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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菲茨杰拉德 ...

  •   (Arthur第一人称;Mal和上文是不连续的)

      “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响起来。我突然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眼睛。Mal带着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她说: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摇头。

      她没再问了。乐队的小提琴声悠悠,正到一曲中间的低回处。华尔兹这样缓慢,我都走了神。我的舞伴看起来并不怪我。Mal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坠有亮片的长裙,我们每次转身,她的裙子就在舞厅的水晶灯下闪着光。

      “你是不是累了?”她问。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不,我还好,Mal。”

      “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喝一点东西,”她提议。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

      她又笑了。我们退到沙发上去。她招呼服务生倒了两杯香槟。

      “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主人,”我举起杯子说,“敬一下举重若轻的舞会举办者。”

      “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讨好了,”她侧过头看我,“我明明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说话比谁都难听。”

      我耸肩。“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不管怎么样,我很快要回加利福尼亚了。”

      她抬起一边眉毛。“你真的要去了?”

      “‘真的要去’,那是什么意思?当然是真的。”

      “Dom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我摇头。“当然不是。我已经在这呆得太久。你们美丽的世界,舞会,还有爵士乐,这些——”我挥挥手,“——不宜久留。相比之下我们金色的加利福尼亚阳光充足,海风清凉。何况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下去。”

      她当然知道我指什么。

      “美丽的世界?”她说,“别开玩笑了。你就算是回去也不是在挖金子,而是游泳和晒日光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西部的人老是拿我们说事,这真是地域主义的假面,Arthur。”

      我笑了。我用指甲敲了敲杯壁;玻璃叮叮地响起来,而香槟在里头震荡着。我说:“不要这么一语中的行不行?”

      “不行,”她直白地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你还在绝望地试图忘记他?”

      我知道她迟早会这样说,但还是像被武器袭中一样沉默了两秒。我看了一眼舞池,然后又转过来看她:“这你倒错了,Mal。我恰巧不是在绝望地试图忘记他。事实正相反。”

      “可怜的孩子,”Mal看着我拖着长腔说。

      “别来了,”我打断她说,“你要还想跳就再跳下一首。要不然我就出去外面站站了。”

      她放下杯子正打算站起来——正在她打算要站起来,而还没有回答我的时候,整个舞厅被一声枪响所震醒。那声枪响离我们太近,仿佛就在门外,它过后乐器演奏完全停止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一霎那间整个大厅里像一个人也没有。再过片刻尖叫声响起来,人们互相拥抱着蹲在了地上,有得还钻到了桌子下面去。

      Mal立刻站起来。他们的管家和警卫很快来了,她跟着他们到窗边去。有一扇窗户是敞开着的,从窗帘边缘望去,外面仍然是安静的、亮着灯的黑夜。大厅正对的是院子里的游泳池。他们谨慎地把玻璃门拉开一点。游泳池在月亮和灯下水光粼粼。但水面平静,并没有大的波浪。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能是隔壁Saito先生的猎枪走火而已,”Mal回来宣布,“如果大家像我一样不担心的话,我们可以继续跳舞了。”

      人群并没有完全信服;但至少桌子下面的人出来了,有得还用头撞上了桌上的冷盘,于是头上带着一小块熏肉。在Mal的示意下乐队继续开始演奏,稀稀落落地,逐渐有的人开始跳起舞来。

      她离开舞厅了一趟,但很快又回来了。她走到我们的桌边上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活动了?”

      “你对刚才的意外倒真是意外地放心,”我们滑进舞池的时候,我对她说。

      她眨了眨右眼。“你会知道的。”

      我被她的神秘主义所打败了。“这又是什么意思,Mal?你总一副先知的模样。”我追问。

      她拒绝回答我,又转移到其他话题上滔滔不觉起来。这一支音乐结束后我忍不知打断她:“如果你再说不到点子上的话,我可真要休息去了。出于刚才的意外我可能不去室外了,不过请允许我到沙发……”

      “请问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舞伴吗,女士?”一个声音插进来说。

      我一开始觉得再合适不过,我正好宁可去休息一会儿,我大可以把我的舞伴让出来。但当这句话说完我意识到对方的意图跟我想象的完全相反——我才转过头去。

      在余光里我看见Mal笑了;而我的目光落在了她旁边的人身上。在世界上的所有可能出现的人里面,我唯独看见了Eames。

      他的头发更短了;外套下露出皱了边儿没有熨过的衬衣。他看起来有一点倦意。但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透亮带着笑意。

      “我可以吗,女士?”他又问了一遍。

      “当然,”Mal用她惯常那轻飘飘的语气回答说。于是她就轻飘飘地滑走了——和她那紫色的亮片裙子一起。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我像个傻瓜似的目不转睛地瞪着Eames看,就像我迫切地需要发现他和以前有哪些不同,或者试图证明这个不是他,或者这个就是他一样。而Eames——这个和Eames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捉住了我悬在空中的手。

      “别来无恙,Arthur,Darling?”他说。

      我的腿脚都挪不开步;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但下一曲音乐已经响起来了,我的姿势古怪,他连连踢我的鞋子,我才艰难地踏到节拍上去。但是我的姿势还是僵硬着。

      “啊,我终于知道我们最初认识那次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跳舞了,因为你的舞跳得太差了。”

      “当然不是——”我抗议。

      他终于笑了,凑到我脸边来。“我回来了,”他轻声说。

      “我知道你会的。”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想他在微笑。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轻声说。

      “我有我自己的一点窍门,”Eames说,“这点事情还不至于难倒我。唯一的问题是刚才,我只能急中生智制造了一点混乱,才转移开门口那几个保安的注意力。不过我跟Cobb一家事先做了一点小小的约定;他们会帮我掩盖过去的。我可能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不过我想那也不是太难。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你碰巧还没有另寻新欢的话,亲爱的,我们以后可能需要稍微改变一点生活方式。我的意思是说,低调一点。如果你希望把你的名字变成一个慈善家的话,就有点困难了。但我的意思是说——也并不是像两个野人那样。”

      “我恰巧计划要回加利福尼亚州去。你知道,我在那边倒是有一些小型的生意。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说不定我恰巧会发现我的公司需要一个办事员什么的。”

      “只要你需要的不是会计就行,”他说。

      “这我倒不能确定,不过我想我是可以想想办法的。毕竟你的职业技能主要局限在少数很特殊的领域。”

      “你屈尊降贵的时候一向都很让人感动,亲爱的,”他装模作样地说,“谢谢,Arthur。”

      “啊哈,”我说,“我父亲以前说过,他说,当你要对别人品头论足的时候,你最好想到,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有你一样的优越条件。”(注1)

      他笑出声来。“我的优越条件也只有你了,”他说。

      我发现自己出奇地喜欢乐队正在演奏的这支爵士。Mal已经不见了。但她总懂得举办最好的晚会;她的大厅里衣香鬓影。当然,当我父亲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原本另有用意。他有他的道德观念,明哲保身或者可能本质上更为精英主义的一种。舞池中大半的人们大概都是我父亲所说得天独厚的那一类;但他们对我们所体会过的一切一无所知。我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光荣的,正如我也并不觉得有哪一种生活理应可耻。这纽约的万众瞩目的夜晚里的水晶灯,我即将要与之告别了。我知道这将到来,但我内心并非不平静。

      如果这漆黑荒凉的夜空里该有什么明灯,那我想它不应该是宅邸门前停车道边的那一盏路灯才对。我见过大西洋晨雾中的灯塔,战士手里的烟草的火星。我也见过我爱的人,在炉火闪烁的夜里,他湿润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发光。

      “我可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Darling,”Eames说,“你会不会好心地让我借宿一个晚上?”

      “我的荣幸,Eames先生,”我说。

      于是我们如逆水行舟,击流而上,向着更遥远的彼岸而去。(注2)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菲茨杰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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