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47、第四十七章 爽约

　　离开South Beach，他们俩站在路口，等待下一个绿灯。
　　仿佛是为了找个话题打发掉无聊的等待时光，许超然突然说：“西子，我们设立一个我们的日子吧，用我们的生日加起来除以二。”

　　林西子当然举双手赞成——过节永远是女孩子的最爱，尤其是恋爱中的女孩子，原已把日子过得天天像大节，却还认认真真地想要为它们每一个都安上不同的名分。
　　但是他们的生日的中间数是16.5，不是整数。
　　林西子便说：“那就四舍五入取17吧，那还正好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呢！”
　　许超然想了想：“还是取16吧，我喜欢6这个数字；而且，这样在每年的四月份，免得和周年纪念日重合，我们还可以多过一个节日呢！”

　　他对她的每一个细微的想法都了如指掌，因为他是她心里的人，她的心就是他的家，他想不看清也不行。
　　就这么定了，每个月的16日，是他们的节日。

　　绿灯亮了，过街的时候，许超然忽而又道：“但是我们在17日结婚好不好？”

　　林西子讶然，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映着霓虹和车灯，光彩流离：“三个月之后的17日，怎么样？美国人结婚通常至少要准备半年，我之前其实已经准备了一些，再给我三个月应该够了。”

　　林西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这是满满堵在她喉咙里的究竟是什么？惊讶，还是幸福？

　　他捏紧她的肩头，将她定在马路中央，眼里透出一丝决绝和紧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带着你一起撞车去，咱们都不活了，我要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林西子又晕又好笑，眼瞅着人行绿灯还有8秒钟就要变红了，气结地跺脚：“哪有人这样求婚的啊？变态！好了啦，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她说罢，拉着他就要跑，他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尖叫声中向对街冲过去，一边快乐地高声呼啸，还是用的英文，一副向全世界宣布的架势：“我们要结婚了！我们要结婚了！”
　　一旁的路人纷纷笑起来，冲他们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道喜的道喜。

　　林西子窘得不行，红着脸横了许超然一眼：“你不是说过要怎样求婚的吗？不是这样的啊……”
　　许超然望着她：“你说荷兰村的郁金香花田啊？唉，没办法，都告诉你了嘛，惊喜不起来了，只好换个点子了。”

　　林西子心下感动，为了他肯对她如此用心，赶紧嘟着嘴转移话题：“喂，我就这么答应你了？戒指呢？”
　　许超然冲她睐睐眼：“放心，一定会有的！”

　　林西子死活也想不到她的戒指居然是那样来的……
　　当晚，他非要她给他戴安全套。那个安全套林西子摸着就觉得不对劲，好像特别硬，也特别小。
　　她未及细想便已拆开，一只小巧的钻戒滑落在床上。
　　她脱口而出：“这……这是真的戒指吗？”
　　许超然道：“当然，只不过是找了杜蕾斯订做的戒指盒……”

　　林西子又气又好笑，而他给她戴上戒指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抬手撑在他的胸口前：“再拿一个套啊！”
　　他拉开她的手，吻下来：“今晚就是这个套了，都要结婚了，还避什么孕啊？中了招就生下来呗……”

　　回到纽约上了两天班，林西子接到了一个同学聚会的通知，便问许超然要不要一起去。
　　许超然欣然应允：“终于肯把我介绍给娘家人啦？”

　　这个小聚会基本上是专为了Greg而开的。他来纽约出差，顺便带着妻儿。他的小婴孩才只有三个月大，他这个国际主义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带他出来看世界。
　　为了这个好久不见的贵客，纽约周边城市的同学们都赶了过来，包括身在四小时车程外的波士顿的Stefanie。她在email里嘻嘻哈哈地说：“Greg算准了这是暑假，让我连无视他的机会都没有啦！”
　　这个聚会就这么超出了纽约的小圈子，变成前所未有的隆重。

　　因为许超然也满心期待的样子答应前去，林西子兴奋得都有些紧张了。聚会前几日，她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地开始构想当同学们看见她的新男友——不对，是未婚夫了——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他们一定会喜欢他的吧？
　　在这一点上，林西子对许超然的信心绝对超过陶睿知。首先许超然的英语就比陶睿知地道流利，而又因为他本来就是做公关的，很会跟人打交道，同学们到时候一定会为他的气质风度所折服，觉得她林西子的感情生活真是更上一层楼！
　　女孩子，谁能逃得过这些小小的虚荣心呢？

　　聚会安排在周六中午的十二点，许超然早上还得加班，但他自信满满，应该肯定能在十一点之前搞定，完全够时间赶到约好的餐厅。
　　于是他们说好了到时候林西子到许超然那里见面，他俩再一起到同学们那里去。

　　因为迫不及待，到了这天，一大早林西子就醒了，并且再也睡不着。她满心雀跃，终于忍不住提前了一些出门。到达许超然公司楼下的时间早了一些，她就在附近的洛克菲勒中心，倚着栏杆看周围金碧辉煌人头攒动的风景，过一会儿就看一眼时间，而每一次时间居然都只转了两分钟，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十一点的时候，许超然准时出现在大楼门口，林西子满面放光，蹦蹦跳跳地扑了过去。
　　许超然顺势接住林西子抱起来，却一脸尴尬的为难：“宝宝，对不起……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事情还没做完，大家都没走呢。”他满脸愧疚，低着头任打任罚的样子。
　　林西子觉得心里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却还仍有一些希望在余烟袅袅：“那是不是还得一个多小时？没关系，我先去，你晚点到也行。”
　　许超然却更加胀红了脸：“一个多小时也不一定做得完……中间出了点儿小岔子，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一下林西子彻底失望了。她一着急，第一次对他大声责骂起来：“许超然，你！你怎么这样啊！说好了的事情，你居然临时反悔！你算什么男人？”
　　许超然有些慌了，低声下气地解释：“绝对不是！宝宝，你别激动，听我说，我也特想跟你一起去见你同学，期待了好几天了……宝宝，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们说了？真对不起……你替我跟他们道声歉好不好？对他们说晚饭我请客，给大家赔罪！”
　　说完，他讨好地把林西子挣脱了他的怀抱用力僵在那里的身体拥过来：“主要是给你赔罪，好不好？”

　　林西子却还是不明不白地满心愠怒，反唇讥嘲道：“晚饭你请客？你既然现在不守信用，谁知道你晚上能不能做到？放心，我还没跟任何人提到过你——幸好没有，我太有先见之明了，你这种人，根本靠不住！”
　　她说了这句话，就一把推开许超然转身跑开了，而许超然在后面的大声呼喊马上就被淹没在满街汹涌的人潮车流当中。

　　林西子一口气跑到地铁站，蹬蹬蹬冲到楼梯底端站定下来，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忍心地回头看看，却哪里还有许超然的身影。
　　她想要回去，至少到地面上有信号的地方去给许超然回个电话，刚才街上太吵，此时掏出手机来才发现有好几个许超然的未接来电。
　　可她转念一想，又气起来，为了许超然竟然没有追过来。他不可能追不上她啊，她小姑娘一个，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一个大男人？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因为要追她就要再耽误一会儿工作，而她没有他的工作重要！
　　想到这里，她恨恨地转身，义无反顾地刷卡进站，头也不回地重新钻到人堆里去。
　　其实她心里还有另一重恶气：什么出了岔子？你要是能力够强，就什么差错也不会出，说到底不还是你没用嘛！

　　坐上了地铁，人不算太多，但也已经没有坐的位置。林西子扶着拉环站在那里，头脑里满当当塞了一箩筐乱七八糟却同样气恨恨着的念头，闹得她耳朵里都嗡嗡作响。一抬眼看见车窗玻璃上反映出自己一脸气恼的神情，五官都扭曲了，是她从没见过的丑陋模样。
　　林西子的心情更糟了，扭过脸去不肯再看自己，心里却开始有些后悔。

　　我是怎么搞的？明明不大的一件事，我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把自己气成这样？

　　情绪一捋顺，她开始想过来了。她本来从不是一个不懂事的骄娇小姐，从没有这么过分地硬性要求男友把自己看得重于事业；而且，那不仅仅是工作的问题，更是关乎他的身体。他那么辛苦，周末还要加班，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在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休息时间还给插了这么一个安排进来。
　　至于对他工作能力的质疑，怎么能有这么刻薄的想法呢？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别说那个差错很可能根本不是他的问题，就算是，人孰无过，她凭什么去责怪他？

　　想到这里，林西子的心里有什么原本冷硬尖利得刺痛她自己的东西，呼啦一下就塌成软软一滩，自责和尚未消失的失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很想找个什么地方大哭一场。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像以前跟陶睿知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理性，那么端然自持，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完美的自己。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如同当初的俞乐怀之对她，手足无措到无理取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