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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凤凰涅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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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军营外的梧桐叶子也逐渐变黄了。从一个月前接到国主的谕令起,林仁肇就在抓紧操练军队,为赴潭州与宋和谈做准备。
这一个月来,每逢早晚进食的时间,他都会抽空去看嘉敏,见她吃下了饭才放心离开。而嘉敏自从遭受了上次的打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终日呆在营帐里,也不跟人说话。
这天清晨,一阵战马嘶吼声将嘉敏从睡梦中惊醒,她走下床掀开窗帘,只见前方偌大的校场上,黑压压的林军重甲佩剑,队列整齐,正随着战鼓擂动的节奏变换队形。
“徐妈,怎么这么多的人,是要打仗了吗?”她转头问。
“是啊,听说国主已经下旨让将军带兵去潭州,这个月将军一直在操练军队呐。”徐妈走上前给她披了件外衣道,“今天将军把林军召集到这校场上来,看来是快要动身了。”
“这么快?”嘉敏微微皱眉,没想到自己已经把心门关了这么久,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营帐外林军操练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气势有如潮水,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嘉敏灰暗已久的心里隐隐有一丝阳光照射进来。
林仁肇提缰策马围校场转了一圈,待确定每个士兵都已操练到位才宣布结束。练了一个上午他早已汗流浃背,脱下头盔走回帅营,远远地就看到嘉敏一身素衣立在营前。
“你怎么出来了?小心风大着了凉。”他解下风氅给她披上。
“没关系,我已经休养好了,没那么孱弱。”嘉敏仰头道。
“是不是早上我们练兵的声音太吵,把你吵醒了?”林仁肇柔声问。
“不是。”嘉敏摇了摇头,“仁肇,我听徐妈说你要带兵去潭州,是真的……要打仗了吗?”
“现在还说不准,国主让我先去找宋国守将曹彬和谈,若是他不同意划境为安,那就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那,什么时候动身呢?”
“三天后。”林仁肇凝眸看她道,“尤一凯那边已得到消息,曹彬也调了上万大军到潭州守备,看来这次和谈不会太顺利。”
“仁肇。”嘉敏仰起头,正色看着他道,“你也带上我一起去吧!”
林仁肇惊讶地看着她,“不行,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带你去! 嘉敏你还是留在南昌吧,徐妈会好好照顾你。”
“仁肇,我今天从营帐里走出来,便是已经下定决心。虽然我不会舞刀弄枪,但是对宋国的地势人情比你熟悉,至少能帮着你出出主意。况且,若不是宋国那帮奸贼,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仁肇,你就当我是为自己、也为南唐出一口气吧!”
嘉敏一番话说得深深动容,阴郁了一个月的脸色重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如果带她出征能帮她走出以往的阴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林仁肇心想。
望着她恳切的目光,林仁肇终于把心一横,点头道,“这一去会遇到诸多凶险,嘉敏,你可以想好了!”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嘉敏扬起嘴角,露出灿烂一笑。这样自信的笑容,真的是好久不曾出现在她脸上了……
三日后,刚好是七夕。这一天既是情人相会的日子,也是国主李煜的生日。可是对于整装待发的林军来说,七夕这一天仅仅意味着出征潭州的开始。
嘉敏高高挽起发髻,带上红缨头盔,一身银色铠甲衬得她英姿焕发。收拾行装的时候她又看到蚕娟帮自己带出来的那柄观音扇,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扇子打了开。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熟悉的隽秀字迹犹在,人却是已经天涯两隔。徐妈在外头打开帘子催道,“小姐准备好了吗?将军已经过来了。”
“好了,就来。”嘉敏随手把扇子丢进箭筒,套上鹿皮靴走出去。
金色的阳光下,林仁肇骑着黑马,身姿挺拔,见了嘉敏,他露出粲然一笑,“没想到你穿上这身军装还蛮有男子气概的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来,试试这匹白马,看看习不习惯。”他抛给她一根缰绳,笑道。
“这匹白马,给我的?”嘉敏惊喜地走向他身边,这匹白鬃的汗血马个头精干,正好适合嘉敏。见了主人走来,它仿佛心有感应,提起前蹄很欢快地嘶鸣了一声,然后乖乖地站定,等着嘉敏骑上来。
“真是匹好马啊!”嘉敏系紧腰带,抓上缰绳认蹬上马。好久不曾有这种骑马的感觉了,此时居高临下望着广袤的校场,她忽觉豁然开朗。
战鼓雷动、战马嘶吼,十万精兵已在台下严阵以待,齐整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银色光泽,一如每位将士脸上刚毅坚定的神情,招展的战旗上飞扬着偌大的“林”字,让人精神为之振奋。
“弟兄们,为国效力,矢志不渝,你们准备好了吗?”林仁肇大声问。
“准备好了,精忠报国,死而无憾!”将士们声如山吼,气势汹猛。
“好样的!”林仁肇扬鞭呼喊,“现在跟着我,出发!”
肃穆的号角声掷地响起,将士们队列整齐,浩浩荡荡往西北方向挥缰而去。一路飞扬的尘土惊得燕雀横飞,沿途的老百姓看到林军经过,纷纷为他们呐喊助威。
一路快马加鞭,次日黄昏便到达了潭州边境。一道长长的城墙将宋唐两国划境隔开,因地势险峻,这一带鲜少有百姓居住,放眼望去皆是荒芜。
尤一凯早已率兵在此接应,见了林仁肇,他收起长剑上前道,“将军,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派人把和谈的书信送去曹军军营了,明天应当会有消息。”
“曹彬这个人老奸巨猾,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防他明天耍什么花招。”
林仁肇压低声音,又问,“派去摸清曹军底细的人,你可有安排好。”
“将军放心,我派了刘凯刘威两兄弟混进曹军军营,他俩经验老道,不会有差错的。”
林仁肇闻言点点头,“很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一凯,你先带弟兄们去安营扎寨,今晚休整好了才好为明天做打算。”
千余顶军帐在城墙脚下漫地铺开,将士们点燃篝火,挤在一块喝酒吃肉,为随时备战补充体力。
林仁肇亲自清点了武器粮草,然后挨个到每间营房嘘寒问暖、安定军心,一直忙到深夜。
这一晚明月格外皎好,广袤的营地在月光下盈动着淡淡光华,林仁肇负手拾阶走到城楼上,却见嘉敏也在远眺月下风景。
“睡不着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林仁肇问。
“不是。”嘉敏回头道,“我是在想,明天曹彬会以怎样的方式回应你的和谈请求。”
“你也觉得,他不会答应我们的和谈条件?”林仁肇问。
“没错,如今宋国兵力日趋强盛,以他赵匡胤的野心,我猜他绝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条件。”
林仁肇接着她的话道,“可是他们也清楚,我国从兵制改良以来,兵力早不减当年,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迟迟没有宣战。”
嘉敏点点头,“如此看来,宋国不过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顺便试探我们的兵力。”
林仁肇接道,“所以这一次我们绝不能示弱,不管明天曹彬给我们出什么难题,我林仁肇一定要逼得他答应和谈。”
“可是。”嘉敏仰头道,“以我从前对曹彬的了解,此人阴险毒辣,怕就怕他表面上答应和谈,背地里却有别的筹谋啊。”
“这你放心,一凯已经安插了两个暗探到曹军军营,曹彬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翌日清晨,城墙外忽闻鸣鼓进军,战马嘶吼。林仁肇登上城楼,只见远方尘土飞扬,一队黑甲佩剑的曹军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奔来。
“看样子不过一万兵力,应当不是攻城。”林仁肇握紧了腰间佩剑,不知曹彬这是耍的哪桩花样,“一凯,你叫将士们做好准备,随时听候命令。”
“是。”尤一凯领命走下城楼,迅速叫将士们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不一会,黑压压的曹军到达城楼,只听一声号响,一万曹军迅速变换队形,在下面布成一个方阵。
身着墨色黑甲的曹彬骑马站在最前面,见了林仁肇,他不屑地扬起头大喊,“姓林的,你若是能破得了老子这军阵,老子就答应跟你和谈,要是破不了,哼哼,休怪老子不客气!”说罢他当着林仁肇的面,将那封和谈信撕了个粉碎。
宋军向来精于布阵,敌军轻易很难破入。尤其赵匡胤是少将出身,对行军布阵颇有研究,从前嘉敏在他身边时也略略跟他学了一些,见了曹彬这阵法,她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要害。
“仁肇,他这一阵法是八门金锁阵。”她伸手指点道,“八门即: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只有从生门、景门或开门才有缺口可以破入,他这八门虽布得整齐,但中间通欠主持,依我看,不如带兵从东南角生门击入,一路杀到正西景门出来,他这阵势必乱。”
听罢嘉敏这番话,林仁肇心中立刻有数,他回头对尤一凯交代了几句,随即对曹彬喊话道,“曹将军你听好了,我就以一万骑兵对你一万骑兵,若能破得了你这阵法,你可要信守承诺。”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曹彬叉着腰,满脸蛮横,“你尽管放马过来,老子还怕你不成!”
语毕,一声滔天战鼓掷地响起,城门开处,尤一凯带着五千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曹军东南一角。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曹军还来不及反应,林军已杀入他们方阵的正中央。
“不好!往北撤,往北撤!”曹彬故意把林军的注意力转向方阵的北角。却不料尤一凯并不往北追赶,而是率兵突破西门,又从西杀了个回马枪转到东南角上来,一下子冲破方阵,曹彬一军乱作一团。
这时,林仁肇趁势率五千骑兵呐喊杀向曹军,刀光剑影顺势而发,乱了阵脚的宋军不敌林仁肇军队的猛烈袭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最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