将镰刀插进镰鞘不服气却小声道。“既然公主肯收留我们,也无碍于我们的大计啊。”赵炀侧头看着发生的一切漫不经心。
“可,主子,她很有可能是利用我们的呀主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一次被不厌烦的口气打断,赵炀狠狠瞪了她一眼复又看向轿子道:“阿琯,我说过凡事我都有分寸。她若犯我,我定不客气。若她在我面前展现的只是好的一面且对我无多大的打扰,我又何必去扰乱她做一回小人君子不能受气呢?”
轿前的纱帘里,姬代拂红唇上翘:“父王,这次我可是大功臣了。我一定会把她折磨地死去活来,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的子嗣,我要她受胯下之辱之外再行绞杀之刑。我让她再骄纵飞扬跋扈,我让她是他的女儿,他的好女儿。哼!”
翕琯一路上左思右想总觉得这名为姬代拂的女人一点都不靠谱,而赵炀的嘴角却一直上翘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翕琯想,就算赵念离再装的深沉文雅不问世俗,还是脱不了骨子里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软心肠。
行了许久的路,终于看到一座明晃晃扎人眼的宫殿了,正中用燕文题写的匾“璎姮阁”熠熠生辉。门口列着一队相貌姣好的小侍女,恭恭敬敬唯恐怠慢了这代公主,领头的两位更是人中龙凤海中瀛洲,微微一福道:“璎姮阁恭迎二位小姐!请二位随我去里阁。”
“二位妹妹,”落座在红轿子里的姬代拂徐徐开口,“请随我的二位贴身奴婢戌宛戌疾一同去你们的住处吧,我就暂且不进去了代拂还有一事尚未解决,等明日代拂有空了自会好好款待你们,先失陪了。”继而又看着轿外的戌宛戌疾道:“好好招待贵客,稍有闪失你们可知道?”
戌宛戌疾一并垂头行大礼道:“奴婢知道,请二位小姐下马随我等来。”遂娴熟地分别按着这八角宫殿的前厅规规矩矩站着,扫尾的两个奴婢负责牵马,却也十分客气。连翕琯脸上也浮现满意的笑容,赵炀婉婉侧头笑了一下便也随着这两道开路的奴婢走了进去。
八角宫殿不愧为远近闻名的璎姮阁,任何东西都用的是鎏金的饰品,连那转角的扶手及楼梯都有鎏金嵌着,十分华贵奢侈。从三层的八角宫殿顶端垂下的红丝带正正好好遮在水池中央的白玉台。
绕过宫殿,□□更是气派非凡,丝毫不逊于那皇宫的半点。
翕琯静静跟在赵炀后面应接不暇的精美陈设都快看花了眼,不禁赞叹了一声,赵炀回首去看她牵过她的手:“目不暇接了?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我家能这样也就好了!”
翕琯瞧了一眼满眼欢愉的赵炀,心下想着:公主这下可好了,总算回到以前嘻嘻哈哈的模样了。
那着紫色粗衣的便是戌疾,转身笑着恭迎说:“二位姐姐,这清新淡雅的‘仙喜楼’便是给贵客你们住的可就正好。二位姐姐这般的知己知彼,像是双生姐妹。”赵炀轻笑着用袖子掩了嘴道:“戌疾妹妹真是说笑了,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罢了。”
着绿色麻衣戌宛点点头:“二位姐姐想必是要住在一块儿的了,我就多打发些奴婢来伺候二位贵客。”便看向在另一边的姐姐戌疾道:“原本正在洒扫,听得快马急报说这璎姮阁马上就要有两位贵客到来,特地命人洒扫了这‘仙喜楼’及‘曦琓苑’。”
“是啊,可见了二位姐姐的尊荣清丽脱俗才知晓这‘曦琓苑’的奢华繁杂根本不适合二位贵客,于是就选定了这儿。”戌疾忙搭话,“不如让奴婢再调些曦琓苑的人来,姐姐意下如何?”
翕琯笑笑道:“可别这么忙了,只是萍水相逢已属大幸,这点人手也就够了……”
戌疾戌宛允了给赵炀翕琯开路,边走边说:“这儿是仙竹苑,常年植着翠竹,中有假山水池亭台可供休息赏玩。”走开几步便是一圆门,门上写着“喜居轩”,里头是一片空地,十字的道路将空地划分成四块,每块种植形色各异的花花草草使人十分赏心悦目。
右手边就是一个两层楼的小阁,装帧朴素却也十分华美,赵炀心下很赞赏这璎姮阁的阁主——姬代拂。
戌疾支了九人守在这喜居轩随时听命,自己匆匆退下了。
赵炀看着这一队粗布麻衣的奴婢十分碍事便让她们在小阁外头守着,奴婢们也十分领情守得规规矩矩的。翕琯将大门推开,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十分清香。
上了二楼,是两间被楼梯分割开来的闺房,典雅万分,赵炀住东面翕琯住西面。
翕琯在二楼的闺房推开小轩窗向下望去一派绿色实在澄明,便提了两个奴婢烧了两桶水给自己和赵炀接风洗尘。
一大清早小奴婢们便按部就班排在楼下轻叩门道:“二位姐姐可是起床了?代公主命奴婢给二位姐姐送早膳了。”
赵炀正在洗漱便推开窗户伏在窗棂:“翕琯姐姐尚未起来,应该是昨日舟车劳顿了一整日累了,让她再好好睡一会儿吧。早膳,就麻烦你们搁置在那仙竹苑的亭子里好了,你们在那儿守着便是。”
夏日的太阳总升的好早,这会儿已是光芒普照,楼下那一众小奴婢皆福了福向仙竹苑退去。她挤了挤刚刚拭过脸颊的毛巾轻快自言自语:“这一列奴婢都被那姬代拂训练的素质有佳,果然知道隔墙有耳之理。”
没过多久翕琯也起来了,赵炀正在屋里擦着念双剑听闻翕琯的懒腰声便笑着走过去推开门翕琯正在穿鞋。
翕琯见赵炀已然着好衣衫急忙蹲下:“奴婢昨日认床,好久都未眠,开着窗望着广寒宫听着风吹竹林才睡衣上头。请,请公主恕罪啊!”
赵炀施开一个笑脸坐到她窗边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杀手团的戌疾早已说我们像双生姐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骊珵公主什么奴婢翕琯了。”她用手托腮冥想了一会儿又补充说,“现在我们是为了幽缪王干活的人,这样,你就随着我姓——赵,赵翕琯。这名字如何?”
“公主大恩大德,翕琯没齿难忘!”翕琯听得花容失色连忙作揖,一双杏眼深藏着笑意。
“这你又不对了,我们是双生姐妹。你是姐姐,自是要多照顾我些,现下恐是隐姓埋名才是最要紧的啊。你说,是吗?”赵炀眨着杏眼望向翕琯。
翕琯微微点点头,从一旁的矮几拿起深衣穿道:“那姬代拂可是……送来早膳了?”
赵炀起身笑着去帮她束衣:“早送来了,这一队训练有素的小奴婢被我打发到仙竹苑了,过会儿我们去用过早膳再去谢谢姬代拂,姐姐看如何?”
“姬代拂如此款待我们,我们不去谢谢这人请我们也还不起呀。刚刚,刚刚妹妹说,说那粗衣戌疾是,是杀手团的人?!”翕琯回过神大惊道,“这若是真的,那我们的姓名岂非‘堪忧’二字可以形容?就算我们两人联手,你又有伤在身,怎么可能去敌得过那一个戌疾呢?”翕琯在房间里焦头烂额地踱步,连衣裳都忘了穿。突然跌坐在床上道:“姬代拂是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吗?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难道有愧于那燕王一家?妹妹你说呀妹妹!”这时的翕琯早已泪充眼眶。
赵炀走过去拍拍她的背道:“这姬代拂是想赶紧杀绝不假,可是也不用现在动手,时机一到我们的人头自会有人来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刚刚遇到姬代拂怎么可能有人会去快马加报说我们被姬代拂发现了?怎么可能。你先别着急,我说说我的想法。”
翕琯抽噎着点点头,赵炀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你可记得刚开始我对你说的有埋伏,我总觉得杀气太重不能靠近,而这时候那姬代拂从背后冒了出来我们人马皆回头去看姬代拂哪还会管这身后是杀气万种还是黄金万两啊?这时候戌疾和戌宛明明可以从背后两刀将我们身首异处客死他乡,可是她们只是回来然后改装成小奴婢的样子恭候我们的到来,纵使她们对我们千依百顺也免不了我对她们俩深深的怀疑。”
“所以,你是说……说这戌疾戌宛若是奉命行事早就可以将我们了断,而她们放弃这个机会明明就是等着日后的一干人被杀?”翕琯拭了拭脸颊的泪痕,“那姬代拂不杀我们显然知道我们身后是一股更庞大更危险的势力?那她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赵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没事儿,她告诉了我们戌疾戌宛的存在好让我们防备,同时我们的身份也被他们知晓,岂不两清了?好啦,快下去用早膳了,别让别人以为我的好姐姐是一个睡不醒的人啊!”
翕琯破涕为笑和赵炀下了楼。
那一干小奴婢恭恭敬敬地候在那让人觉得宽慰,小奴婢中除了戌疾戌宛还有姬代拂。昨日的红装已经卸下,今日略施粉黛的脸庞和粉色的长裙更是凸显了她少女的情思,嘴角轻轻地上挑,一个惊世的弧度。
“二位妹妹早啊,代拂早已为二位妹妹准备了绿豆糕和各种点心,还望这顿早膳可以令妹妹吃得顺心啊。”姬代拂依桌坐下先吃了一块绿豆糕浅尝了口上好的碧螺春,赵炀轻笑道:“姐姐这府邸取得名字可真是令妹妹我欢喜,这仙喜楼、曦琓苑、喜居轩及仙竹苑委实好听。不知姐姐可否容许妹妹问一个愚钝的问题?”
姬代拂轻掩嘴角道:“妹妹才智如此超群,但说无妨。怕是代拂答不上来罢!”
“那妹妹我就不见外了,这些名字可是取自诗经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赵炀望了一眼品着碧螺春的翕琯笑。
“是啊!妹妹真是一眼就望穿我们这些腹无半经的白丁了,正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啊!”姬代拂笑着和赵炀握手道,“对了,这明日有我们燕国的夏荷灯会,不知两位妹妹可否与我一同去参观啊?很是漂亮呢!”
翕琯漂了漂茶末道:“那我与妹妹可就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翕琯和赵炀有说有笑,姬代拂在前面领路随处指指点点是什么花什么树。
仙竹苑里一片银铃般的笑声,掩盖了这初夏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