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大修中请勿跳坑=A=》唐夭

29、番外一 我的眼里只有你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个很乖的孩子，他很努力的学习着，小时候的他考完试后，当自己拿着大红色的喜报还有让人看了都不由得羡慕的成绩单高高兴兴的回到家的时候，他只能默默地面对着紧锁的大门咬着嘴唇不出声，他不会哭，最起码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哭。

　　他坐在门口等着宋云回来，可是等啊等，等啊等，楼道里的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对门那个善良无邪的小女孩把头探了出来，看到他在门口坐着有些意外，但当她买完东西回来以后，她看着他，轻轻地蹲在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阿澈，到我家里吧。”

　　那天他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八九岁的年纪还不懂得什么叫做避嫌，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各占着一个角落，谁也不打扰谁。她的父母是很好的人，她的哥哥也很有趣，只是她的哥哥有洁癖，不允许别人和他睡在一个床上，于是她就自告奋勇去住客厅，让他住她的房间。在他还穿着自己的那身衣服躺在她的床上之后，所有的灯都关上了，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没有给宋云看过的喜报和成绩单，他闭着眼睛，呼吸声一起一伏，怎么也睡不着。

　　睡着睡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站在门口怯怯的抓着衣角流泪的小女孩，他坐起来，轻声的问她，“怎么了？”女孩小巧的鼻翼抽动了两下，然后带着哭腔却很小心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阿澈……我怕黑……”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对着她，很认真的伸出了胳膊，虽然是那样小的身体，但还是发出了异常坚定的声音，他说，“你过来，我保护你。”

　　女孩一边抽泣着，一边爬上床，她枕着枕头，眼睛却不安分的一直看着他，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睁开眼睛也看着她，“看我干嘛？”她嘟着嘴，早就停止了哭泣的她的脸上，被月光映照着有着两道清晰的泪痕。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抚摸着，温柔的说，“哭多了，脸会变皱的，那就不好看了。”

　　听他这么一说，女孩连忙把还在不停哽咽的声音咽了回去，大大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但在他的眼里还是很好看。“阿澈，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么？”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不敢确认的疑惑。

　　他的脸上洒满了月光，年幼的面容透着无比的坚定，他的五官是十分柔和的，小时候的他还经常被社区的大妈认成女孩子，他记得那些大妈听到他是宋云的孩子的时候满脸的悲悯的样子。

　　他看着她，他们靠的很近，她的眼睛里都能倒映出他的影子。那个时候的他们，小小的，确实经历了许多同龄人没有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那种话说了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单纯的想着，想把对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在自己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能够找到对方，说上两句知心的话，然后，心里的不快和痛苦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极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不经意间原本紧攥着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身体也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他慢慢的，却是异常认真的对她说，“有我就有你，只要你在的地方，我一定也会在。”

　　他说的很认真，没有现在的孩子说话时候的浮躁和敷衍，他本身就是一个认真的人，说的话也是纯朴的让人心疼。

　　女孩笑了，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好看，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有些瘦弱的身体藏在被子里，他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无比的舒心。

　　“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她犹自喃喃的说话，眼睛有的无神的看着窗外。

　　其实是根本就看不见月亮的，那么多栋的楼房把天空遮盖的严严实实，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月光可以透进来，她说月亮好看，确实在旁人看来有些无法理解。

　　但是他明白，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但是至少，他是懂她的，他这样想。这个女孩经历的东西绝对不亚于她，即使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他也是知道的，她的妈妈在她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从小就没有了妈妈的母爱，后来，虽然有了后妈和哥哥，但她心里那块疤，已经永远的留下了。

　　他是真的心疼她。她将自己所有的锋芒和伤痕都紧紧地隐藏在自己冷漠的外表下，她是一个多么容易受伤的孩子啊！同样，她也是一个多么害怕受伤的孩子。

　　他对她许下过的承诺，不知道她有没有忘记？他仍记得宋云把他从筒子楼带走的时候，那个女孩哭得那样伤心的样子，他不知道那时说的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十多年的时光，她始终都在他的身旁。唯独那一次，她和他，都食言了。

　　她说，她林蔚冉，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俞明澈。他说，他俞明澈，有林蔚冉的地方一定会有他。

　　可是当他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却只有那个叫安青的女孩在他身旁无力地帮着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试着爱这个世界，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是这样无情的伤害了他。

　　被指着骂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麻木的。可是心，却像是在被凌迟一样，真实地痛着。

　　他知道，他这是报应。在她被许罕吓到的时候，他却没有挺身而出，站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所以他才会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他很想再见一次她，可是他又怕见到了她他又会仓皇逃亡，又害怕见到她现在美好的模样。

　　他曾经那样认真的爱过的女孩，把整个少年时光奉献给的女孩，最最亲爱的她，现在也不知道在何处，是不是和她的爱人在一起共度美好的夜晚，十指相扣，倒数着新年的到来？

　　许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那一天的晚上，他记得彼时的他才九岁半，她八岁半，他们偷偷摸摸却又是正大光明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只是心思坦荡的躺着，睡不着，也不敢聊天，他们发呆了好长的时间，从月光明亮到慢慢的消散，他一直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天亮。他偷偷地去握她的手，她并没有挣扎，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她已经睡了。

　　就算他以后还听过那么多的流行的歌曲，在各种追星的风潮里，他还是觉得，那一天晚上她的呼吸声，是他所听过的最美的天籁。

　　她给他的生活留下了数不清的痕迹：在他睡不着望着窗外发呆，看着皎洁的月光他总是能想起一张甜甜的笑脸；在他和同学义务下乡劳动的时候，他经常看着广袤的田野一阵一阵的出神，总能想起有个女孩在田地里无赖一样的坐着不肯起来，扁着嘴巴说话的样子；他宿舍里有女同学过来串门的时候，他看着倚着门磕着瓜子的不知名的女生，他却不由自主的想到小时候那个经常抢他葵花籽的小女生狡黠的双眸；夏天宿舍会集体凑钱到外面的小卖部去买和路雪的小牛奶来吃，他常常是看着发在手里的雪糕发呆，直到雪糕快要化掉滴在手上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耳边却还是在回响着那个清亮的声音，“阿澈，今天是我请你，下次换你哦！”

　　…………

　　他始终相信总有会过去的那一天，所以他努力地试着去融入他的班集体，也会和同宿舍的男生在外面的网吧打一个通宵的CS，也会在熄灯之后热烈的和大家讨论班上学校里哪个女生更加正点，到考试前也会去借来学习认真的同学的笔记来复印，他承认，在玩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忘记那个女生了，可是只要自己一闲下来，一闭上眼睛，就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

　　再后来，他就试着去把这种想念当成自己生活的习惯，早上起床的时候对宿舍里的人还有心里的那个人道一声“早上好”，听到各个懒虫的回答以及早就知道不会有的回答，他的心里会有大大的轻松和小小的失落，他会到市场上买来一大袋子一大袋子炒好的葵花籽，可是奇怪的是他自己并不吃，他把这些都分给了宿舍的人和他们的女朋友，大家都会狐疑的问他为什么，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没有人跟他抢，他也并不想吃。

　　这个世界上，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唯一将他放在最重要位置的人，唯一那样信任依赖他的人，唯一一个他考虑进了未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他的伤痛一览无余的人。

　　也许年少的他曾经喜欢过安青，但他知道，他想娶的人，他爱的人，他早就当成亲人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

　　躺在床上的他想了很多的事情，就这样不知不觉的，2008年就这么过去了，2009年就这么来了，不同于旁人的，这一天过去后，俞明澈就23岁了。

　　并不大的年纪，也不小。这个年代还没有这样那样的忧心忡忡，相亲这个词语对于他们来说还很陌生，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好是青春旺盛的年代，他宿舍里的人个个都是精神饱满，熬夜也不过是寻常的小事，他知道，现在的他们应该还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庆祝新年。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第一次脱离了集体活动，宿舍的人都很奇怪，他还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独自一个人请了假，回到许久不回的家，面对这一刻的冷清，他却觉得异常的安心。

　　天慢慢的亮了。他还在奇怪为何这一天的白天来的异常的早的时候，他就被窗外的景色迷得瞠目结舌。原来，那并不是天亮了，而是因为下了雪，把天空映照的发白了些，是那种鱼肚皮一样的白色。

　　他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轻轻地穿上大衣，锁好门下了楼。

　　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了。也许是在他发呆的时候，雪就已经开始下了，在新年的刚刚开始的这一天，上帝给了人们一个厚重的礼物，大街上还有来回穿梭的人，给了这冷清的雪一些的生机。

　　他看了看手表，才四点多一点。这时候的时间已经跳到了2009年1月1日，他的二十三岁也这么开始了。其实如果真正较真的说，这一天和前一天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但这一天来了，人们心中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了，熬夜的疲惫一扫而光，还在路上匆匆的走着，也许是赶往下一个聚会或者是回家睡觉的人们都纷纷驻足，看着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天仿佛破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那些精灵从那个漏洞里偷偷的跑出来，笑嘻嘻的你推我搡的来到了人间。

　　他往前走着，走到了更加繁华一些的街道上，这里的人更多，但大家都停下了纷繁的脚步，没有人先破坏这种来之不易的安宁，他只好也停下，抬头看着雪花的飘下。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一个怅然的声音在说，“……它们为什么要下来呢，在天上待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落到这么肮脏的人间啊。”他把回答给忘记了，但他仍然记得那个女孩在说这话时露出的失望的神色。

　　他也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在听到这句话后，在心里暗暗地发过誓，他要一辈子都守在她的身旁，她不快乐的时候就逗她笑，她生气的时候就让她撒气，他的喜是因为她，他的悲也是因为她。可是少时的诺言是转瞬即逝的，很快他就忘记了，可是现在，他就完完全全的想起来了，也想起发誓的时候窗户上映出他的坚定的神色，现在看来却是有些讽刺的味道，他现在是那么想要遵守他的诺言，可那个人，早就不在他的身旁了。

　　他最终，最终，还是把她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