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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第三百三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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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翔领命出了大帐,须臾,已有数十名黑衣人进帐,双手皆被捆住,跪于地上,戾气全无,叩首道:“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大将军饶命!”
司马昭凝声,“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如实禀告,或可保命!”
“是他,他让我们埋伏于杏树林,待吕巽出现,将其网住,再伺机杀掉他,又让我们连夜埋了他的尸首......”
“一派胡言!”吕安傲岸冷笑,“若我真要杀了吕巽,何必费这些心思,早在饕香楼我就能一剑结果了他!而偷取黄如意,更是子虚乌有,皇上要是相信了小人的谗言,要杀要剐,听凭圣上处置,要是人死如灯灭,这件事儿就算完了,假如人死后有知,我一定要化为厉鬼,让那栽赃陷害我的人,全家死光,鸡犬不留!”
司马昭凤眸暗鸷浮起,淡声道:“云翔,告诉他,你在吕巽的尸体里发现了什么?”
云翔细眸稍移,“那是一具被掏了心肺的尸体......里面还藏有黄如意!”
饶是见惯血腥的将士们,这时际,亦仿若见残虐阎罗......
“吕安,对于雨筝坟前的祭台上摆放着鲜血淋淋的心肺,你又作何解释?”
吕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猝然落泪,手指向云翔,一时语塞,“你......你......”
云翔明眸亮着,笑了笑:“吕先生,亏你满腹经纶,竟有如此狠毒心肠,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
“云翔,你不必在这儿冷嘲热讽,我已知我因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万死之罪,皇上如何发落,草民都无怨无悔,但是,剖腹掏心是我所为,盗取国宝亦是我所为,自食恶果,不必牵连无辜之人!司马昭,你尽可取了我的性命,但吕安总归救过馨儿一命,你若杀了自己的恩人,与昔日曹爽何异?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精彩啊!司马昭拍掌,“嵇康,不得不说,你的才华,你对吕安的兄弟情义,都是我所欣赏的,但国法无情,你只能成为阶下之囚,我想皇上此刻的心情也与臣一样,既感到可惜,也感到无奈!”
曹髦闭眸不语,似是睡着一般。
“来人!”司马昭断喝,“将吕安、嵇康押入天牢,等候听审!刑部,吕大人遇害之事,务必早日查清原由,七日内必还朝廷一个交代!我不想听到有任何的流言蜚语,说本大将军诬陷名士,更不想再见到城中千万学子聚街鸣冤......”
众臣皆颔首领旨,无一人敢反驳。
司马昭广袖大挥,自行离开。
曹髦双拳攥起,良久又松开,唇畔泛起涩笑。
入狱,是吕安从未料想到的局面。
天牢,既为关押皇亲国戚的“上牢”,当然不会暗无天日,且亦无重枷大拷加身,虽不能违心称其舒适,但比及幽静,自己想来已然享受了。
“吕安,你这是何苦呢?”盘锁响,牢门开,痛惜声盈耳。
一方土炕的干草上,抱膝俯首的吕安仰眸,“沈颖,这个地方,岂是你能来的?”
“我不能来,你便来得么?”沈颖惋慨摇首,“我已经听石苞说了,雨筝自尽,她至死都不愿让你惹上这场风波,为何你仍把自己卷入,这又何苦?”
“终是我辜负了她,她离开人世,留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吕安流下一行泪。
沈颖涩声,“吕安,司马昭并非想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将此事全推到嵇康身上,你就——”
“好了,不必再讲,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吕安涩然一笑,“若我真得以陷害挚友来换取偷生的机会,我想泉下的雨筝也会看不起我。”
沈颖一震。
“你能来看望吕安,就算不枉你与雨筝姐妹一场,为此,吕安有一言相告: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言讫,吕安将头埋回臂间。
晌久之后,随一声叹息绵延,牢门又开,盘锁再响,足单渐行渐远。
午夜,吕安合着眼,听着雨声淅沥,竟模模糊糊的好像到了翠烟阁,突见雨筝一身缟素,掀着帘迎出来。
吕安惊道:“雨筝,你怎的穿着孝?”
雨筝泪盈盈道:“夫君,你不是早已知晓了么?我的亲生父母死了,我替他们上孝!”
正在说话,忽见沈菀闪入。
吕安便说道:“沈姑娘,略站站,我有事要问你。”
沈菀吟吟的笑道:“痴公子,雨筝妹妹在离恨天苦苦煎熬,皆是因放你不下,而今你与她尘缘已了,情亦断,你也该恢复元身!”
吕安定神一看,原来不是沈菀,眼前的人却是馨儿,手里拿个大镜,说道:“你瞧!”
吕安将唤雨筝同瞧,雨筝却不见了,只见镜里有个雨筝,一身羽衣,笑嘻嘻的不说话,却没有自己的影子。
正在惊讶,忽一阵风过,尘沙眯目,耳中只闻得呼呼的响,又像是波涛滚滚的声,心上觉得突突的乱跳。
一会,悄然开眼一看,只见白茫茫一片大海,自己立在一个山上,四顾无人,十分害怕,沿着径路走来,见一峰插天,苍翠欲滴,上面有古篆三字,一字方围有一丈多大,却不认得是何字,暗想:我今日也有认不得的字了。
转过山坳,海也不见了,瞥见雨筝同两个丽人,俱是一身羽衣,立在前头,一个丽人,好像沈菀。
吕安欢喜,迎上前来,说道:“怎么你两个却跑到这里来?”再一审现,那里有三个人?却有一巨大的古筝挡住去路。
吕安正欲碰触那古筝,却惊奇的发现有一根弦断了下来。
“童儿,竟敢私自离宫,又拨断玄音宫的宝筝,还不快随为师回去受罚?”却见一道祥光乍现,一位白发尊者急叱道。
吕安大惊,正要疾走,却被一股强劲的大风卷入广袖之中。
再睁眼一看,才知是个梦。
“先生,奴才们给您送饭来了。”
“有劳。”
三名牢役进来,一个自三层食盒内布筷端馔,一个将厚垫垫上桌案木凳,一个则抱了被褥铺在土炕干草之上。
吕安冷眼观之,又见三人自门外端了炭炉、手炉、脚炉、熏香炉......
吕安失笑,“这是天牢对待囚犯的规格?莫不是死刑之前的最后礼遇?”
“这是我家公子的特别交代,我想先生心里应该很明白。”有人低低道。
“不必!”吕安矮身,从这厮的低低帽檐瞅去,“云翔,替我回禀你家公子,我吕安只求问心无愧!”
倏然踢起一碗,撞上牢门,砰地一声,碗碎,而其中一碎片吕安伸臂夺过,直插入咽喉。
泪落,血流,全在一瞬间,吕安如此决绝,令云翔为之一震,还有一丝哀伤。